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細雨
細雨
待得寝殿內再無他人,杜若槿才蜷縮在床上,放任由自己的淚水從眼眶中滑落。
她知道聽聞的這些事在她這兒并未發生過,将來也不一定會發生,自己委實沒必要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情哭泣。
可誰又能擔保令澈不會為了生母和她反目呢?
畢竟在權勢和血親面前,女人即便是将身心全捧至男人身前,他也依舊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吧。
扪心自問若真要在先生和母親之間選擇,毫無疑問的,她亦會選擇自己的母親。
坐起身來,眼前是霧蒙蒙的一層水霧,淚水不争氣地從臉頰淌落。
衾被早已被洇濕,她将眼淚擦掉,低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濕痕,吸了吸鼻子,挪動着自己疲乏的身體離開床榻,來到鏡臺前。
看着鏡中眼眶發紅,眼睫濕潤的人,杜若槿勉強扯了扯嘴角,似要做什麽表情一般,卻又很快放棄。
在鏡前看着自己臉上哭過的痕跡一點一點消褪,少女這才輕輕地清了清嗓子,喊人進來。
飲翠進門來便瞧見杜若槿端坐在鏡臺前,手上把玩着一把梳篦。
“往後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随意放進未央宮中,尤其是要來見先生的人。”
杜若槿一把将手中的梳篦壓在臺上,壓出一聲脆響,三言兩語間便将未央宮鐵律上再添了更引人遐思的一筆。
飲翠眨了眨眼:“殿下是要将先生徹底拘在這未央宮中嗎?”
她是徹底看不懂自家這位殿下的想法了,先前只說将人拘在未央宮裏,可未過多久,人又被自家殿下帶了出去。
可惜現下也不知先生做了什麽惹怒了殿下,竟連外人也不許見他了。
“你只消聽我的便是。”杜若槿偏頭對她揚起一個很淺的笑,卻似含了冰一般,叫人莫名心中發寒。
她不單要将先生拘在這未央宮中,還要一并将婁雯請到專門為她準備的別院住下。
俄而,又想起自己似乎還欠婁雯一個人情。
杜若槿抿了抿唇,站起身來,一路徑直往偏殿而去。
夜色深沉,她披着月光推門閃身進入偏殿內。
床榻上,令澈披散着長發,和衣靠坐在床頭上,聽聞動靜頭也不回便道:“夜已深,殿下還和我同處一室,不怕傳出什麽不好的名聲嗎?”
不料,那少女一言不發地便鑽進了他的衾被中,溫軟的身體霎時貼在了他的身體上,而後又拉遠了些,衾被外只看得見一個成團的隆起。
少女的淺香若有若無地在鼻尖勾纏,衾被下他看不見的地方,有窸窸窣窣的動靜不斷傳出。
令澈額上青筋跳了跳,攥着書的手更是青筋虬結,那張清心寡欲的臉上逐漸染上緋色。
“你做什麽?”
他掀開衾被,卻見少女的動作并未有絲毫的停頓,她連頭都未擡,手上攥着他裏衣的系帶,一勾便拉開了他的裏衣,素手移到他的腹部,又從腹部移至腰側,指腹連帶指甲一并陷入肉裏。
令澈悶哼了一聲,一把将她的手捉住,擡眼去看她的眼睛,卻微微愣住,連帶着手上的力道也輕了些。
她眼尾泛紅,雙頰飛紅,眼底卻一片冷淡,比起方才他輕薄她時的冷清的模樣不遑多讓。
所以她這是在報複他嗎?
可下一刻之後,他便不如此想了,因為她竟是來真的!
杜若槿掙開了他的鉗制,俯身親吻了起來,細細密密如春季的細雨一般,裹着朦胧濕意和暖意,點點喚醒蟄伏已久的事物。
如此也就罷了,也不知她是何時解的裙帶,大片大片的肌膚裸露出來,鎖骨,雙肩,白得晃人眼,至于再往下他便不敢再瞧了。
喉結滾了滾,他移開視線,聲音喑啞:“你若尚存半分理智便該立刻停下。”
杜若槿停下動作,擡眸瞧他那張霞姿月韻的臉,有一瞬間的出神。
不能确定如今的他一顆心能否全然偏向她,但倘若他們有了實質性的關系,好歹她還有理由拴住他的人,而且她對他到底是動了心的。
她曲腿坐在他的腿上,一把扯開礙事兒的衣裳,扯起一抹笑,故意拿話來激他:“先生不是不行嗎?我不停下你又能将我如何?”
這樣的姿勢實在過于勾人,令澈壓抑着身體裏竄起的欲.火,将她推倒在床榻上,再裹到衾被中,一手攥緊了衾被不讓她動彈,眼眸沉沉地望着她:“你便這般迫不及待?”
令澈心中翻騰着,萬般滋味浮起又落下,兼之身體異樣,更覺糟心無比。
早知她是個小性又記仇的小祖宗,得哄着,疼着,輕易惹不得,果真現下他便立刻遭了報應,今夜怕又是個難熬之夜了。
“放開我。”杜若槿臉頰通紅,既有生氣,還有對方才做那檔子事兒時抑制不住的羞赧。
“你不行就換別人來,反正本殿是聖上唯一的子嗣,将來三宮六......唔......”
她的唇一下被他堵住,整個人的陰影完全将她籠罩,唇舌侵襲而入。
令澈剝開被子,循着她赤條條的胳膊覆上掌心,将少女的十指緊扣在床榻上,青年的吻前所未有的粗魯,帶着滿心的怒意與冷峭的神情向着身下的少女盡情索取。
杜若槿的眼眸忽地淌下淚來,埋首在她唇間的青年忽地停下這個兇狠的吻,擡眼看她那雙挂着淚珠的眼眸,心更亂了。
令澈輕輕啜吻着她臉上的淚痕,怒意一下消失殆盡,只餘滿腔的無可奈何。
他真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了。
“別怕。”他低聲安撫着看似膽大,實則不安得手腳微微打顫的少女,明明只有二十歲,還未經人事,他又怎會舍得這樣輕易動她。
輕輕銜住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伴随着磨吮的水聲,一點點将她的欲念勾起,交握的手不自覺分開。
細細密密的吻随之往下,青年氣息愈發錯亂,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聲響起......
杜若槿輕喘着感受他的動作,手指間纏着他的青絲,只覺得身上越來越奇怪,氣息也越來越混亂。
“先、先生。”
杜若槿不知看起來清冷禁欲的先生做起這事兒來,為何這般無師自通。
“別這樣喊我。”青年從忙碌中抽出空來擡眼瞧她,眼角眉梢皆是一片春意,唇間還泛着絲絲水光。
杜若槿像被燙到一般收回視線,偏頭不去看他,只顫聲道:“髒,別這樣。”
令澈輕笑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溫柔:“不髒。”
杜若槿雙手輕顫了一下,只覺得血液全湧到了臉頰處,可偏又是她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言語了。
“你去将燈熄了。”她邊喘着氣,邊支使着忙碌的令澈。
“你竟還有閑心關心這個。”
這回兒杜若槿果真沒了閑心管什麽勞什子燈了,細細地輕喘起來。
半晌,杜若槿軟綿綿的仰躺在床上,看見令澈那張臉便覺得羞憤欲死,只能偏頭不去看他。
令澈耳垂亦燙得驚人,可自己只顧着她了,垂眼看了眼自己。
他俯身在她耳側輕輕傾吐着氣息,帶着一絲憐愛與央求。
杜若槿受不了他這溫柔的聲音,轉回頭看他,心砰砰地跳起來,青年息喘響在耳畔格外纏.綿。
一夜過後,雲銷雨霁。
昨夜荒唐的一幕幕迅速劃過腦海,帳簾輕輕飄動,似有風攪亂了滿室的安寧,杜若槿昏沉的腦子一下清醒過來,偏頭往身旁看去,令澈正摟着她阖目躺在床上。
他們倆除了最後一步,該做的都做了,她和他之間再也不是清清白白的關系了。
好吧,原也沒多清白。
杜若槿吐了一口氣,悄悄推開令澈的手,繞過他往床外挪去,又蹑手蹑腳地下了床。
“殿下可還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麽?”令澈帶着些啞意的聲音幽幽響起。
他坐起身來,衾被滑落,上身裸露出來,和她一樣不可避免地帶着點點暧.昧的痕跡。
杜若槿迅速撿起自己的衣裳,神色裏帶着些緊張地看他:“你你你,轉回頭去,不許看!”
青年嘆了口氣,依言不去看她。
“殿下要去做什麽?”
杜若槿邊抖着手給自己系衣帶,邊緊繃着神經和他搭話:“自然是去沐浴了。”
注意到他換了稱呼,她心下忽然有些不舒服:“先生為何不喚我舜華了。”
除了她的父母,人人都可喚她殿下,但唯獨令澈,她不願他這般喚她。
令澈偏回頭來,眼神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在意我對你的稱呼麽?”
莫名地,杜若槿便感覺面前的人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她吞了吞口水,或許可以期待一下自己能拴住他的心。
依着直覺,杜若槿微微颔首:“先生是特別的。”
眼前的青年霎時揚起了唇角,一字一字珍重念道:“舜,華。”
真好哄。
杜若槿勾了勾唇,心下微微松懈,略微整理一下衣裳和淩亂的發絲,便轉身往殿外而去。
殊不知,她身後的青年在她轉身的一霎,唇角無聲落下,眸底浮上一層陰翳,滿身裹着冰冷厭世的氣息,默然無言地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