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49

chapter49

“什麽?”初爻微微一愣。

“時代廣場地攤街二十四號晚上八點半以後的監控探頭捕捉到了章潤的影子,”沈淮說着,一邊将U盤插在主機上一邊示意佩石讓開,“我把監控拷下來的時候順便以你的名義聯系了交警大隊,那邊根據我們的線索查了查,發現八點四十一分的時候章潤主動上的那輛車是□□。”

二十四號晚上八點四十一分,時代廣場地攤街街尾靠近松江路輔路路段正好是一個監控探頭的死角附近,但探頭卻恰好拍到了一名身高和衣着與章潤相仿的男孩的背影,只見該名男孩主動上了街尾一輛停着的黑色小轎車後排座,自己關上門,随後車輛緩緩移動,徹底消失在監控死角處。

沈淮道:“這段監控是賀加跟分局的人篩了一晚上才篩出來的,雖然不知道畫面裏那男孩是不是章潤,但看身形和衣着已經有七八分相似了,而且和我們推測的一樣,是主動走的,不是被誰強行帶走的,所以當時街上的人才毫無印象。”

“辛苦。”初爻的目光一直放在監控上,然後直起腰看沈淮一眼,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亦真亦假,就連自己閱人無數也實在看不懂沈淮。既看不懂,也看不透,很多時候初爻覺得自己和沈淮即使只是各取所需的戀愛關系也至少能通過這段脆弱的關系互相了解很多,但又有一些時候他覺得沈淮全身上下都透着大尾巴狼的虛情假意和自私虛僞。

初爻在心裏想,也許搞心理研究的都是瘋子,善于開始一段關系,善于讓別人想要靠近,也善于親手摧毀一段關系。

沈淮還想說什麽,聽見初爻那一聲辛苦卻忽然微微頓了頓:“初隊,你跟我也這麽見外?”

初爻搖頭:“沒有……”

他只是沉浸在接手這起案子之後沈淮表現出的種種怪異行徑裏,但此時他不好說出口,于是話鋒一轉,淡然道:“你剛還想說什麽?繼續吧。”

于是沈淮只得笑笑,繼續說起正事:“雖然監控沒有捕捉全面,不過交警隊那邊通過車型分析已經确定那是一輛黑色大衆朗逸,大概往西南方向開。”

“車牌號呢?”初爻道。

沈淮的聲音帶了一絲連軸轉後的沙啞:“□□。”

“□□查不出東西,”初爻揉了揉眉心,“不如派人出去比着車型找。”

沈淮嘴角勾起一個微彎的弧度來,伸手想碰碰他肩膀,然而伸到半空的時候卻被初爻不着痕跡地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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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笑容微微僵住。

初爻轉頭對佩石道:“把車型給你,要不你去找車?”

“啊?”佩石一愣。

佩石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下一秒初爻調侃地看他一眼,淡然開口:“怎麽可能。先不說那車是□□,也不說整個粵東市,黑色的大衆朗逸光是在轄區裏就能找到□□輛,粵東這麽大上哪兒找章潤上的那輛車?要是車子使用之後被拆毀了又要怎麽辦?”

佩石松了口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師父你真讓我去當警犬呢。”

“章天成的兒子被綁架,綁匪索要八百萬贖金,”初爻思索一會兒,“贖金的問題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章天成如果真想要兒子,他作為華寶醫療最大的股東肯定能解決。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快鎖定綁匪和章潤的位置。”

說完初爻輕輕呼出一口氣,有些犯難。

沈淮終于找到了自己能開口的機會,于是往初爻的方向走了幾步,斯文道:“其實有一個方法。章潤是跟別人走的,說明這個人在他的童年時代裏不說參與過多,至少是他眼裏值得相信的人,除去家人以外,章潤這樣的貴公子能夠接觸的人大多都是官二代富二代,排除掉那些家裏當官的,剩下的就是他們富人圈子裏善于結交權貴、并且跟章天成家有親密來往的人。”

“範圍太大。”初爻說。

“我可以再幫你把範圍縮小一點,”沈淮輕輕笑着,“在我的童年記憶裏,父母總是喜歡跟一些有錢的叔叔阿姨打交道,他們可能不是真心想跟對方成為朋友,但他們一定是真心想獲得利益。也許雙方之間的關系一斬就斷,也許早就交惡卻不得不因為利益而捆綁在一起。”

初爻終于擡眸看向沈淮:“你的意思是……”

章潤什麽都不缺,但孩子總歸是孩子,孩子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章潤不會跟陌生人走,但對他“好”的熟人可不一定。

沈淮眨了一下他那雙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眼睛:“對于孩子來說,一個人要達到熟悉的程度不外乎父母的朋友,也許父母交惡的對象在孩子的眼裏就是一個鍍着酸砂糖的冰激淩,對方會利用孩子‘愛吃糖’的心理,開始謀劃針對他父母的一場大戲——再結合綁匪索要八百萬贖金的這個數目來看,綁匪很了解章潤的家境,也非常了解章潤本人,甚至章潤可能會把綁匪劃進對自己好的那一部分人裏,才會乖乖地跟對方走。”

初爻:“所以呢?”

“所以我們只需要鎖定這些年裏長期與華寶醫療有競争關系的對象,再從中篩選出章天成在大衆眼裏看似合作實際卻水火不容的一方,而且這一方必須是與章潤維持着良好關系的對象……”沈淮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裏,輕松地說,“初隊長,破案的時候我比你更懂生意人。”

刑偵隊燈火通明,窗戶外面的天空是漆黑而神秘的,整片城市陷入休眠期,黑夜根本不會給人留有喘息的機會。

初爻啞然一笑。

沈淮挺闊的大衣和周身儒雅卻帶着鋒芒的氣質顯得有些與忙忙碌碌刑偵隊格格不入。

但側寫師就是這樣,游刃有餘地在一盤山窮水盡的棋局裏找到最核心的那個破綻,然後棋局得解。

“所以沈老師認為這起綁架案的本質其實是一起商業競争,是嗎。”初爻神色淡然,捏着打火機的手輕輕一摁,橘紅的火星噗地冒出來。

沈淮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靠在桌沿:“不擇手段的人多了,林子裏自然什麽鳥都有。”

而後他頂着初爻懷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聽說,今天中午莫名其妙被送進刑偵隊的那條斷臂的主人找到了?”

“只是确認身份而已。”初爻說。

一旁的佩石插嘴道:“你說黃浩啊?”

沈淮看了看佩石,微微點頭:“嗯。”

初爻腦子裏的某根神經忽然在一瞬間繃緊,直勾勾地盯着沈淮:“翻信息庫的時候你又不在隊裏,你怎麽知道他是黃浩?”

“猜的,”沈淮說,“初隊長,我好歹也算是一名刑偵人員,還不至于連這個都看不出來,你寶貝徒弟都把‘他叫黃浩’四個大字寫在眼神裏了,我要是再看不出來的話,這雙眼睛就該捐了。”

佩石尴尬地撓撓頭,還不知道此時自己已經做了一回沈淮的伥鬼。

初爻輕笑一聲:“呵。”

“看來黃浩的老婆之前跟嬌顏美容院打過官司,”沈淮從容地彎下腰,拔出U盤,關掉自己拷下來的監控,然後草草掃了一眼佩石還沒有關閉的派出所社區民警談話記錄,“過程我就不看了,不過這個嬌顏美容院……”

他頓了頓。

初爻:“美容院怎麽了?”

“是華寶醫療名下的機構,不過只是挂靠,”沈淮說,“老板叫溫佳,人在國外。”

初爻眸底閃過一絲懷疑:“你怎麽知道。”

沈淮淡然一笑:“因為我媽就是溫佳的朋友,我媽死的那個冬天,姓溫的來看過我。”

二十年前,沈淮父母遇害,年僅五歲的沈淮一個人在家中過冬,冬至的時候一個自稱是他媽媽閨蜜的女人找上門,笑着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去粵東過年,但是小沈淮拒絕了,他怕那女人是人販子,被那女人抱起來舉高高的時候還哭着咬了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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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愣了愣,失笑,沈淮卻不以為然:“不用管她,她都畏罪潛逃了。但是從案子的角度出發,我還是建議你把黃浩的這起案件跟綁架案聯系起來,黃浩被人卸掉胳膊的原因暫且不提,但嬌顏美容院畢竟挂在華寶醫療名下,黃浩的老婆告了美容院,相當于打了章天成的臉,有心之人想借此警告黃浩也不是不可能。”

“你是說黃浩的仇家實際上是那所美容院?不對……”初爻回過神,“美容院既然是華寶醫療名下的,自然有章天成護着,美容院被黃浩老婆告上法庭之後即使有人要借故尋仇砍斷黃浩的胳膊,那也應該是章天成的人幹的。但現在章天成自己的兒子都被綁了,他哪來的閑心去處理一個平頭老百姓?”

沈淮搖搖頭:“如果黃浩的事與章天成無關呢?”

初爻眸光深邃,随即猛地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你是說,綁匪沒準跟砍斷黃浩胳膊的人是一夥的,或者壓根就是同一個人?”

“在生意場上想要讓一個人、一個企業垮塌其實很簡單,”沈淮說,“企業的信譽是這個企業的靈魂,一旦出現信譽危機,這個企業的股市肯定會暴跌,流水至少下降一半。綁匪如果像我們推測的那樣是華寶醫療的競争對手,肯定巴不得華寶在這麽亂哄哄的情況下再爆出什麽猛料,而那家把別人臉給做爛的美容機構就是華寶走下坡路的第一個引線。”

是有人故意的?故意讓這件事看起來像是章天成對黃浩家的報複,從而撬動整個企業。

初爻看向沈淮,眼裏寫着懷疑和不可置信。

“沈老師,”初爻說,“你為什麽這麽篤定。”

這個人的犯罪意識強到可怕。

或者說,只有在這起案件裏,沈淮才忽然像是拿了上帝視角的劇本一樣,開始不斷影響初爻最開始的判斷,甚至開始影響他的斷案思路。初爻懷疑過,但卻說不上來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也不知道與沈淮站在統一戰線是對,還是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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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輕輕笑了聲,然後背過身去,點起一支煙:“篤定嗎?不是。”

末了,他道:“我們資本家都是這樣的,欺軟怕硬,窮兇極惡,精致利己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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