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58

chapter58

醫美行業本來就是這些年非法企業家大肆斂財的重災區,再加上章天成的兒子被綁,新聞炸出來之後不少媒體都開始聞着味兒跟進,黃浩的事情也得到了不少的曝光,接着牽出了韋四鳳跟嬌顏美容院打官司的事,沒多久就在互聯上引起了巨大的轟動,不少吃瓜群衆紛紛表示自己的家人也深受醫美整形的毒害。

【我表姐就是,前兩年在家附近的私人醫院裏做了個蛋白線植入的項目,說是能重塑面部變成小V臉,結果小V臉沒變成,直接感染上HIV了!】

【聽說那些給人臉上打針的壓根就不是什麽正規護士,全都是花錢買來的證件!培訓一周直接上崗,國家壓根就不認可那個什麽狗屁醫美證書!】

【華寶醫療不是早就被檢出大批醫美産品存在不合規嗎,這事兒都多久了,怎麽現在才翻出來?啧啧啧,建議徹查華寶掌權人祖上三代!絕對五十萬沒跑了!】

【不過話說章老板兒子都被綁了,這時候被爆出來公司的負面新聞,他該不會招惹誰了吧?不然為什麽上頭沒有人給他兜着啊?】

……

網民看見的是這起綁架案的表面。

而更深層次的東西,還有待深挖。

初爻見完邢辰之後回了一趟局裏,前腳剛推開辦公區的磨砂玻璃門,後腳就在門口撞上了胖子。

“報告!”胖子嗓門洪亮,在初爻推門的一瞬間蹿出來。

“嘶,大白天的吓唬誰呢,”初爻看他一眼,心微微收了收,“有屁快放。”

龐然神秘兮兮地拉過初爻:“我都給你探清楚了。”

“什麽?”

“嬌顏美容院的房東被我給找着了,”胖子邀功似的,“她說,美容院鬧出過人命。”

初爻神色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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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初爻見邢辰的時候,龐然決意從嬌顏美容院入手,他和幾個同事一起打車去了美容院原來的地址,通過走訪調查得知美容院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關停,老板不知道去了哪兒,房東這些年一直在千方百計尋找老板的下落。

美容院大門緊閉,卷閘門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附近的街面上還開着幾家洗腳店,龐然在美容院隔壁的洗腳店中了解情況時,遇上了前來洗腳的知情顧客。

顧客聽他問起美容院,先是好奇:“你說旁邊那家店?好久沒開門了,幾年了吧——你一大男人問這個幹什麽?”

“幫我老婆問問,”龐然岔開話題,“為什麽沒開了?”

“嗐,不知道啊,生意挺好的,突然一夜之間就閉門謝客了,我還有個祛痘項目在裏面沒做呢,會員卡白充了,”顧客說,“老板和員工都走了,房東當時差點把這家店的門給踹爛,一直聯系不上人,我看那房東也挺倒黴的,房租都沒收着。”

龐然又問:“老板是誰?”

“不清楚啊,好像是個男的,有點年紀了,但他不怎麽來店裏巡視,”顧客仔細回憶,“充會員卡的時候店員給了我一張老板的名片,說如果需要安排上門美容服務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老板會點一個優秀員工過來。”

“真的?”

說着,那位顧客拿出自己的手機把相冊打開:“還能是假的?你是幫你老婆問啊,那你拍個照留一下吧,他們店技術真的蠻好的,說不定聯系上了還可以給你老婆一點優惠。”

“謝謝,”龐然拍完照,忽然道,“老板跑了,房東沒報警嗎?”

“報什麽警啊,她又不差這點錢,”顧客一揚下巴,“那個母夜叉,在那兒呢,看見沒。這一整條街都是她的,随便收個租都夠普通人半年工資了。”

于是龐然飛快地走開了,在顧客詫異的目光下徑直跑向街面上正蹲着逗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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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龐然直接出示證件,“我們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有點情況想找你去局裏了解一下。”

其他幾位同事将那女人圍住。

女人手裏的逗狗棒一松:“你說啥?啥玩意兒?”

“警察,”龐然說,“找你配合一個案子,麻煩跟我走一趟。”

見他神色不像是開玩笑,女人也冷靜下來,站起身,随手捋了捋頭發:“警察?”

“你是嬌顏美容院的房東吧。”龐然說。

“是。”

龐然:“那你知不知道美容院為什麽關門?”

……

訊問室裏,自稱是嬌顏美容院原房東的毛郡坐在椅子上,塗着紅指甲油的手上皺紋遍布,但臉卻保養得很好,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

其實她今年已經四十歲了。

“毛郡,”初爻看着她,“多餘的客套話我不說了。幾年前嬌顏美容院倒閉,老板員工集體跑路,你多少知道點內情吧。”

毛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猶豫一會兒:“具體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板跑了,美容院開不下去。等我反應過來老板已經兩個月沒交房租的時候,裏面早就被搬空了,只剩下一地的注射器和美容器材。”

“那你知不知道美容院為什麽會開不下去?”初爻問。

“能說嗎,”毛郡輕笑一聲,低下頭,“死人了呗。當年鬧得十裏八鄉都知道。”

初爻與龐然對視一眼。

初爻:“十裏八鄉都知道?”

“二零一六年的時候有幾個人在美容院鬧事,為了什麽不清楚,說老板騙人開會員亂收費,把臉做爛之類的,”毛郡摳着自己紅豔豔的手指甲,“後來還鬧到派出所去了,不過老板沒事兒,倒是鬧事砸東西的那個女的進去蹲了一段時間的號子。照我說她不就是活該嗎,美容院給那麽多顧客做臉,別人都沒事,怎麽就她有事?怕不是自己免疫系統不行,反過來訛別人。”

“你說美容院死了人,是因為什麽。”初爻沒閑心聽毛郡胡咧咧。大約毛郡自己也是做這一行的,所以才會如此大言不慚。

毛郡頓了頓:“死的不是那個鬧事的,是另一個。年紀可能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大概是在美容院跟那女的打官司之後不久吧,一七年過年的時候美容院還開着,搞了個什麽過年大酬賓的活動,老顧客帶新人過來一起隆鼻可以給其中一人免單,我記得當時有個小姑娘被她朋友帶過去了,結果死手術臺上。”

龐然:“具體是什麽情況?”

毛郡說:“我哪知道什麽情況,我又不是他們店的。聽說是操作不當,他們隆鼻是用假體填充的,給那姑娘放假體的時候大出血,有個護士開了麻藥,一針下去人直接沒了。不過第一時間沒人報警,直到晚上那姑娘的爸媽找不到女兒到派出所報案,派出所一查,查到監控見人去了美容院。”

派出所的警察一開始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女,一般往美容院跑的幾乎都是打耳洞啊拉雙眼皮啊,瞞着家裏出去,又因為臉上不能見人而躲躲藏藏好幾周的都有,轄區派出所對這種事情早就有經驗了,好幾次接到類似警情都是直接去美容院樓上的快捷酒店找到的人。

“快捷酒店?”初爻問。

“也是美容院老板開的,我收他的房租,結果他在我的地盤上搞事情,還搞出了人命,”毛郡煩躁地啧一聲,“要不是因為這個事,我那一片地不至于到現在都沒人來租。”

那一次情況很特殊。

警察去美容院前臺拿着姑娘照片問的時候,前臺支支吾吾的,一會兒說這女的沒來過,一會兒說來過但是早就走了,辦案的民警覺得不對勁,就強行去樓上挨個挨個房間地敲門,最後在501號房間門口發現地毯上一地的新鮮血跡。

前臺跟過來的時候攔着警察不讓進,說裏面有客人,已經休息了。

民警一看就知道裏面有貓膩,強行破門進去的。

結果一進去就看見橫在床上的一具屍體,滿頭滿臉都是血。後續調查的時候警察把美容院的監控翻了個底朝天,最終确認是隆鼻手術操作不當再加上麻藥過量導致姑娘死亡的,更可怕的是嬌顏美容院根本就沒有動隆鼻手術的資質,更別說弄麻藥了。

手術的地方在美容院的二樓拐角房間裏,民警進去調查取證的時候了解到手術過程中所謂的醫護人員并沒有遵循無菌原則,手術衣和手術敷料都是重複利用的,針管也并非一次性使用,而是消毒後再次給顧客用。

毛郡:“這事兒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是為了收租千方百計打聽老板下落的時候才知道了一點兒,但你說這事兒鬧成這樣,出了人命,卻還是有很多顧客惋惜那家店沒繼續開,可見人家做臉确實做得不錯,那個隆鼻手術可能真的只是一場意外……對了,本來那姑娘的父母在美容院鬧得挺兇,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雙方居然私下和解了,再然後就是撤案,姑娘也下葬了。”

初爻:“美容院就是在一七年那姑娘去世之後關的門?”

二零一六年韋四鳳因為美容院的不當操作而對其提起訴訟,二零一七年美容院裏又死了個一個人,緊接着美容院就主動關門了。

老板卻美美隐身,看來事情不簡單。

“差不多吧,雙方和解了,警察也沒有追究下去的必要,就只是抓了兩個當時主要的責任護士,一個是打麻藥的,一個是給鼻子開刀的,這兩個到現在還在坐牢呢,他們老板倒是在那兩個人一進去之後就立馬搬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欠了我的房租,還欠着好幾個顧客的美容項目。”

龐然有些疑惑:“市場監管部門沒有查?”

“我怎麽知道!”毛郡說,“我又不是老板!我還氣呢,雖然說老娘不缺錢花,但被欠房租還是開天辟地頭一回!而且他那個人命一出,我就是想租都租不出去,到現在樓上的房間還貼着當時警察給貼的命案封條呢!說是不到期限不給撕,就算租出去也不許動那個房間,你說說就算我不主動告訴租客那房間有問題,人家一看有封條,還敢在我這兒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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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毛郡後,初爻靠在廊邊抽了根煙。

龐然道:“老大,咱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初爻瞥一眼龐然的手機屏幕,看見相冊裏那張金燦燦的名片,“不要私自聯系美容院的老板,他既然能跑,就不怕我們抓他,哪怕抓到了,也沒有證據把他帶回來,頂多就是個非法經營,這不是我們刑偵隊的管轄範圍,到時候事情鬧到上頭去,一樣得放人。”

龐然剛想打電話去聯系那個老板的心思瞬間收了:“那怎麽辦?”

“我去派出所一趟,”初爻将煙含在嘴裏,從褲子口袋裏掏出車鑰匙,甩着下了樓,“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他們會有存檔記錄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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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開的是隊裏的警車,龐然緊随其後坐在副駕駛上。

不過初爻并沒有急于去派出所找人,而是升上車窗,将一七年的這個案子簡單地給邢辰提了一嘴。

“你在哪兒?”初爻打字過去。

那邊很快給出了回複:還能在哪兒,我除了那個破賓館,還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

初爻:二零一七年的時候嬌顏美容院出過人命,你知道吧。

那邊忽然詭異地沉默一陣,緊接着一道電話打進初爻手機。

“你這麽快就查到了?”邢辰聲音冷靜,“嬌顏美容院是我幾年前就想做的新聞,那起案件發生之後沒多久美容院就關了……也怪我當時急于求成,了解到事實之後先發了報道,打草驚蛇了。新聞被人花錢壓下去,一點水花都沒起來。這裏頭的事情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我可以明确告訴你,當年在美容院專門跟地下商販收購麻藥的那個二把手就是郭彪。”

初爻沉默一會兒,呼吸聲在安靜的警車內顯得異常清晰。

邢辰不确定道:“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吧。”

“明白,”初爻說,“郭彪既然一早就跟了楊志培,又怎麽會出現在華寶醫療旗下的美容院裏,還專門給人談黑市上的麻藥價錢。”

“誰知道他們這些混跡灰色産業的人腦子裏都在想什麽,”邢辰嗤笑一聲,“人家跟着楊老板,還不許自己偷偷搞點小副業了?你這種鐵飯碗搞副業得報備,郭彪又不用,他一個社會混混,當然是想錢越多越好,不過姓楊的也不是傻子,在郭彪沒有威脅到楊氏集團生意的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已。”

而且郭彪在華寶醫療裏搞這些,十有八九是楊志培允許的。

楊志培不是想跟華寶醫療叫板麽,有個自己人在裏頭攪混水當眼線,華寶醫療的一舉一動還不是被楊氏集團掌握得明明白白,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嬌顏美容院,對于華寶醫療來說只要美容院在華寶旗下一天,但凡冒出點負面新聞都是對他們的巨大打擊。

初爻勾唇一笑:“該說記者不愧是記者麽。見解獨到。”

“謝謝誇獎,不過你現在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邢辰吹了個口哨,“你要從嬌顏美容院入手,查郭彪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再加上你倆之前那點恩恩怨怨,小心被打擊報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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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我覺得比起我會不會被打擊報複,你應該多考慮一下你的處境。我畢竟是個警察,警察查案天經地義,對方再怎麽樣也不敢真的對我下死手,但你要是暴露了,說不定下一秒就死無全屍。”

“彼此彼此。”

嘟——

初爻聽着電話裏的忙音,忍不住扶額:佩石到底是從哪裏把這不着四六的家夥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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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一路開得平穩,而在這座偌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一個有些魁梧的身影輕輕朝窗邊的夕陽擡手,做出一個開槍的手勢。

“砰——”那男人的聲音低沉得像老虎,暗暗地笑了笑,然後收回手,撚了撚自己的食指,“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什麽?”

沈淮自他身後走來,手裏握着一杯剛倒上的洋酒,另一只手握着盲杖:“泥巴。”

“可那幫條子要是翻了船,不也得變成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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