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夢魇

夢魇

令澈抿着唇不說話,眼神沉靜如水,又如春水般清澈洞然,倒映着杜若槿的身影。

由于距離的拉近,兩人氣息交融,暧昧的氛圍在這靜默無聲的對視中發酵。

女子眼眶周圍盈盈地泛着一層水光,一雙似嗔似怒的瞳眸裏含着若有似無的朦胧霧氣,凝脂般的雪膚上浮着細弱的絨毛,半點紅妝不染,卻有清水出芙蓉般無可挑剔的妍麗。

“先生怎麽不說話?是因為被我說中了嗎?”杜若槿同令澈拉開距離,語氣中帶着點惡劣的玩味。

令澈只是隐忍地閉上眼睛,淡漠地說道:“若是怕被我算計,大可放我離開。”

杜若槿輕哼一聲,不打算繼續和他在這打啞謎了,直接攤牌:“先生一直舍不得離開,如今卻忽然說要離開,可是因為你的夢魇就在這裏呢?比如說我。”

即便他不說,杜若槿也不是完全猜不到他在害怕什麽。

約莫是怕和她真的鬧出什麽師徒失倫之事,最後不但什麽也得不到,還毀了各自的名聲吧。

見他依舊阖眸不搭理她,杜若槿也不惱,

伸手朝他眼前探去,卻被他準确地扣住了手腕,杜若槿彎了彎唇角,借着他的力道,直接矮身跨坐到了他的身上。

令澈一下睜開了雙眼,瞳眸之中是克制不住的震顫。

“舜華,你......”

杜若槿聽見他帶着一絲喘息的詢問聲,并未回答,只是用另一只沒被她制住的手輕撫他的臉頰,手指輕輕往下滑過他的脖頸和喉結,最後停在了他的心口處。

“告訴我這裏是為何而疼的,好嗎?”

她微微側着身子,湊近到他耳畔,輕柔的吐息裏帶着一絲蠱惑。

盡管他的呼吸變得粗重,卻依舊沒有按她所料想的那樣就範,他只是用那雙滿含難言情緒的眸子看着她,仿佛看的不是眼前人,而是看着什麽遙遠而又缥缈的存在一般,帶着偏執的渴求。

杜若槿索性再次用手攀着他的肩膀,偏頭在他耳畔輕輕地吐氣,感受到原本虛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加重了力道,又在他泛紅的耳垂上輕啄幾下。

“澄晦。”聲音無端甜膩,好似帶了鈎子一般。

右手緊貼着的胸口下,心髒的律動早已快過平常。

見他眼眸瞬間睜大,卻依舊頑固地坐着,既不推開她,也沒做出別的更大幅度的反應。

恍惚之間,杜若槿又想起了她在安祈國時還未進宮當公主伴讀,與令澈共處的那一夜。

那時的他對她的接近是抗拒的,如今不過短短數月,抗拒卻轉變成了隐忍。

耳畔的低喘不斷,她在想,他現下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如此想着,杜若槿愈加放肆起來,掙開他的手。

雙手撐着他的肩膀,在他喉結上輕輕咬了一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令澈的身體輕顫了一下。

下一瞬,他忍無可忍地攬住她的腰,将她抱起走到床邊放下,而後俯身牢牢地将她禁锢在了懷裏。

親吻如狂風驟雨般襲下,帶着仿佛要将身下的人吞吃殆盡般的狠厲。

杜若槿閉上雙眼,放任他的索取和渴求,甚至抽出手緊緊地抱住他。

她也不知他們二人如今誰更喜歡誰多一點,誰舍不得誰更多一些。

沉浸在這片刻的親昵裏,思緒漸漸混沌起來,太過激烈的熱吻終究令她有些承受不住。

令澈慢慢地停下,撐着手半伏在她上方,右手在她臉頰上輕撫,嗓音沙啞:“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是愛上我了。”

杜若槿無言地看着他,此刻她的腦子仍有些昏沉,擡手輕輕撫過他發紅的眼尾和眼下那顆淚痣,聲音夾雜着息喘在耳畔回響了一遍又一遍,才想明白他在說什麽。

眼神不自在地想要避開,卻被他牢牢地定住,只能轉而問道:“你不怕同我在一起會毀了你的清譽嗎?”

而且阻攔在他們之間的不僅僅只是這世俗的倫常,還有國別,他們是各自國度的皇族子弟。

除非她的父母再為她生一個弟弟或妹妹,否則她永遠不可能會嫁給他。

令澈嘆息了一聲,只輕聲吐出兩個字:“不怕。”

“所以你究竟在怕什麽?”杜若槿再次回到起初的話題,他越是想回避這個問題,她便越不能輕易放過。

他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開口說話。只是說的卻不是杜若槿想要聽到的回答:“待此術解開了,我再告訴你。”

說罷,他便這樣側着身子,為她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衫。

杜若槿卻是不依。

手指向上沿着他的手臂向上攀附,抵達肩膀處,反手将他往下帶。

“你要做什麽?”令澈呼吸仍舊不穩。

杜若槿見拉不動他,也不去費勁了,挪了挪身體,将手環在他腰上,臉埋在他胸口,悶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便一直纏着你,纏到你肯說為止。”

“舜華,別鬧。”

令澈無奈地看着懷裏的人,身體略微僵硬,內心卻如熱湯般激烈地沸滾着。

“不願意的話,你怎麽不推開我?”杜若槿嗅聞着他身上的味道,一時之間只覺得安寧無比。

既是求之不得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将她推開?

令澈顫着手回抱住她,手背青筋突起,卻又不敢真的使勁。在她發頂上輕輕落下一吻,扯了被子為她披上,才阖上眼。

*

天光乍亮,一室安谧。

杜若槿從迷迷蒙蒙中醒來,還未睜眼便感覺有什麽柔軟而又溫暖的東西在她臉上輕撫而過,是極輕的觸碰,此刻正從臉頰滑向唇邊,卻又僅止于此,未得繼續,仿若再進一步便會失去分寸般。

她睜開眸子,将他此刻的神情納入眼底。

令澈的視線上移,觸及她目光的剎那停在她唇畔的指尖蜷縮着收回。

杜若槿似笑非笑地看他:“我很好看嗎?”

不知這人什麽時候醒的,又看了她多久,也怪她昨夜在他懷裏睡得太過安穩了,竟半點清醒也不曾有。

更不知他昨夜有沒有發作,畢竟這人就算是在她眼前,在她清醒的時候也能佯作什麽事也沒有的樣子,再別提她睡着之後了。

令澈仍有些失神地與她對視,清晨的光亮透過窗紙和床帳灑在他清隽俊逸的臉上,稍顯清冷的眉眼間染上幾分淡淡的柔和。

良久,他才輕聲回答:“好看。”

饒是厚臉皮如杜若槿,此時也忍不住羞赧起來。

她欲蓋彌彰地将自己的腦袋埋進了被子裏,腦海中卻不住地浮現方才所見的一幕幕。

卻聞身旁的人輕笑了一聲,而後是窸窸窣窣的動靜。

杜若槿意識到他在起床更衣,也不敢露頭去看,只估摸着時間才從掀開被子往外看。

“你今日不去書院嗎?”令澈已換了一身绛紫衣袍,腳邊是昨日那只藏起來的貍貓,那貓兒正用身體蹭着他的腳踝,喉嚨裏還不斷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書院自然是要去的。

杜若槿從床上起來,注意力完全被那只貍貓所吸引。

說起來,自打來了竺岚國,便失了許多樂趣,沒了話本也就罷了,連釣魚和招貓逗狗這樣的趣事也沒了閑心去做。

“先生可是要養這小貍奴?”杜若槿蹲下輕撫着貍貓的腦袋和軟毛,那貍貓也享受得眯起了眼,時不時還回蹭着她的手心。

“好乖!這小貍奴可有名字?”杜若槿擡頭去看令澈。

令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柔和之意,含笑道:“昨日我在梧桐書院撿到的,你可以為它取一個名字。”

“要我取?”

這又不是她要養的小東西,憑何要她取,不過,很快她便反應了過來。

眸光流轉,唇邊漾開一抹笑意,略略沉吟片刻才道:“那便叫它三寶吧。”

令澈挑了挑眉:“三寶?”

杜若槿眉眼彎彎,知道他想問什麽,卻也不回答,只點頭稱是。

見她沒有解釋緣由,令澈也沒問,只是俯下身子将三寶抱起,等她跟着站起後,将三寶遞到她面前。

“你還沒抱過它吧?要抱一下嗎?”

三寶膽子頗小,但脾氣溫和,杜若槿看着這一貓一人只覺得心都快化了,順勢從他手中接過貍貓,卻忍不住口花花:“還以為你會說将三寶送我呢。”

說着她又擡眼去看他,只見他抿着唇,垂首看着窩在她懷裏的貍貓,似是将她這随口一說的話當了真,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

“哎,別當真,我瞎說的。”杜若槿忙将三寶塞進他懷裏。

她如今已不是安祈國禦史大夫家的清閑小姐了,平日哪有功夫陪這小東西玩兒,若是将它要走了,卻又不好好對待,這種事憑她的良心是做不來的。

三寶發出了一聲細弱的貓叫,一雙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沒有傷心,沒有歡喜,只有一片純粹。

“別看我,你主人抱着你呢,你看他。”

然而貓兒并不識人語,只是抖了抖耳朵,而後自顧自地舔起了爪子。

令澈将她的神情看在眼裏,神色裏劃過一抹落寞,卻又很快消失,以至于即便眼前人近在咫尺,也未發現。

殊不知,本就心存恐懼的人稍露端倪,便叫原本潛藏在身體裏的寐魇有了可趁之機。

臉色瞬間煞白,心髒處的痛楚再次密密麻麻地湧現。

盡管已經疼過幾次,可還是不能習慣,甚至愈發難以忍受這種叫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杜若槿很快便察覺了他的不對,忙從他懷裏抱過三寶後放下,再擡眼看他時,他唇色已是煞白,額鬓上覆着一層細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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