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29

chapter29

保時捷卡宴在晚高峰喧嚣的車流中行駛,初爻坐在寬敞的副駕駛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車輛走走停停的車屁股。

車內的氣氛有些尴尬,初爻為了緩解這種尴尬,只得狀似不經意間提起沈淮放着好好的研究院不去,為什麽偏偏跑來粵東當這破什子犯罪側寫師。

“首都畢竟是你老家,”初爻說,“那邊經濟發達,待遇好,你怎麽……”

正好遇上堵車,前方的綠燈閃了又變紅,車子在路上卻一點也移動不得。沈淮幹脆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從兜裏摸出一支煙,開了車窗。

他沒有正面回答初爻的話,只叼着煙輕笑一下:“想知道?”

初爻一愣。

沈淮瞥他一眼:“幫我點煙,我就告訴你。”

本着關愛空巢兒童的心理,初爻陰沉着臉,從他大衣的口袋裏摸了一陣,把打火機拿出來,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一手當着窗外吹來的風,一手給他點上:“得寸進尺。”

啪——

安靜的車內,打火機輕輕一響,煙味飄散而出,和車裏的木質冷香混在一起。

沈淮把煙從嘴裏拿出來,左手夾着随意搭在車窗邊:“再得寸進尺也沒真的拿你怎麽樣,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好奇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一直好奇。”

“猜的,”沈淮臉色如常,“我為什麽不留在首都?你覺得為什麽。我只是不喜歡和一群禿頭大叔天天埋頭鑽進書裏紙上談兵。再說……”

說到這裏,沈淮忽然停頓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有些嘲諷的笑:“我不缺錢,我也不稀罕錢,我就是不工作,守着我的首都戶口和卡裏父母走之前留下來的遺産,每天靠着那點利息過活,也能花天酒地好幾輩子。”

本以為他會說什麽對犯罪心理的熱愛啊情懷啊,結果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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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狠狠一咬牙:“那您可真有錢,沈老師。”

“我來粵東是秦晏和呂老頭請的,”沈淮将搭在車窗邊的手拿進來,微微抿了口煙,“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初爻耐着性子,心說自己開的話題跪着也要聽完,淡然道:“什麽。”

沈淮讨好般地一笑:“怕冷。”

初爻挪開自己看着沈淮眼睛的視線:“神經病。”

“初隊長,我真的怕冷,”沈淮大概是早就料到初爻在秦晏的辦公室裏都聽見什麽了,于是作出一副有些惹人心疼的模樣,卻依舊面色如常地溫聲開口,“小時候,首都下雪。家裏出事之後,保姆和阿姨都找借口離開了沈宅,只剩下我一個人。去上學的時候,那些小孩兒玩打雪仗,總是會故意把雪塞進我的毛衣裏。我可能是從小被寵壞了,傻到連衣服都還沒習慣自己換,穿着濕漉漉的毛衣一呆就是一整天,在學校渾身凍得發抖。”

說完,他輕輕別開臉,卻悄悄用餘光打量着初爻。

果然,他從初爻的臉上看出一絲動容。

他又繼續說道:“我沒開玩笑,我來粵東的第二個原因就是這裏的冬天不會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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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一開始覺得沈淮是油腔滑調故意騙自己,但又忍不住想到他确實從小就沒有父母帶着,驕縱的沈家少爺沒了父母的保護,被其他同學往衣服裏塞雪,濕透了又不會自己換衣服,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不得不說沈淮是懂得如何快速攻略一個人的。

搞心理研究的人,确實可惡。

“怕冷就怕冷吧,”初爻的聲音終于暖了一些,聽上去卻還是嚴肅,“怕冷你不會把車窗關了?跟我撒什麽嬌。”

車窗外的風還往裏徐徐灌着,沈淮一時語塞:“撒嬌?我?”

“從現在起,只要跟案子無關,你說出來的每一句在我這裏都是撒嬌,”初爻淡然道,“難道你不是這樣刻意讨好我的?裝可憐博同情,不就是為了讓我能多看你幾眼?你倒是真懂怎樣拿捏我。可惜了,你要真是個女人啊,我現在就能下車,馬上抱着你去民政局。”

沈淮咬咬嘴唇,他的人生大事遇上了難題,比如說他知道初爻起碼不讨厭自己,甚至對自己還有一些關于另一種性別的幻想,但他是真的搞不懂,初爻這麽嘴硬,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暗示自己有機會,還是暗示自己完全不可能。

前方的紅綠燈終于有了變化,前面的幾輛破大衆也終于肯挪屁股。

他雙手握着方向盤,其中一只手夾着煙,把車開了出去。

初爻在滿車的煙味裏嘆了口氣:“果然還是小孩子。”

“什麽小孩子?”

“怕冷不會關窗,”初爻說,“還抽煙學壞。”

沈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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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淮家的這個晚上,依舊是同樣的房間,同樣的棉拖鞋。

就仿佛這一切本該就是為初爻準備的一樣,十六樓的三居室,三居室裏和上次初爻來的時候一樣的淡香。

“要不你幹脆搬過來吧。環境好,安靜。”沈淮在他換鞋的間隙說。

初爻否決了:“不用。”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去你那裏,”沈淮征求他的意見,“你自己說的,只要我不越界,我們就是家人,我想跟家裏人住一起,都不可以嗎。”

“這個……”初爻倒是沒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安慰他的話能被當真,只含糊道,“以後再談。我今天只是——”

沒等他說完,沈淮就自己替他補上了下半句,神色如常:“看我可憐才過來一趟。我知道。其實你不用這麽……避諱。”

有時候,初爻是真被他氣得心髒疼,很想抽沈淮一嘴巴。

他就沒見過一個男人能做作成這個鬼樣,偏偏自己還就吃軟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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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時候兩個人是一起去的市局,到二樓的時候正好是上班時間。

一分鐘都不早,一分鐘都不晚,正好卡點。

佩石手裏拿着一沓疊A4紙和通話單,估計是昨晚加班了,從運營商那裏搞來的,此時正在跟胖子摳腦門:“這通話記錄也沒看出啥啊,不過三名死者的手機目前确實處于欠費停機狀态,張可的最後一次通話确實是在九月十五號晚上。”

胖子嘶一聲:“跟實際情況倒也沒差。”

兩人嘀咕一陣,見初爻朝自己走過來,佩石臉上的烏雲瞬間散開,笑着招手:“老大!”

“這是通話記錄?”初爻順手接過他手裏的東西,翻了翻,視線下移,忽然定格在通話單上的某一行,“十五號晚上……從九點五十開始,何采蓮就一直在給張可打電話,前面幾個未接通,到九點五十五的這一通,張可這邊開始顯示為占線——張可這通電話是打給誰的?”

佩石一頓:“何采蓮不是在筆錄裏說張可後來用微信給她發消息說自己在跟家裏人通話,不方便接嗎?”

“這個號碼一看就不是粵東本地的,之前組裏聯系死者家屬的時候也沒見過這個號碼,你确定是張可家人的電話?”初爻皺了皺眉,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佩石,“我再看看,你拿我手機照着通話單上的記錄回撥過去。”

“哎,好。”佩石點頭,拿着初爻的手機轉身就去了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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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盯着通話單陷入沉思,仔細地回想何采蓮的話。

從何采蓮的視角上看,她同死者在十五號下着暴雨的夜裏結束加班,本想從手機上約一輛網約車,但很幸運,她們一到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下就看見了一輛停在那裏的出租,本着方便的心思,兩個女孩兒一起上了那輛車。

上車之後,何采蓮發現司機裹得嚴嚴實實,似乎是個啞巴。司機很熱情,給她們一人一杯咖啡。兩個女孩兒大大方方地接下了,一路有說有笑,但所有的記憶突然在喝完咖啡之後像喝過酒一樣斷了片。何采蓮只記得自己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家樓下,司機用手機打字告訴她,另一個女孩兒中途下車去超市買東西了。

于是何采蓮到家之後開始給死者打電話,前幾次沒接通,到後來就一直占線,再後來死者給她發消息,說自己是在跟家裏人通話,不太方便,又說自己正在買速凍餃子留作第二天的早餐。

“咖啡肯定是有問題的,但張可打電話的對象真的是家人嗎。”初爻拿着通話單喃喃。

沈淮站在他旁邊,氣定神閑地往他手上瞄了一眼:“張可的戶籍信息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她是本地人,老家就在粵東下轄的一個縣城裏,她家裏人再怎麽說也不可能辦一張上海的電話卡吧。”

“我當然知道,還用得着你提醒,”初爻放下手裏的東西,“我只是在想,她通話的對象怎麽就那麽巧合,剛好卡在她遇害的時間點給她打電話?我有種不太好的猜測。”

沈淮眯着眼:“你覺得給她打電話的是兇手?”

“何采蓮九點四十下的出租車,九點五十給張可打電話,電話接不通的時候,正好是司機開着出租車離開她們家樓下的時間,如果這個時間點張可已經遇害,或者被控制了人身自由,你說那個疑似兇手的司機會用什麽方法掩人耳目,”初爻道,“別忘了,我們追蹤監控的時候,全程都沒有篩到張可下車的錄像。”

沈淮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張可根本沒有中途下車!兩杯咖啡喝倒了當事人和死者,兇手想幹什麽還不是易如反掌!他完全可以拿走張可的手機。等把何采蓮送到樓下的時候,再自導自演一出戲?而何采蓮到家後打給張可的前幾通電話之所以沒接通,是因為兇手正開着車離開她家樓下,又怕被有可能站在陽臺上的何采蓮看見?”

初爻輕輕颔首:“照這個思路理下去,‘占線’的電話,說不定就是兇手拿着死者的手機,給另外一部不屬于死者的手機打電話造成的。然後兇手再利用死者的手機給何采蓮發消息,營造出死者暫時沒事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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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然全程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差沒被震驚得原地石化:“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初爻和沈淮同時看他一眼,異口同聲道:“那就好辦了。”

胖子:“啊?”

正說着,佩石握着初爻的手機從走廊徑直走過來,有些急:“電話打了快十通了,根本沒人接啊!”

初爻早就知道最差不過就是這樣,于是拿回手機:“沒人接就對了。”

不等佩石反應過來,初爻便道:“再聯系一下運營商,把這個號碼拿給他們。現在的電話號碼都要身份證實名登記,既然是上海的,那就查這個手機號背後的主人。要麽是幫兇,要麽是兇手本人,要麽就是兇手從別人手裏買的不知道誰的電話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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