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這一瞬間, 她腦海閃過許多畫面,有第一次見晏隗的,看似肆意的少年郎不過是他的面具。

有晏隗渾身纏着魔氣威脅她畫陣法的, 明明已經受重傷,魔氣都無法控制, 卻還是冷着臉威脅她。

有接下她下課的,雖然他什麽也沒說,但她後來還是想明白了, 他那會狀态很差, 可能還受了重傷,但還是會去接她下課,還陪她演了一場戲。

還有許多許多。

他是反派,殺人不眨眼,殺妖獸也是, 她從來都知道。

但他也是晏隗,摘下那副小師兄的假面,他也是個完整的人,有自己的脾氣,有自己的情緒,甚至有自己的秘密。

而且一定沒有人發現,晏隗其實是個很重承諾的人, 答應的事情, 如何也會做到。

他也一定還有許多自己要做的事。

他就這樣死在這裏,太虧了,與她黎歲無關。

而且她現在是反派陣營, 怎麽沒有關系?總不能讓她們反派陣營的頭子就這麽死了吧?

可是給心這種事還是好扯,好中二, 跟那個神的孩子一樣。

她只是對演一些虐戀情深感興趣,并不是真的要虐身虐心啊。

而且晏隗的死,她的心,為什麽是這玩意來決定?一朵配色奇葩的花?

就這麽服從不是她的風格啊,就算讨不到好,也該發個瘋讓所有人都不好過才對。

她決定迂回:“我們可以商量一下。”

這話一落,那人以為黎歲不願救晏隗,當即嬌笑出聲,她的聲音異常愉悅:“果然,人不過如此呢,他都救你了,你真是無情。”

被困住的晏隗也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麽。

黎歲見人誤解連忙出聲:“等一下,我沒有不救他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的游戲太無聊了,不如我的。”

晏隗再次擡眼,注意力下意識集中在外面的交談上。

“無聊?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玩的游戲?”

黎歲點頭:“當然有。”

那人換了個姿勢躺着:“說來聽聽。”

她神色非常認真:“這樣,你讓他失憶忘記我,然後再給他安排個家族聯姻多出個未婚妻,但是我又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想要跟他在一起。”

她刻意停頓沒再繼續。

那人下意識出聲:“然後呢?”

黎歲神秘一笑:“沒有然後了。”

那人站起身:“怎麽會沒有?”

黎歲攤手:“沒發生的事,怎麽知道後續?”

那人急了:“不行!我要知道後續!”

黎歲克制着自己要抽動的嘴角,她猜得沒錯,這什麽十二蕊就是那種愛看狗血的,越狗血她越愛。

她努力保持正經:“這樣,怎麽讓人失憶這件事我幫你解決,家族聯姻我也幫你解決,你就光看,看完這出,就放我們走,行不?”

那人果然上鈎:“可以。”

黎歲點頭:“那行,你先把男主哦不是,把你困住的那個人放出來,然後把那邊我的兩位師姐請進來,我們這就讓你看到後續。”

聽到放人,那人狐疑:“小姑娘,你不會跟姐姐玩陰的吧?”

黎歲立即搖頭:“怎麽會呢,我這人很善良的。”

這話不僅被困住的晏隗聽見了,遠處的成玺幾人也聽見了,幾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道黎歲為人的十二蕊手一揮,下一秒晏隗,成玺和蘇依依都到了跟前,留下還被攔截在外的經明分外茫然。

十二蕊卧了回去:“人,姐姐都給你找來了,快開始吧。”

黎歲笑開:“好嘞。”

她看向蘇依依:“師姐,我記得你有那個能讓人失憶的藥對吧?”

蘇依依頓了頓,随後面色無常:“這師妹都知曉?這可是我不外傳的秘藥。”

黎歲悄悄豎起大拇哥:“是師妹不小心瞧見了,還請師姐借這藥一用。”

蘇依依神色正經,從懷裏翻找出一藥丸遞了過去。

黎歲接過,然後一把塞進晏隗嘴裏,并看着晏隗,眼神格外期待。

藥丸入體,是最常見補充靈氣的藥丸,并非什麽失憶藥丸,而喂他藥的人正看着他,眼睛格外亮。

她不會是要他,自行演演繹,失憶吧?

緊接着一錯不錯看着他的人馬上目露催促,并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趕緊的,無異于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

他閉了閉眼,許久之後才退後三步拉開兩人距離,他面上沒什麽神情。

語氣也生硬着:“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一字一句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

黎歲看得忍不住閉眼,晏隗的戲真的好差。

她悄悄看向那十二蕊,她已經稍稍直起身看過來,眼裏的興趣更濃了。

很好,看的人已經上頭,甚至已經不管主角演技好不好了。

她連忙眼神示意成玺,成玺頓時了然,有一就有二,她已經十分熟練認領了未婚妻的角色。

她站出來:“江無眠,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與那女子站在一起做什麽?你莫不是想要毀約不成!”

話音一落,黎歲神色頓時滿意,還得是她成師姐,上道,到這這場戲已經立住了。

她當即向前一步,來到晏隗跟前抓住晏隗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江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當初可是你先招惹我的,如今你怎麽,說忘記就忘記了呢?

“你不愛我了嗎?”

言辭懇切,令人落淚。

成玺走過去扯開黎歲:“你是什麽人?也敢染指江家少主?”

黎歲瘋狂幾給予成玺肯定的眼神,完全沒排練過,還能自由發揮成這樣,實在是優秀。

十二蕊完全看進去了,她緊緊看着晏隗,想要看晏隗的反應。

晏隗看看黎歲,又看看成玺,餘光裏還有關注在這邊的十二蕊,他心裏逐漸開始焦躁,于是又下意識去摸在腰間的劍,摸空後他才想起,他雖然出來了,但是劍還被困在方才那光裏。

眼看着面前兩人的眼神愈加催促,餘光裏十二蕊也将要面露狐疑。

他忍了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轉了個身。

黎歲:……

誰懂,真的很爛。

饒是成玺也沉默了,這怎麽接?她看向黎歲。

收到視線的黎歲眼神瞬間堅毅,這有什麽?她黎歲,最擅長這種東西了。

她頓時癱在地上,并悄摸着從儲物戒中摸了一把辣椒水沾在眼睛上,于是眼睛頓時盛滿淚水,甚至還附贈眼周一片紅,看着分外可憐。

她還扯開了自己的頭發,将把自己頭發變得更加淩亂。

随後——

十二蕊便看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開始胡亂摸着自己的臉,她兩只手的速度很快,過一會又摸頭,她的表情像是瘋了,又像是沒瘋,她的眼神非常迷離,又好像充滿情感。

她的聲音還透着絕望:“怎麽辦?我能怎麽辦?江哥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不要!不可以!我不接受!江哥哥怎麽能不愛我!啊啊啊——”

十二蕊徹底動容了,她從未見過有人會因為情感變成這樣,愛人的失憶讓她崩潰,原本堅韌的女子竟也又如此凄慘模樣。

如果這都不是真愛,是什麽?

她淚流滿面。

一刻鐘之後十二蕊倏地起身:“成親!馬上成親!”

還在“可雲”狀的黎歲:……?

成玺和晏隗也:?

非常迷茫的經明和蘇依依:?

十二蕊當即拂開了場中的成玺和蘇依依,并強行把黎歲和晏隗捆在了一起。

被這線纏繞起來之後黎歲猛地頓住,身體的轉變非常明顯,靈力瞬間被封住,經脈還一陣陣痛。

完全地受制于人。

她心裏一沉。

十二蕊看到了黎歲神情的變化,她秀眉一擰:“怎麽,你不願意?”

黎歲看向旁邊的晏隗,晏隗正看着她,她的視線像是被燙到一樣立馬轉移。

她努力扯動嘴角讓自己看起來正常:“哈哈,願意,怎麽會不願意?我,我肯定願意,但是他失憶了,他應是不願意的。”

十二蕊笑開:“無事,他願意與否并不重要,我這就讓你們成親。”

嗯?嗯??什麽叫他願意不願意不重要?

下一秒黎歲眼前一陣迷蒙,再次睜開眼時身下是一片柔軟,但她看不見,眼前是一片迷蒙,像是蒙了十層布。

她有點慌:“晏隗?我好像看不見了,你能看見嗎?”

晏隗發現二人處境後陷入了沉默,他們正躺非常大的一張喜床上,入目皆是紅色。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試着出聲才發覺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他不能說話。

他摸索着摸到黎歲的手,猶豫着寫下:我能看見,但不能說話,我們,在一張床上。

最後一句實在寫得艱難,他寫完之後便猛地松開手裏的柔軟。

得到信息的黎歲也面色一紅,她悄悄把剛被寫過字的手藏起來,好尴尬,一下就到床上去了。

她的語言系統也開始紊亂:“哈哈,我看不見,你不能說話,還別說,這十二蕊挺會玩哈。”

話一出口她又猛地住嘴,她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

都什麽時候了,嘴還每個把門。

她努力正經:“咳,我們先看看怎麽出去吧,哈哈。”

因為看不見,她胡亂摸索着:“師兄——”

下一秒她的手被握住,握住她手的人順勢将她按在了床下,再然後,便是灼熱的氣息打在她面上。

她看不見,所以感官格外敏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卧着有一個人,雖然除了手哪裏都沒有碰到。

因為屬于晏隗的氣息已經将她全部包括,不留空隙。

她下意識吞咽,努力讓自己鎮定:“晏隗?怎麽了?”

身上的人不能說話,只在她的手上寫着。

“我不能控制自己。”

她眼眸微縮,不能控制自己是什麽意思?她驀然想起剛進來時十二蕊說的那句話。

他願不願意,并不重要。

所以就,變成“全自動了”?

果然下一秒十二蕊的聲音響起:“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好享受哦。尤其是你,小姑娘,說不定今晚過後他就能想起來了呢。”

黎歲:……

有一種玩大了,把自己玩進去的感覺。

緊着她感覺好像在身旁撐着的手開始顫抖,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除了手其他地方都沒接觸是因為什麽。

某人在強撐。

在盡全力維持他們之間最後的距離。

她陷入了無限糾結中,好像也不是不行?

畢竟晏隗身材挺好的。

他受傷的時候她也都看過。

等等,她在想什麽!她的腦子在想什麽鬼東西!哪裏能行?當然不行!這要是真的發生什麽,以後怎麽見面?

不行不行,得趕緊想辦法。

她絞盡腦汁,實在不行,拿出她的自制小型炸彈……?

然而不等她想清楚,身上的人已經完全壓了上來,嚴絲合縫,沒有一點空隙。

她心口一緊,剛要出聲時,帶着幾分冰涼的柔軟的唇瓣印在她額頭。

好奇怪,這人的氣息是灼熱的,身體确實冰涼的,竟連唇瓣也是。

她看不見,但是能感受到一縷發絲滑落,落在了她耳邊,引起了一片熱。

緊接着熱度從耳朵蔓延到面頰,脖頸,和衣服以下。

因為緊張,她的聲音格外軟:“晏隗,你,你還好嗎?”

沒有人回應,而那冰涼的唇瓣緊接着落在了她的眼眸。

她終于噤聲,手無意識抓緊晏隗滑落下來的衣襟。

晏隗一點也不好,他沉重地呼吸着,幾乎是竭盡全力他才能努力奪回一點身體的控制權,每一次親吻将要落在身前人的唇瓣上時他都極力落在別的地方。

而卑劣如他,便是落在別的地方,他的心口也不可抑制地跳動着,來自身體深處的興奮不斷叫嚣着。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樣一個惡鬼。

而身下的人無知無覺,沒有反抗,沒有辱罵,甚至連挪動一分都沒有。

她如此信任。

她一定後悔了吧,後悔沒有直接離開,後悔費盡心思來救他。

救他這樣一個惡鬼,本就不值得。

他再次直起身,極力控制自己的松開黎歲的手,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而經脈因為抵抗傳出反抗的嗡鳴,身上各處都跟着疼痛起來。

他仍在控制着。

他終于坐起身。

他極力在黎歲手上寫下一個字。

走。

快離開,永遠裏離開他這個惡鬼。

被松開的黎歲非常茫然,如果她沒有記錯,剛才她無意間摸到了晏隗的手臂。

青筋寸寸暴起。

緊接着她的手寫被寫下一個走字。

劃拉筆畫的指尖甚至在顫抖。

他很辛苦。

她抿了抿唇,秉着堅定的革命友誼,她也不應該走的對吧?

她遲疑着,摸索着,摸到了晏隗的肩膀,随後順着肩膀摸到了晏隗的手,想了想,最後将手按在晏隗手上。

這是一個不越界的,安慰同伴的手勢,她這樣想。

她有些不好意思,一向嚣張的聲音也低了些:“你還好嗎?”

下一秒巨大的力道将她猛地拉過,一只手猛地橫在她腰間,随後猛地将她抱起,再然後——

她坐在了某人的腿上,後背壓上一只手,随後。

她被用力壓進了懷裏。緊接着脖頸靠上來一個腦袋,灼熱的呼吸撒在她的脖頸上,她眼眸微縮,以為人就要這樣親上來時,他停下了。

她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有點不敢。

他會親上來嗎?

她等了許久,那冰涼的唇瓣始終停滞在空中,始終沒有落下。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這樣會好一點嗎?”

這話一落,晏隗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咬下去,他用力咬下舌尖,血腥味蔓延,讓他因為疼痛馬上要潰散的理智回歸。

身體仍在被強行控制着,他的大腦陷入一片漿糊之中。

黎歲看不見,但他看得見,他能看見黎歲一點點摸索着摸到了他的,再一點點摸索着覆蓋他的手。

這一幕驀然與很多天的一幕重合。

那天他将人拒之門外,生生剜下胸口的血肉喂了虎視眈眈的魔氣,做完這一切,他連包紮傷口的力氣也沒有了。

然後門開了。

黎歲進來了。

她說着無厘頭的話,說要靈石。

卻給他包紮。

黎歲,是不是永遠不會怕他?

失去意識之前,他的大腦反反複複重複着這個念頭,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抱着她的人陡然軟了下來,帶着她一同倒在床上,黎歲很茫然,她下意識摸索着去探某人的鼻息。

探到呼吸的那一刻她心口的石頭才倏地放下。

好險,差點以為就這麽死了。

好在只是暈過去了。

她摸索着下床,下床之後又四處摸索,什麽都摸不到。

好家夥,不會就一張床吧?

她只好邊走變摸,走了許久許久之後才摸到具有韌性的平平的東西。

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好像……是牆壁?

但是為什麽是韌性的?

她戳了戳,緊接着“牆壁”顫了顫。

活活活活的?

等會,活的,這裏不會是那什麽十二蕊的本體裏面吧,她仔細回想了下進來之前的場景,那就是一片森林,沒有屋子,也不會憑空出現一張床。

十二蕊想讓他們成親是一時興起的事,所以也不會提前準備。

所以,這裏真的可能是十二蕊的本體。

她靈機一動,想到了自己儲物戒裏面的三百個小型炸彈。

要不幹脆毀滅吧?反正她實在沒在這個十二蕊身上讨半點好,總得讓她一起不好過才對。

雖然以十二蕊的脾性一定會很氣,但本體都被毀了,再氣又能怎樣?

她只猶豫了一秒,便拿出了自己的自制陣法。

每一個陣法都配上一塊下品靈石作為靈力基礎,而下品靈石的擺放也有講究。

她一邊摸索着“牆壁”移動,一邊格外堅定地每走一步就放一個,最後小的陣法擺放成一個大的圖案。

下品靈石逐漸閃着靈光聯結在一起,最後靈光集中在黎歲手上的那塊靈石上。

因為目前還不能用靈力,所以她還搞了個簡易的□□,開關正是她手上的靈石。

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摸索着回到床上。

怎麽才能讓那十二蕊親自目睹這一切呢?

她想了想,扯開了自己的衣服,又摸索着扯開晏隗的衣服。

然後大喊:“江哥哥!你真的想起來了!”

下一秒那配色奇怪的人竟真的出現:“什麽?想起來了?”

她朝着聲音來處腼腆一笑,随後十分輕易地捏碎了手裏的靈石,緊接着——

“碰——”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幾乎要刺破黎歲的耳膜,她被沖力沖擊倒在某人身上。

而周圍“牆壁”被迅速撐大,幾乎透明,最後猛地炸開,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黎歲看不見,她只覺得眼前好像重新亮了起來,耳邊除了爆炸聲,還有十二蕊的震怒的聲音。

“你是不是瘋了!你做了什麽!你炸了我的本體!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聽到十二蕊不爽,她瞬間高興了。

但她怎麽還是看不見?

“黎歲!”

是晏隗的聲音,他醒了。

她正要應聲,一道力道抓住她的後領,把她抱在懷裏,緊接着是熟悉的晏隗禦劍的感覺。

再然後她又聽見了成玺的聲音。

“怎麽了,師妹怎麽了?”

還有蘇依依:“我來看看!”

最後應是抱着她的人擋開了湊上來的人:“先離開這裏。”

一時間四周的風都快了起來。

吹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禦劍的人好像在不要命的跑。

不要命在跑的人不止晏隗,還有成玺幾人,十二蕊因為被炸了本體正瘋狂地在後面追着。

無數的若隐若現的絲線纏上來,就要纏上幾人,晏隗停下,他召回自己的劍。

經脈仍在疼痛,屬于元一宗的人就在身後,但他已經顧不得許多。

他當即劃開手将血液染在劍上,下一秒血液變成了魔氣,他眸色一凝,極力揮出一劍。

那些絲線被瞬間被魔氣腐蝕。

他的嘴角也滑落一行鮮血。

他抱緊了懷裏的人,再次運氣提速。

絲線被魔氣腐蝕,十二蕊幾乎要氣瘋,本體被炸,她幾乎維持不住人形,發絲逐漸變成了墨綠色,腳也變成了根須。

而那幾個人就這樣在她眼皮子底下逃出了她的領域。

三福秘境有四個區域,各自生長,互不幹涉,她離不開這裏。

可那幾個人,怎麽敢的!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啊——”

她的怒吼幾乎響徹整個秘境。

此時遠在秘境另一邊的江無眠隐約聽見了這聲因,他看向聲音的來處,他身旁的戚媛疑惑:“江哥哥?怎麽了?”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沒什麽。”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關于他和黎歲你追我逃的故事已經逐漸蔓延。

戚媛挽上江無眠的手:“江哥哥別太擔心了,我們這一路上做了這麽多準備,不會有纰漏的。”

江無眠點頭,帶着戚媛往另一隊小隊而去。

他還需要殺幾個人。

因為留下的人越少,他能走到最後的可能性就越大,這才是他最真實的目的。

而他的走動的方向,正是黎歲的方向,兩方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漸縮短。

——

從森林出來後是一片雪原,入目是看不到邊際的白,除此之外只有零星的枯黃植被微微冒頭。

很冷,還帶着一股子荒蕪。

此刻雪原上停着一艘仙舟,仙舟已經沒有那麽精致,上面分布着劃痕。

甲板上只有一個人,是經明,他正在調控仙舟将仙舟內的溫度調高。

他有些微的走神,因為在方才那場慌亂的逃跑裏,他回頭看了一眼。

他好像看見小師兄的劍上,有魔氣。

怎麽會是魔氣?

許是看錯了吧,他如此說服自己。

而其餘三人正在房間中修整,晏隗獨自養傷,成玺在給黎歲換衣服。

而蘇依依正在查看黎歲的眼睛。

是的,黎歲出來之後,也還是看不見。

蘇依依仔細借着夜明珠的光仔細瞧着,她摸着下巴:“師妹,我有個很快的方法能讓你馬上看見,你要不要試一試?”

黎歲立時應聲:“好啊好啊。”

緊接着她聽見:“我們将你的眼球摘了,然後按上義眼,屆時你的眼睛将再也不會受傷。”

她:……

好好好,要說是不是馬上就看見了,确實是,但怎麽覺得這麽不對勁呢。

她遲疑着:“師姐,我的眼睛,沒救了?”

一旁的成玺早就習慣:“好了依依,你被吓着她。”

蘇依依這才嘆了一口氣,她非常遺憾:“好吧,師妹的眼睛是暫時性的,估計是爆炸的時候受到了波及,過幾個時辰就好了。”

黎歲聽言終于松了一口氣。

成玺也給黎歲換好了衣服,她拉着蘇依依離開:“師妹好好休息,對了小師兄就在你隔壁,他好像受了重傷。”

黎歲只應了前面一句:“好的師姐,你們也好好休息。”

她沒有應後面的,因為晏隗……

她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他,有一種事後的尴尬感。

還是睡覺吧!

她倒在床上,徹底睡了過去。

但在秘境內,短暫的休息是奢侈,黎歲在睡了幾個時辰後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她掙紮着起來,腦袋傳來一陣鈍痛,她估摸着是爆炸之後的後遺症。

可能腦震蕩了,但是眼前是一片清明,她能看見了。

她晃了晃頭,走出房間,正與抱着劍的晏隗在門口相撞。

她下意識退後一步:“哈哈,師兄也在啊。”

晏隗打算敲門的手頓了頓,她在逃避。

不知名的情緒湧上來,他的手在空中停滞了會,最後背在身後,下意識握緊。

他側過身:“我們距離神樹越來越近了,既然能看見了,便記得研究陣法。”

黎歲松了一口氣:“好好好,我這就研究。”

聽到準确答案的晏隗沉了眉眼,她平常,也不會這麽輕易應下。

他沒再說什麽,徑直離開。

剛壓下去的魔氣又有洶湧的苗頭。

黎歲等晏隗離開後才走到甲板,成玺幾人好像在争執,她連忙走上去。

只見每個人的面上都擺着一張的地圖。

而三人正在争執應該按照誰的地圖走。

成玺義正言辭:“是我最先找到地圖了的,我挖那個雪地往裏挖了三尺,我的肯定是真的。”

蘇依依也固執着:“可是我的地圖是在一顆千年樹下找到的,這個地方能長出千年的樹,一定有蹊跷,我的肯定是真的。”

饒是不常争執的經明此刻也紅了脖子:“不,不是的,這地圖是自己飛到我們仙舟上的,一定,一定是特別的指引……”

黎歲将三人的狀态看在眼裏,她皺了皺眉。

總覺得不對勁。

她插進去:“師兄師姐?”

然而她的加入像是一個契機,一時間三個人都看向她。

“師妹,你說到底按照哪個地圖走?”

她頓住,拿起三張地圖看了看,是三條截然不同的方向,重點都畫着一顆巨大的,茂盛的樹。

秘境走到這一步,她也大概摸清了這三福秘境。

他們大概要經歷三個區域,才能最終到達神樹所在。

第一個是沙漠,有一個空無一人專門護佑人的城,危機是妖獸和殺了妖獸之後染上的兇性。

第二個是森林,以十二蕊為主,若十二蕊放行便能離開,若十二蕊不放行,若是能強行離開便也能離開,危機便是十二蕊。

且第一個區域和第二個區域是有聯系的。

現在他們來到了第三個區域,是一片雪原,危機未知,但從之前的經驗來看,這個區域和神樹所在的區域,也一定是有聯系的。

如果有地圖,那一定是唯一,不可能這麽多。

而且能有這麽多完全不同的地圖,本就不太可信。

想清楚這一切,她輕輕擡眸:“幾位師兄師姐,有沒有可能這三張都是假的哇?”

而且三人的狀況很不對勁,平常他們是不會這麽争執的,經歷過晏隗的不對勁之後她對情緒上些微不同異常敏感。

她緊接着問:“而且你們不覺得你們現在情緒有點過分滿了嗎?為什麽一定會覺得自己的地圖是正确的呢?而且你們又是怎麽吵起來的呢?”

三人一愣。

下一秒晏隗的聲音傳來,他已經重新帶上“小師兄”的語氣:“地上的雪有異。”

三人幡然醒悟。

成玺一面懊惱:“對不住,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被情緒主導了。”

蘇依依和經明也紅着臉道歉。

晏隗飛身下船,他撚起地上的雪放在手心裏摩擦,接觸到那一刻,他心裏原本因為黎歲産生的情緒瞬間放大。

魔氣就要洶湧出來。

他立時用靈力将手裏的雪盡數銷毀。

他重新回到仙舟上:“這裏的雪有放大人情緒的作用,若是不注意便會被情緒主宰。”

黎歲聽言了然,她将手裏的地圖随意放在一旁:“這裏的雪有點多,估計沒碰到也會有點影響,如果誰和誰吵起來,清醒的人及時制止。”

幾人點頭應聲。

可方才争執的影響還在,氣氛異常沉默。

黎歲覺得不行,當即從儲存食物的位置拿出了一堆吃的。

她笑起來:“我們可是經歷一場惡戰的人,不應該吃點東西嗎!而且我剛才還把那朵顏色奇怪的花炸了,難道不高興嗎!”

成玺幾人面面相觑,成玺第一個坐下,拿起雞腿開始啃。

“不愧是師妹,我們在外邊的時候看到那朵花突然炸了還震驚了好一會,就是不知道師妹和小師兄在裏面經歷什麽?”

經明和蘇依依也逐漸放松,跟着坐了下來,一邊吃東西一邊看向黎歲。

黎歲面上的笑一僵,她感覺晏隗走到了她的身後,那些個場景重新浮現在她腦海。

她下意識摸着自己的額頭,晏隗曾經親過的地方。

“哈哈,沒發生什麽,就是被困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敏銳察覺到晏隗好像又靠近了些,她立時起身:“你們先吃,我,我去看看路。”

說着走到仙舟邊上。

晏隗看着黎歲的背影不言語,他面上的“小師兄”的笑收了收。

她還在躲。

是不是終于發現他是個惡鬼,要遠離他了。

兩人的不對勁過于明顯,成玺幾人都看了出來,他們默契對視後決定繼續吃。

畢竟誰敢管小師兄的事?

這時那邊在甲板上的黎歲隐約看到雪地裏好像睡着一個人,一個……男修?

她回頭:“大家,我好像看到了人?”

幾人聽言也走了過來看過去。

成玺:“好像是的,是有個人诶。”

蘇依依想了想:“我們要救他嗎?”

黎歲摸着下巴:“救倒是其次,主要是想搶點線索。”

剛想說救的經明默默将話咽了下去。

幾人于是将那男修拖上了仙舟。

拖上來之後幾人才發現這男修生得極好,眉眼柔和,五官精致,帶着不染凡塵的美。

成玺對生得好看的人總多幾分耐心,她正想輕輕喚醒男修時,一潑冷水猛地潑下。

她下意識擡頭,看到了端着水盆的黎歲。

“師妹你……”

“我怎麽了?”黎歲大拇指劃過鼻子,一副土匪樣,她踢了踢在地上的人,“喂!醒醒!別以為我們是來救你的!”

成玺沉默了。

她默默退後到一旁,把位置讓了出來。

黎歲非常上道,她想了想,拿出匕首,蹲下,用匕首拍了拍那男修的臉。

“喂,別裝睡了,我剛才都看見你的眼睛在動了。”

裝睡的伊薛默了默,按照他的設想,他會輕輕睜開扇子一樣的睫羽,然後緩緩展開一個異常俊美的笑,最後再用格外純淨的眼神看向将他喚醒的人。

是姑娘救了在下嗎?

那姑娘便會心花怒放,立刻對他芳心暗許。

這樣的戲碼他百試百靈,所有經過這裏的人幾乎都會中招。

他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盆水潑在他如此俊美的臉上。

他不信邪,決定加量。

他緩緩睜開眼睛,剛起身便裝作力竭要倒在旁邊的女修身上,他心中已經有了成算,上一招不行,這招一定會行。

沒有人能拒絕如此俊美又病弱的男——

等會?

抵在他腰間的是什麽?

他低頭一看,看見了一柄匕首。

匕首?如此尖利的東西為什麽會抵在他如此俊美的男人身上?

他面上的神情片片龜裂,他随後擡頭,然後看見了一副鐵石心腸的面容。

那分明生得乖巧的女修正龇着牙看他。

她還很兇:“說!你是什麽身份?你從哪裏來?你對這裏知道些什麽?全部給我一一交代,不然就殺了!”

他偏不信邪。

他舉起袖子咳了咳,微微側過臉,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下颌線。

他刻意低着聲音:“抱歉姑娘,在下,咳咳,在□□弱——”

結果迎來他的是進一步抵進來的匕首刺穿了衣物與衣物下的皮肉接觸,他不可置信地看過去。

然後看見了一張洋洋得意的臉?

那女修甚至晃着腦袋:“被我吓住了吧?別給我說那些有的沒的,趕緊把你知道的都交代了!”

他徹底,沉默了。

一旁的成玺不忍直視,她不好幹預黎歲,于是別過臉沒有再看。

沉默過後,伊薛仍不死心,他還是沉着聲音:“在下名伊薛,一名散修,我,我被同伴扔下了,雪地寒涼,我自幼身體不好,便暈了過去。”

然後他聽見:“哦?被同伴扔下?為什麽被扔下,仔細說說。”

他心裏終于忍不住咆哮,這是此事的核心嗎!他如此俊美的男子就在跟前,你的心髒是石頭做的嗎!他又不是來講故事的!

他克制了許久才沒讓面上的表情僵住,他偏不信邪:“我們産生了争執,我修為低,便被扔下了。”

他看過去,眼眸在日光下格外漂亮,帶着些微的水汽,又平添幾分柔弱。

卻不顯陰柔,反而帶着一股天真。

而這一切黎歲全部都沒看進眼裏,她猛地起身:“什麽都不知道,你好不行啊。”

她擺擺手:“沒什麽用,打暈了扔下去吧。”

蘇依依當即拿起一旁的水盆就要砸下去。

伊薛看着毫不留情的蘇依依,他面上的神情終于變了,一個就算了!為什麽另一個也這樣!

你們都有病吧?

把人撿上來就為了問幾個問題?

他生得這般好,都瞎了嗎!

他心緒翻湧着,在袖子下的手悄然結印。

就在水盆将要砸下來時,地上的雪猛地揚起,猛地砸向仙舟。

晏隗眸色一凝,立時将那距離雪最近的黎歲拉過來護在懷裏。

黎歲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在晏隗懷裏,她的手撐晏隗的胸膛上,她下意識擡頭,正與晏隗對上視線。

他的身後有千丈的雪,而他一身玄色分外顯眼。

顯眼到她竟挪不開視線,只能定定看着他。

這是“成親”之後他們唯一一次視線接觸。

眼前的人也沒有挪開視線,他的嘴一張一合,像是說了什麽,但是雪落下的聲音很大。

她聽不清:“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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