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hapter56
chapter56
晚上的時候秦晏一個緊急情況把特案組裏接觸過這案子的警員全部叫去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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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火調科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秦晏将一沓資料從桌上推過去,擡眸看着站在自己辦公室裏的一排人,“從現場痕跡和起火點情況來看,煙花廠的火災不是意外。”
佩石匆匆掃一眼調查結果,随便翻了幾下,道:“炸彈?”
“初爻在排除章潤身上的定時炸彈的時候,一樓角落的珍珠棉裏還藏着一枚小型定時器,是可以引爆的那種。這就是火災發生的最根本原因,”秦晏看一眼初爻,“能逃出來都是你命大,更別說帶着個章潤。”
初爻沉默一會兒,搖搖頭:“不對。”
“不對?”秦晏站起身,“楊五已經自殺了,落在別人眼裏那就是走投無路。一個綁架犯在山窮水盡的時候選擇自殺,就算我們都不認為他的動機來得這麽簡單,檢察院那邊也會給楊五這案子蓋個畏罪自殺的戳。”
初爻:“他要是真這麽蠢就好了。”
綁架章潤的案子到最後塵埃落定全數指向楊五,可楊五卻畏罪自殺了。
就在他自殺的前一秒,剛挂了跟分局談判專家的電話。
初爻其實很明白楊五不會這麽蠢——能夠輕松避開一切攝像頭帶走華寶醫療的貴公子,然後悄無聲息地把他藏匿在什麽地方整整一周的時間,至于最後那個南邊的煙花廠到底是不是臨時去的,警方根本就不知道,明面上看章潤應該是綁去煙花廠了,但章潤那樣子可不像是被綁架的。
楊五既然這麽游刃有餘,為什麽偏偏又要在最後關頭主動暴露自己,不再使用虛拟號碼,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手機打給警察,定位到他在哪兒,幾乎就是一瞬之間的事。
是因為飄了,篤定警察找不到自己?
不,他壓根就沒想過要逃,而且在挂斷電話的下一秒就選擇吊死在自家院子裏,所作所為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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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靠在緊閉的門邊和初爻一起吞雲吐霧:“也是,我要是他,我才不把好好的一盤棋走成這樣。”
“你們有什麽想法。”秦晏看向衆人。
“他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章潤,”初爻說,“是華寶醫療。楊氏和華寶是老競争對手了,想出這麽一招來壓制華寶也算是意料之中,不過唯一的問題就出在楊五的死上。新聞做出來了,章潤也綁了,再讓警察合情合理把人救回去也就完事,但他居然在煙花廠裏埋定時炸彈,而且一埋就是兩枚,一個用來限制章潤行動,一個用來炸廠子,或者說,是炸我。”
用于限制章潤行動的定時炸彈并不難拆,火災後現場一片狼藉,但消防部門的火調科也不是吃素的,起火點在廠房一樓角落的雜物堆裏,珍珠棉并不是自燃的,而是被一枚設計精巧的小型定時炸彈引燃的,炸彈的殘渣還留在現場,拆彈專家拿回去分析後得出結論說這炸彈做得跟玩具似的,頂多就一過年時候小孩兒玩的擦炮的威力。
初爻嗤笑一聲:“可就是這枚威力比擦炮還小的玩具炸彈,直接引燃的牆角堆積的珍珠棉,差點要了我和章潤的命。”
至于埋在外面水箱裏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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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箱裏的那枚可是實打實的份量,”秦晏提醒道,“你別忘了你後來為什麽會在醫院裏躺了整整一禮拜。”
初爻深吸一口氣,煩躁地将煙掐滅:“太矛盾了。”
秦晏:“你也覺得矛盾是吧。首先楊五這個人綁走章潤就只是為了做個大新聞出來,你自己也說當時去救章潤的時候他身上一點皮外傷都沒有,看着也不像缺水斷糧的樣子,這就足夠說明起碼在章潤這件事上,楊五最初的目的就不是沖着他去的。”
“但是他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自殺了,剛好就是煙花廠起火的時候,”初爻忽然說,“這案子的幕後黑手會不會不止是楊五一個人?綁人的是楊五,但想弄死我們的是別人。”
而楊五的死,正好是終止調查章潤案件的最好理由。
兇手都死了,再查下去就不合适了。
秦晏微微挑眉:“你想說楊五的死有問題?”
“自殺這個定論肯定是沒錯的,痕檢組和法醫的判斷不會有誤,”初爻雙手環胸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最後在窗戶邊停下,看一眼窗外烏黑的夜色,又轉過身面對衆人,“只不過,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就是不知道對方答應了楊五什麽好處,讓他心甘情願背着這口黑鍋。”
秦晏不語,一旁的佩石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是,你在說什麽啊?”
初爻微微眯了眯眼:“如果我們一開始的偵查思路是對的,楊五綁架章潤是為了在制衡華寶醫療這件事上留有後手,也僅僅只是為了吸引社會的眼球和關注,促使警方開始留意華寶醫療。但也不僅僅只是讓我們留意華寶醫療這麽單純,他想讓華寶倒臺,那就勢必要借我們的手牽連出華寶背後的種種……所以楊五不會讓章潤死,更不會讓警察死。”
楊五不可能放火。
“煙花廠一樓的小型定時炸彈未必是他安排的,”初爻淡淡開口,“水箱裏炸翻警車的那枚也不可能是他布置的,他想把事情鬧大是真,但警察死了對他制衡華寶完全沒有一點好處。”
佩石和胖子對視一眼:“那為什麽——”
初爻:“也許這案子裏還有另一個人。在楊五自信布置好一切的時候突然出現攪了局,要麽是想讓警察和人質一起死在煙花廠,要麽是帶着和楊五一樣的目的把事情搞大,而且搞得比楊五預想中還大。”
“前者是楊五的敵人,後者是楊五的合作夥伴,”秦晏沉思一會兒,“楊五最後卻選擇了自殺……”
初爻擡眸,神色冷靜:“說明楊五從頭到尾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但他們雙方各有各的計劃,或者說,一開始對方和楊五談好了,但到事情收尾的時候劍走偏鋒,将了楊五一軍;又或者說,楊五的所有行為都是受那個人的指使,他綁架章潤、縱火、自殺,都是因為那個人。”
秦晏雙手撐在桌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三枚定時炸彈就都能解釋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們目前所掌握的只有楊五‘畏罪自殺’的事實,至于另一個人到底是否存在,楊五又到底是不是為了炸出更大的東西而不惜聽從別人的,搭上自己的命……這一點,只是我們的主觀臆測。”
“主觀臆測又怎樣?這事又不彙報到明面上,我們關起門來想怎麽推就怎麽推——假設這個人真的存在,當楊五為了把華寶醫療牽扯出來而找到這個人的時候,這個人手裏說不定也攥着楊五的什麽東西,他會跟楊五說,幫你可以,不過你得死。”
秦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嘴角劃過一個有些淡然的輕笑,然後轉身離開辦公室,走之前留下一句話:“任何案件都是先查後結,結案的時候有證據就夠了,現在沒有,不代表未來沒有。我會追查下去的,請領導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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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晏倒是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等大家都離開之後,秦晏站在桌前輕輕掃了一眼辦公桌邊倒扣着的相框。
初爻性格就是那樣,向來都是自己拿了主意就認死理,這一點也不知道究竟像誰。
只是……既然初爻有了頭緒,那就随他去查,不過這一次,秦晏不會再同七年前一樣真的不加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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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案組裏,燈火通明,初爻進辦公區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報告寫申請把安晴這個姑娘家和另外幾個家裏有老有小的同事調去外組,然後叫來佩石,讓他趕緊聯系一下之前那個記者。
“你安排個時間,”初爻合上筆帽,“我要跟那個人見一面,盡量小心點。”
對方既然是記者,手裏頭估計有不少東西,但楊五既然要用死來換警察調查的機會,那就說明楊五對立面的人其實很難對付,如果初爻太高調,說不定不知道哪天手裏的線索就斷了。要是那個記者出了什麽意外,別說這案子能不能繼續查下去,初爻會不會被問責都難說。
佩石再蠢也明白其中的關竅,點頭道:“我明白,我會安排的。這幾天那位記者人就在粵東,我讓他住在警察宿舍附近的旅店裏,老板和服務員都是自己人,很安全。”
初爻颔首:“嗯……”
——“你為什麽把我調出去!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安晴突然一把推開門,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一巴掌拍在初爻面前的桌上。
初爻:“大吼大叫的像什麽話!”
安晴狠狠咬着下嘴唇,臉都要憋紅了,最後不得不在初爻冷冽的眼神下偃旗息鼓:“我為什麽不能跟你們一起查這案子?”
“你有別的任務,”初爻說,“掃黃那邊找我要人很久了,正好,這段時間你去跟掃黃,磨磨性子。”
安晴:“我——”
“去吧。”
初爻微微擡手。
那是一個趕人的手勢,安晴冷哼一聲,緊緊攥着拳,咬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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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至于嗎,”佩石看着安晴的背影,“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你腦子裏裝的全是水嗎?”初爻不鹹不淡地啧一聲,“這案子意味着什麽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不把她調出去,回頭在我手裏出了什麽好歹,你他媽能放過我?”
佩石終于回過味來,深深看初爻一眼,然後憨憨一笑:“那什麽,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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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時候,初爻和佩石一前一後從警局裏出來,佩石因為要哄未來女朋友就沒打算跟初爻同路回去了,初爻一個人攥着家裏的鑰匙,在紅綠燈路口的地方停下來。
家裏的鑰匙是那種老式鎖,握在手裏有點紮手。
這個時候路上已經沒多少行人了,車倒是一輛接一輛地開過去,綠燈一亮,初爻就過了斑馬線,最後拐進家附近的小巷時,他忍不住輕啧一聲。
兜兜轉轉還是回自己家,仿佛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都随着煙花廠的那場爆炸煙消雲散了。
沈老師……也不知道在哪裏。
不過他心裏清楚,沈淮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和沈淮只能有兩個結局——要麽,他親手把沈淮逮捕歸案,要麽,他被沈淮徹底玩死在這場披着“商業競争”外皮的奇葩綁架案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