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淩晨6∶17】

西北的街道裏有擺早市的習俗,一直從早上五點天蒙蒙亮的時候,開到太陽大出,半懸在東方。

藍星的蔬菜水果短缺,除了聯盟裏有按時供應的蔬菜瓜果之外,也只有在早市上可以搶到一些。同時又會有一些奇怪稀奇的玩意兒。因此從有錢的到沒錢的,都喜歡到早市來轉一轉,人自然多到不行。

采買的人絡繹不絕,魚貫在攤子之間,擁着往前走。

人多的地方就有八卦,幾個鄰居偶遇在水果攤前,相互打了個招呼。

“聽說南部又死了一個将軍。”其中一個神神秘秘的放低了腦袋,小聲說道。

另一個聽見後,感慨:“哎,蟲族最近安靜的不像話,我總覺得他們憋什麽壞呢。”

其餘幾人點了點頭,随着太陽高升,早市開得時間久了,漸漸有更多人湧進這條街道,人擠人的排在一起。

人多了也容易出意外,兩人說話間也沒注意別的,被擠到不行,其中一個胳膊肘一彎,打算抻開背活動活動好往外走,不碰巧的撞到一個人,他轉頭,就看到一雙呆呆無神,還很凸出的魚眼珠子,裝在瘦削幹裂的蠟黃色面上,看起來詭異極了。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那人沒有反應,說話的人也納悶,但那張臉實在是恐怖極了,他只想拉着同伴快步離開。

人群裏有人注意到這邊,流動的方向出了一小點變化,不自覺地挪出來一片空地。

之後眼睜睜看着枯瘦如柴的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我沒有……”撞人的還待解釋,卻剎那間睜大了眼睛,神情恐懼,指着眼前地面,張口說話都結巴了:“蟲……蟲子!”

“什麽蟲子,有什麽好怕的?”他的同伴本來站在他身後,前面站着的人拔腿就跑,之後才看到前面一幕——地上的身體皮肉綻開,無數黑色甲殼蟲就像噴薄而出的潮水,源源不斷的從枯瘦的身體裏往外冒。地上躺着的人好像還有口氣兒,身子一顫一顫打算起,眼珠子轉了一下,吓得衆人往後躲,外圈的人聽了動靜,又上趕着往裏來,大家都想湊個熱鬧,于是本就擠的跟沙丁魚罐頭一樣的人群毫無秩序,亂作一鍋粥。人踩人堆在一起,還有黑乎乎一片的蟲潮正黏着皮膚爬過,留下淡黃色的粘液在身上,裏圈的人頓時起了雞皮疙瘩。

等到附近值班的士兵收到消息,人群早就四散開了,街上沒有一個活人。空留一副沒了眼睛的軀殼,倒在地上張大了嘴,還有殘餘幾只蟲子吸食屍體剩餘養分。

“嘶。”他被蟲子攀咬了胳膊,粗略看了一眼後,皺眉甩開,下令封鎖該區後轉身去給西北戰區負責人打電話。

--

段冠清第二次電話撥進來的時候,支黎接上了。

話筒裏呼呼刮着風,夾雜着只能依稀辨別的男聲:“支黎,我不管你現在在哪,在幹什麽,你要還是聯盟的人,就趕緊收拾收拾滾總部基地來。”

“什麽事這麽急。”

電話那頭的風聲停了,“叮”一聲,像是聯盟的電梯。

盟主大人摁了頂樓,他一語成戳:“西北戰區出事了。”

“……”支黎沉默一會兒,他沒開視頻,但聽得出盟主嚴苛認真的語氣——西北是真的出事了。

他低頭看眼文星河,說到底他還是不能扔下聯盟不管:“一刻鐘後,讓飛機來接我。”

之後快速的挂了電話。他重新靠回文星河的頸窩,沉沉地笑着:

“娶你回家,怎麽這麽多麻煩,你和你那半個爸挨個折磨我。”

磋磨了又十分鐘,支黎給人抱去洗手,又抱到隔壁屋,撐開被子把人塞進去。文星河的藥勁兒上來了,人困頓到不行。瞌睡蟲鑽進大腦,帶着他的神經一塊懶散下來,做着睡覺的準備工作。

躺着就想打盹兒,都沒等問清楚支黎要去哪,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他就已經睜不開眼了。蓋着眼睑的睫毛輕微顫了顫,已經浸到夢裏去了。

支黎親了親他的額頭:“午安,星河。”

--

“怎麽回事。”剛從外面H-j216號飛機上下來,支黎裹挾了一身寒涼進了總指揮室。

屋裏已經有不少人,他走去盟主邊上的時候還看到兩個科研室的人。

“西北鬧蟲災了。”

屋子正中央的大屏幕上,密集大片的黑色蟲子正湧過西北區街道,爬過的地方留下粘膩的□□,蓋了整個地面,房屋。透明夾雜黑色。引得人頭皮發麻。

支黎有點反胃,又跟着看了一會之後,他扭過頭皺眉,往角落裏去了,段冠清餘光跟着他,也擡腳去了角落。

支黎聽着身後腳步聲停下,他屈起左腿,上半身靠在牆上:“這些蟲子哪來的?”

段冠清也不管他那流氓站姿:“還在查,蟲族不知道耍了什麽手段放進來的。人命關天,你得去。”

“我知道。佟淨秋那邊怎麽說?”

“命小彤已經帶人鏟除一批了,屍體剛送到,她還正在研究……”支黎不會關心文星河之外的人,段冠清忽然反應過來他問這些的用意,改口說:“這個你不用管,這方面命小彤負責,你只管過去前線守着蟲族就行了。”

“……”支黎仔細的盯着段冠清的臉看了半晌。

“別看了,都給我看出洞來了,誤不了文星河的常規檢查,你放八百個心吧。”

你看,圖窮匕見。

支黎點點頭,手指附在自己的腰間那丙短刀上,指甲輕輕刮過,發出點刺耳聲響,別的什麽也沒問了。

段冠清被磨的牙疼,低頭看眼時間,趕人道:“大概還有五分鐘,最基礎的物種評估報告就出來了,你現在去找佟博士,帶上報告去西北戰區。飛機在三號點。”

--

防護服穿好,切記不要和粘液接觸。”一幢破舊平頂屋裏,四周牆壁斑駁發黴,泛着潮意。穿着聯盟戰衣的高個子女人背對西側窗子,撩了自己白色齊肩的短發別在耳後。她神情嚴肅,眉毛細長而平,左邊眼角斜上方斷了一截,較周圍偏紅色。據說是在戰場上被蟲族的利爪劃過,後來那塊成了一道疤。莫名給人淩厲感。

命小彤環視一圈,目光掃過所有人的臉:

“一旦發現自己受傷,直接上報,不許隐瞞,明白?”

“明白!”

她帶了一支小隊,守在蟲潮聚集地外。

這些昆蟲智商不低,經歷一小時前那場絞殺後開始躲着他們游走,但也智商有限,在命小彤發覺後,故意派人圍追堵截,把蟲子往這邊趕,大部分圈進了院子裏。

本來最後一通圍剿就能結束的事情,段冠清那個不過三十出頭的人卻跟個老古董一樣,非要讓她帶人等一等,說毒性未知,種類未知,等研究結果出來。

她不是那種喜歡等的人,離最初發現的時段已經有兩個小時多,也沒見城裏的百姓出什麽問題。

但不能不聽段冠清的話。雖然古板,但他說得對,未知是最可怕的東西,就像藍星人想不到億萬星系裏真的還有其他高等生命。

她需要對士兵負責,對全區的普通人負責。

外面有留守基地的士兵過來,得到命小彤點頭允許後湊過來在她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總部那邊已經派了支将軍過來,已經上了飛機,大概需要十分鐘降落,副官問要不要給他們坐标。”

命小彤本就苦着的臉上又平白多了幾分戾氣:“去把坐标給他們。”

随後揮揮手讓人走了。

她轉過身來,目光掃過軍隊,點了第一排左邊的人:“你去和哨兵換崗,剩下的人就地解散休息十分鐘。”

之後站在那裏進行了兩秒的思考,她快走兩步拎住剛剛叫過的小士兵的衣領:“回來吧,我去守。”

畢竟支黎是個恐怖的存在,任誰看到多多少少有些害怕,心理上壓迫感很強。而這個恐怖分子将在十分鐘後抵達西北戰地。

他們身體上已經很累了,心靈上暫時歇一歇吧。

空氣裏有不可忽略的蟲臭味,站在逆風口都能聞到。命小彤虛掩了口鼻,之後覺得不太美觀,于是又放下來,想着自己要很長一段時間浸泡在這種難聞的味道裏了,她幹脆坐到窗臺上,一只腳踩在窗框,垂了另一邊的腿到窗外。

不如趁早熟悉這種味道。

半小時不到,飛機的轟鳴聲傳來,命小彤擡頭,灰黃色天空中,遠處的一個黑點快速向他們暫時栖居的平房靠近,她跳下窗臺,稍微往後退了兩步,規避直升機落地時掀起的塵土,以及螺旋槳快速轉動的巨大聲響。

在巨大的風浪聲中,支黎提着佟淨秋給的箱子,一身制服随着風蹁跹,命小彤被風撲得眯上眼睛,單手遮着額頭,看着他往這邊走過來。

不得不說支黎的身材是真的好,偏短的制服正好露出有力的腰線,褲腳掖進長筒靴裏,雙腿筆直修長。就這樣頂風走近,帽子故意歪了一點,帽檐下露出的發絲随着風動,自內而外散發着地痞與軍官的矛盾感,卻又完美融合在一起。每走一步,都給人強烈的視覺沖擊感。但凡是個不認識他的,一定會迫不及待等着晚上約出去開房。

可在場的都認識他。并且還記得當初支黎打殘了一個嘗試約他出去的某某某,後來那人就從聯盟消失了,而支黎卻沒事人一樣,就進了一趟盟主指揮室,也沒受什麽罰。

要知道,戰功和未來價值評估,可以抵消懲罰。支黎的價值極高,才能在那種事情發生後,以一個新人身份,擠掉了聯盟三年的老人。

聯盟裏有關支黎的風言風語,就是從這裏開端的。

命小彤接過箱子,冷眼瞧着他:“支将軍,不要妄想我沖你有什麽好脾氣,文星河不過沒死多久,你轉頭找了他留的仿生人做替身,我替他不值。”

支黎并不意外,巴淵和命小彤都是文星河的同學,命小彤知道他的事很正常,他點頭:“無所謂。”

怎麽看他都無所謂,他只在乎文星河的看法,可他在乎的那個再也不會在自己耳邊說話了。

想到這裏,他的神情忽然恹恹的。

“箱子裏是基礎報告和一百支疫苗,佟博士說以防萬一,都要打上。剩下的疫苗正在加急生産,過兩天就到。”

箱子交出去了,話也帶到了,他不想在這自讨沒趣,轉身從桌子上随意拿了把越野車的鑰匙:“飛機留給你們,車我開走一輛。”

人還沒走兩步,被一句話喊得回了頭。

“命将軍!不好了!”有士兵在遠處喊。

命小彤心覺不好,快步走過去,随即問道:“怎麽了。”

已經不需要什麽人回答了,衆人四散站開,她一眼看到,中間圍着的那個,從嘴裏,破綻的皮膚裏,正源源不斷的湧出蟲子。

支黎湊近看了一眼,之後手環振動,命小彤瞥他一眼,于是他低頭,拐去一邊人堆外的地方,接了電話。

命小彤強迫自己忍着反胃感,問道:“他怎麽了!”

其中有一人回複說:“他上午在早市門口值班,被蟲子咬了一口,到現在是三個小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