第23章 楚澈?
楚澈?
楚熠聽完後,眼眸微微睜大,神情霍然變得欣喜,語氣略急迫地問道:“那你有沒有聽到說何時迎皇長兄回宮?”
那太子賓客回道:“說是明日。”
杜若槿只聽到這兩句便瞬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沒想到皇帝動作如此之快,昨日她父親才上的奏,今日一上朝就将事情給辦通了,看來他的确是很看重他這個兒子的。
也不知道令澈有沒有在生她父親的氣......罷了,如今還想這個做什麽,當皇子有什麽不好?
他這是多了幾個家人,有什麽好氣的呢?原來的家又不是不能回,原來的爹私底下也不是不能偷偷叫。
杜若槿正垂首自顧自地糾結着,卻忽然被楚念拉起手。
她一懵,神思歸攏,擡眼看她:“怎麽了,殿下?”
楚念:“快!和我去湊個熱鬧,皇長兄如今還在大殿呢,去遲了,他待會兒說不定就回家去了!”
杜若槿眨了眨眼,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楚熠。
“這兩日的課免了,皇長兄之事必定是要有人料理的,這種事怎能少得了我。”楚熠大手一揮,就為她們放了假。
楚念正要拉着杜若槿走,卻被她按了按手,遂停下看她。
杜若槿看了眼楚惜月淡定的背影和在她身後坐着的杜若琳和溫舒婉,道:“你們不去嗎?”
又朝杜若琳使了個眼色,想帶她一起走。
杜若琳瞬間意會了她的意思,也站起身來,與他們一道走了。
衆人偷摸着來到殿後。
Advertisement
令澈正站在金銮殿下方,着一襲深紫襕袍,玉帶束腰,身量高挑,氣質出塵,在一衆臣子之中尤其耀眼,金碧輝煌的大殿更襯得他天容玉色,風度無雙。
莫怪上京城中人人都稱贊他是如珠如玉般的貴公子,就算是站在人堆裏也能一眼将他認出。
此刻他們卻不是在說令澈的事了,杜若槿屏息凝神地聽了半晌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原來是在商議是否要将迎接竺岚國使者的宴席與祝賀皇帝尋回皇長子的宴席放到同一天。
令光遠上前一步:“啓禀陛下,微臣亦以為将宴席設在同一天再合适不過了。鄰國派來使者,旨在與我朝建立友好邦交。而為彰顯我朝的昌盛與氣度,此一場宴席規模必然不小,花費頗多。如若能将這兩場宴席合并舉辦,不僅可以節省開支,還能使宴席的熱鬧層次更添一層。”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微微颔首:“不錯。”
令澈走出來,恭聲說:“啓禀陛下,使者從鄰國的首都平康城坐馬車至上京城,最早望二日,最遲既望日,便可到達,微臣以為将宴席設在本月的望日最佳。”
他眉眼霁明,垂首時笑意在眸底化開,宛若冬雪消融化成了一池春水,卻又在擡首瞬間将所有暖意收斂,微光傾灑之下,只餘一抹透着端正從容的冷淡身影。
皇帝沒多想,颔首采納了他的建議。
杜若槿眉頭微挑,望日不就是月試那一日麽?
楚念也想到了,悄聲和她咬耳朵:“月試被取消了,有人要被氣死喽!”
杜若槿勾起嘴角,無聲地笑着,只是這笑還沒維持多久,她又似想到了什麽,嘴角悄然落下。
以後再不能去文華館後殿裏讓令澈為她講課了,沒想到那短短的十幾日竟然這般珍貴。
又等了片刻,朝會終于散了。
令澈跟随皇帝走入殿後,擡眼卻看見虛靠在雕花屏風後的窈窕身影,腳步微頓,眼眸中似有星華一閃而過。
走在前頭的皇帝也發現了那幾人的身影,皺了皺眉看向一旁的太監,又偏回頭:“出來!”
杜若槿先一步從屏風後走出,她身後的幾人埋首跟在後頭,站定後朝皇帝行了一禮。
“杜若槿,臨川,太子,你們不在文華館讀書,跑來金銮殿偷聽?”皇帝神情微緩,背着手依次瞧這幾個看似戰戰兢兢,實則膽大包天的家夥。
楚熠拱手回答:“回禀父皇,我們原是在學堂的,但下一堂課是由皇兄來講的,又聽聞了皇兄明日就要搬回宮裏住了,如此好消息,兒臣喜不自勝,是以就自作主張,放了兩日假,還請父皇準許。”
皇帝聽他如此說,微一挑眉,回首和他的皇長子對視了一眼,臉上溢上些許笑意:“好,兄弟和睦乃是我朝幸事,朕便準了。”
又将視線放到小公主和她身旁的二女,語調平和:“臨川啊,朕記得你的伴讀只有杜若槿一人,怎地今日還多了一個?”
楚念扯了扯杜若琳的衣袖,向她使了個眼色,想讓她自己說。
杜若琳微屈膝行了一禮:“陛下,民女是若槿姐姐的堂妹杜若琳,也是華容公主的伴讀。”
皇帝微一颔首,繼續對楚念溫和笑道:“臨川和伴讀們玩去吧!”
又偏頭朝楚熠說道:“太子,你同你皇長兄一起來趟禦書房。”
聽着腳步聲越行越遠。
杜若槿微微松了一口氣,擡首卻瞧見了令澈,而她身旁已經空無一人,下意識道:“她們人呢?還有,你怎麽還沒走?”
令澈垂眸看她緊攥着的雙手,又掀眸看她,語氣不急不緩地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是不是?瞧見我魚符那日,還是說是你父親告訴你的?”
按理說杜易舟這般算計他,他應當生氣才是,可一想到他是杜若槿的父親,便什麽氣也沒了。
這都是他先前自作孽所造成的,他不怪她的父親,自然也不怪她。
只是她往日裏那些舉動究竟是出于男女之情,還是因為知道他的身份使然呢?
這一點他很想知道。
可他卻久久未等到她回答。
卻見少女低着頭,發間的銀步搖微微搖晃着。
他猶記得在日及居前見她時,她的打扮素雅,只簪了一根青玉簪,着一件藕色衫子,白底褶裙,站在那兒,宛如一朵纖塵不染的出水芙蓉。
而那時,時隔多年不見,他聽見那個給他送紫槿花的女孩竟說出那般浮言浪語來,心生氣惱,瞧見她的樣子,反倒覺得她像會魅惑人心的女妖,愈發不喜。
可更多的,他想的卻是幫她糾正過來,不想她被那些雜書給移了性子。
後來她問他,倘若她做了他的學生,他們之間是否還會有可能。那時候,或許連當時的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內心究竟是如何想的,卻依舊說了那般決絕的話。
而如今,他已明了己心,亦後悔了。
卻在此時,少女帶着鼻音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畔。
“是,我就是因為看見那枚魚符才猜到你的身份的,所以明知你是我的先生,依舊沒放棄要勾引先生的念頭。而今先生做回你的皇長子了,而我卻依舊沒讓先生對我生出一點情意,如今臣女也算認清現實了,往後再不會作出那般羞恥之事,還望殿下能原諒臣女以前的輕狂之舉。”
令澈聽了她的話,又注意到她稱呼的變化,眉間蹙起,嘴唇輕顫:“你無須喚我殿下,也無須自稱臣女,無人之時仍如往常那般喚我令澈即可。”
“是。”
少女端的是一副恭順謙卑的模樣。
“你......”他被氣得胸口起伏了一下,“何故作出此态?往日裏也不見你這般對楚熠和楚念,如今卻這般對我,是在故意氣我嗎?”
“學生不敢。”她頭埋得更低了。
令澈都快被氣笑了,寒聲道:“擡起頭來。”
杜若槿依言擡起頭來。
不怪她這般慫,這人本就在氣頭上,若不乖順些讓他想起她那老爹做的小動作,就不好了。至少他是她的先生,再如何厭棄她,如何發火,後果也不會有多嚴重的。
掀眸看他,視線卻如撞入一片幽邃的深潭。
她吓得一抖,這人不會被氣狠了,要殺了她吧。
“先、先生,聖上還在禦書房等着你呢!你還不過去嗎?”
令澈見她這般怕他,心中忽然覺得煩躁,道:“不用管他。”
杜若槿被他的回答噎得喉頭一哽,無端的想起了自己與父親的關系,心中暗道,這人不會也學她玩這招吧。
仔細想來他們竟如此相似,皆喪母,又皆與親父關系緊張。
心頭忽的對他生出憐惜來,只是回神時瞧見他的臉,又打住了這個念頭,如今他身份不同了,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說不定哪天這人就被封王了,到時候榮華富貴是享也享不盡,哪用得着她來憐惜。
令澈察覺了她眼中那一瞬間的變化,眸底微微一暗,輕聲道:“你在想什麽?”
在他的目光之下,杜若槿愈發瑟縮,像個鹌鹑一樣,可憐又無助,低下頭吶吶道:“沒什麽,你再不去,萬一被問起,聖上怪到我頭上可怎麽辦呢?”
令澈沉默了一陣,垂眸看她那如鴉羽般的睫毛,心似被撓了一下,輕咳了一聲,應了一聲“好”後,又道:“明日是我的生辰,家裏置辦了一場宴席,不知你可否賞臉來一趟?”
杜若槿看着眼前的請帖,有些驚訝,接過來翻開看了一眼——是去令府的宴席。
“可是你明日不是要入宮嗎?”
這生辰日被迫搬離他的家,想起來好像确實有些可憐了。
“吃完再入宮。”他眼神沉靜地看着她,那雙澄澈的眸子只映着她一人的影子,看起來深情又缱绻。
杜若槿下意識搖頭,這一定是錯覺。
令澈見她搖頭,以為她不願來,眼神中有些落寞:“若你不願來,就算了。”
“不,我會去的。”
就算是道別宴吧,告別令澈的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