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chapter32
他們開着局裏的車去了趟看守所,看守所那邊的門衛看見來車,問他們是幹什麽的。
“市局刑偵,”初爻把證件和手續一起遞過去,“辦正事。”
門衛掃了一眼,了然:“車不能開進去。”
于是初爻和沈淮一前一後下了車。看守所的大門死死關着,是鐵門,外面打了一層鋁皮,底下有兩個輪子,從外面根本看不見裏面是什麽樣,只有一個小口開着,大概是專門給裏面遞東西用。
工作人員接到消息給他們開門的時候,笨重的大門随着輪子的運動往兩側開,巨大的響聲過後也只是開了個只能容兩人進的小空間,初爻走在前面,沈淮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
“你們粵東的看守所弄得比監獄還監獄。”沈淮說。
初爻看他一眼,揶揄道:“這麽大驚小怪,沈老師以前沒進過看守所啊。”
“我只是個破搞心理的,”沈淮表示很無辜,“我為什麽要進看守所,我又沒犯法。”
沈淮當然不是第一次去看守所辦案子了,以前各地的公安局請他去做側寫的時候他也去過看守所。但既然初爻非得問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的問題,他也只好順着初爻的話揶揄下去。
好在兩人不是頭一次互相讓對方下不來臺了,在這一方面,這兩位可以說是極有天賦。
見到偷車團夥的時候是在半小時後的提訊室裏。
面前是堅固的鐵栅欄,初爻和沈淮坐在鐵栅欄外的桌子面前,裏面是穿着紅色馬甲的團夥頭目。
“李磊是吧,”初爻看一眼他的資料,“我看你前科不少啊,行家吧。”
偷車的行家。
李磊也是個厚臉皮,見慣了這大場面,雙手一攤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十年前我就開始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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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意是指偷車?”初爻說。
“不,剛開始是偷電瓶,”李磊開始掰着手指頭細數自己走上偷車道路的過往,“最先是我自己偷,偷了倒賣給張老板換點錢出去潇灑。後來在道上認識了點朋友,就撺掇着大家一起幹,聽說過十年前的電瓶車失竊大案嗎,我幹的。”
初爻聽後微微颔首。
這種人他當警察這些年見過不少,耍賴的更是司空見慣。
一旁的沈淮也許在憋笑,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是嗎,那你還挺厲害。生意發展得夠大啊。”
“是啊,想當初我可是名揚粵東的老磊頭,就沒一個人敢在我面前撒野的,”李磊嘆了口氣,“可惜,後來搞掃黑除惡,把我搞掉了。不然你看看現在還有誰敢弄我。”
初爻:“你第一次被抓是因為組織團夥偷電瓶,第二次被抓是因為非法開設賭場,第三次被抓是因為在KTV裏打傷了人,第四次……又是因為偷車,不過偷的是小汽車。”
李磊點頭:“怎麽了?”
“兄弟,”初爻忍不住嗤笑一聲,“你這是打算一條路走到黑啊?除了偷車搶劫開賭場,就沒有你喜歡的事想幹了?”
“當然有啊,我還想月入百萬泡上白富美呢,我有那條件嗎我?我又沒學歷又沒長相,我除了幹這些還能幹啥,我就一破偷車的,賭場不敢開了,真不敢了,”李磊說,“警官,你找我什麽事兒啊。就為了聽聽我的光榮事跡?”
初爻冷冷地看他一眼,示意旁邊的沈淮:“你給他看。”
“李磊,”沈淮将紙質版的人臉重建結果隔着栅欄展示給他,“見過這個人沒。”
“我哪知道,我見過多少人了我,誰知道誰是誰,”李磊吊兒郎當地搖搖頭,“不知道。”
沈淮收回A4紙:“你上一次偷車被抓之前,偷了幾輛?”
“十來輛吧。”
“記得這一輛嗎,”沈淮從手機裏調出案子裏嫌疑車輛在交警隊那邊留下的信息和牌照,“車牌號粵A·DL8689,奔馳C級,原車白色,後來改色成了黑色。”
李磊仔細地辨認,先是茫然地搖頭,而後又點點頭:“哦,那天我特意偷了輛奔馳,就是看那個标覺得挺牛逼才花心思偷的,賣給張老板可拿了八千塊呢。”
沈淮擰眉:“你被坑了。奔馳C級折舊,二手不止八千。你那個張老板,估計是要把車翻新,或者取零件。”
“沒事兒,我偷得多。”李磊一副很自豪的樣子。
初爻清了清嗓子,沈淮立刻又嚴肅起來:“你把車賣給張老板,張老板有沒有告訴你這車後來給了誰?”
“我哪知道他的事,”李磊說,“不過當時我把車送去的時候,張老板那邊好像還來了個女的,長啥樣兒我給忘了,挺高一女的,說要從他手上直接買二手車。張老板那邊幾乎不賣車,要賣也是給熟人,不過當時他好像接了個大單子,拆零件搞了不少黑錢,一高興,就把我給他那輛車低價賤賣了,說是雙喜臨門,再說,二手生意本來也不好做。”
初爻:“賣了?你看見了?”
“不知道成交沒,反正他倆聊挺好,”李磊回答,“哎哎哎這可不關我事兒啊。”
“你看見的那個女人,大概多高?”沈淮又說。
李磊:“一米七吧,不對,好像還高點,一米七五吧。留的短發,然後看着挺斯文的。”
沈淮再次把人臉重建的圖紙展示給他:“長這樣?”
“有點兒像,”李磊眯着眼睛,“又有點兒不像,但是……八九不離十了。”
初爻颔首,與沈淮對視一眼。
沈淮放下圖紙,又道:“你剛才說的那個張老板,是誰?”
“張扒皮呗。”
“說真名!”沈淮聲音大了些。
李磊被吼得愣了愣,說:“這我,我哪兒知道他真名叫什麽,他外號就叫張扒皮。”
沈淮:“張扒皮在哪兒?”
“他有個車行,就是摩托車專賣店,”李磊報出一個地址,“在人民路往下那一帶,店面很大,旁邊是個藥房。張扒皮自己是店老板,他表面上做的是摩托車正經生意,查不出什麽來的。但私底下跟我們一起搞倒賣二手車和零件的活兒。”
沈淮點頭:“你要是敢騙我,你就完蛋了。”
李磊趕緊搖頭:“哎喲可不敢可不敢,我李磊能在監獄三進三出都是因為識時務,懂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哎警官,我這話說給你聽,回頭姓張的不得揍死我。你要是真查出什麽了,你可別說是我告的密……”
“知道了,”沈淮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你當我們警察傻嗎。”
李磊龇牙一笑:“青天大老爺,我就知道你們很講人性!那我,我可以争取輕判不?”
沈淮側眸看他一眼:“我又不是法官,你這聲青天大老爺還是等着回頭上法庭再跟人家正牌法官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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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時候他們帶着線索回了趟市局。
初爻在上樓梯的時候看他一眼:“沒想到你這悶騷還有點搞笑天賦在身上。”
沈淮:“悶騷?”
“你成天勾引我,怎麽算不上騷,”初爻說着,靠在樓梯扶手邊點了一支煙,“不過你這審訊能力确實不賴,當時同意把你留在特案組,沒留錯人。”
沈淮微微一笑,傾身上前,雙手撐在初爻兩側的扶手上,微微俯身,勾着脖子親昵地湊上去,嘴唇貼着初爻的嘴角,輕輕一抿便把初爻嘴裏的那支煙叼了過來,含着深吸一口氣,然後才騰出手夾着煙,煙霧在兩人之間散開。
初爻皺着眉:“沈老師。”
“我越界了,”沈淮夾着煙把他抵在樓梯扶手上,另一只手輕輕點着他的唇,“可是,我們不是家人嗎。”
那雙眼睛很漂亮,确實是一眼就不能忘的,要是面前的是個女人,初爻扪心自問早就帶着她上民政局了,哪兒還用等到今天。
初爻狠狠一咬牙,紅着一雙眼睛:“沈淮,是你逼我的。”
……
沈淮只覺得嘴唇痛了一下,在品嘗到血腥味之後釋懷般微笑起來。
初爻一把推開他,怒視地看着,又嫌棄般地擦了擦自己的嘴:“我說過,你不可能變成女人,要跟我發展暧昧關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你也看見了,我對你根本下不去嘴!除了咬你一口之外什麽都做不到!沈淮,你他媽就這麽急于跟我發展一段關系?你賤不賤啊你!”
初爻幾乎是吼出來的。
直到他把一大段話吼着說完,樓道裏響起一點回音,沈淮才有所動作。
“你沒擦幹淨,”沈淮嘴巴破了還面帶着微笑,伸出修長的手指蹭了蹭初爻下巴,“生氣了?罵爽了?但這回可是你咬了我,還咬出血了。我活了二十五年,頭一次被人按着親,那個人親了我還把我給罵了,初隊長,這筆爛帳,你想怎麽跟我算呢?”
沈淮生氣了,而他生氣的時候,卻是微笑的,不知道是因為被咬了生氣,還是被罵了生氣。
初爻火還沒消下去:“你!”
“我什麽,我這種條件,有車有房單身未婚,整個粵東都找不到第二個,怎麽說都是你占我便宜,”沈淮輕笑一聲,“初隊長,這一次可是你欠我的,你想用什麽補償?用你那點丢進垃圾桶我都不稀罕看的工資嗎?”
“你羞辱我?”初爻冷冷地看着他。
沈淮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用審視的眼光打量初爻:“初隊長,請你搞清楚,你也就外形長在了我的審美上而已,除此之外,你的一切在我這裏都約等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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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互相對視,初爻氣笑了,笑了半天。
沈淮沉默着,眸子裏沒有半點平時的溫和。
初爻最後發狠地把他推着往後退了幾步,死死按着他的肩膀:“約等于零是吧,長在你審美點上是吧,一個月四千五的工資在你眼裏就是一團垃圾是吧!老子沒見過你這麽臭不要臉的!白他媽活二十五年!連最基礎的尊重是什麽你都他媽不知道,你還好意思跟我耍暧昧?”
“沒人教過我要怎麽追求一個不喜歡我的人,也沒人教過我要怎麽尊重那個人。”沈淮的氣息打在初爻臉上。
沈淮被初爻死死按着,明明只要往前一推就能離開初爻的桎梏,但他沒有。
他用那雙漂亮得讓初爻自我懷疑性取向的眸子繼續看着初爻,繼續用那高高在上但又小心讨好的語氣說:“如果不是你咬了我,還罵我賤,我也不會……”
初爻按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收緊。
“我們都別生氣了,”沈淮說,“你咬了我,我們扯平。幹脆在一起吧。”
初爻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個走向。
沈淮嘆了口氣,垂眸看着比自己矮點的初爻,低聲用蹩腳的粵語道:“初隊長,我中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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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說出那句喜歡你的時候,初爻第一次覺得大家日常用來交流的話還能以這種溫柔的形式出現。
初爻只是頓了一下,放開沈淮,用粵話低低罵了聲:“你條粉腸啊,當我是水魚,搵個富婆日日食軟飯?”
“……”沈淮覺得自己又莫名其妙被罵了。
然而初爻只是笑了一下,靠在他旁邊的牆上與沈淮并排着,再次點起一根煙。
這一次,他點完煙之後自己抽了,然後夾在手裏,淡淡瞥沈淮一眼:“俾我谂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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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有些疑惑。
初爻嘲笑地點了點他肩膀:“就你那蹩腳的粵東話,還他媽夾着北方口音,老子聽着都難受。現在又聽不懂了?要不要我給你翻譯?”
沈淮:“……要。”
“我剛剛說的是,”初爻道,“我可以考慮這段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