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于隐生處
于隐生處
作為一個私人度假村,位于白雪皚皚覆蓋面積最廣、雪景最優越的高山莊園,每到新年就會有一段不算長的封閉期。拒不接受任何客人的入住預約,給多少錢都不行。
有錢任性、度假村也需要休息,這不算特別。但高山莊園的封閉期,特別就特別在它有個心眼很壞的老板。
盡管這位老板從未出現過這裏,對這裏的營收項目不屑一顧,但他依然為這裏的發展給除了自己的建議。
比如,主張建立一年一度的封閉期制度。
從表面上,他美其名曰講是為了維護莊園設施。但實際上,他打着的其實是“先寡而後衆”的算盤,正好準備借着大陸官媒送出的東風,好振翅飛上青天的同時,為自己能多賺點錢。
而具體操作流程說起來也很簡單,晏冷淡把它十分簡潔地定位為高山莊園的三部曲,直接忽悠瘸了給他辦事的親信,哄得一個本來在金融行業頗有能耐的精英、跑去給他做了私人度假村的項目負責人。
并且還将晏冷淡給出的三部曲奉為金玉良言,嚴格貫徹了這看似簡單實則巨麻煩、也巨花錢的“高山度假村三部曲”。
例如,三部曲之第一步。
先将高山莊園的煙花之夜打造成招牌,同時以為了客人安全為由,拒絕接受客人現場觀摩,只能通過政府官方直播的渠道進行雲觀賞。
第二步,則是借大陸官媒之手,吸引衆多群衆眼球和高評價,在政府扶持之下慢慢将高山莊園新年之夜的名號推得響亮亮,力求吊着嗷嗷待哺的群衆在他們心中成白月光。
至于炒作?他們是不屑于這麽做的。這是對自家煙火質量的自信。
最後就是三部曲之第三步,也就是最為陰險的一步。
在長期暗搓搓地餘熱之下,準備在一個合适的時機,在衆多呼聲之下“不得不”、“勉為其難”地同意進行逐步開放,合理進行項目提價及增建,從而達到賺能賺更多人的錢,利益最大化。
而現在,高山莊園正走在第三步的路上,即将完成已長達五年的餘熱,随時找一個合适的機會、奔向再次發財的康莊大道。
原本關于高山莊園,晏冷淡早已全權交給親信一力負責,除了在年終總結時他會看一看、查一查,平日大小決斷基本都很少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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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卻不一樣,這個職場規則發生了一點小變化。
從不露面的頂頭上司帶着只有親信知道的情人來到這裏,雖然是度假,但這樣的信任于公于私都讓這位負責人欣喜不已,致使他相當有幹勁地去找晏冷淡述職的同時,再有膽子請他指點指點,檢查檢查。
這一番下來,知道晏冷淡已經回國工作的各個下屬立刻就聞風而動,跟狼群聞着飄香的肉味一樣,飛快地擁向自家神出鬼沒七個月的老板,紛紛上報種種的産業問題。
更有甚者,大着膽子飛回京城,一路上山登上高山莊園,直接面對面地找老板“麻煩”。
也因此,晏冷淡的工作無形之中就增加了不少。經常路修遠完成好工作,晏冷淡還在隔壁聯動手下,或遠程或近距離地一個又一個會議,有時還會點燈熬油、直到深夜。
搞得好好的一個私人度假村,硬是被一波又一波前來工作的精英們弄成了工作中轉地。
不過這樣揮之不去、來之不絕的奇怪訪客也在兩人的意料之中,就連一向工作起來就心情很差的晏冷淡,也在這一次鮮少給下屬不該看的不好臉色看。
無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自幼在不良環境下成長的男人,晏冷淡既然能長成這樣一番不陰不陽的作風、還私生活幹幹淨淨,連狗仔行業裏最著名的香港狗仔都拍不出來什麽花樣來的男人,除了晏家權勢滔天以外,最重要的是晏冷淡對于愛欲的克制一向很不錯。
換句話說,無論是晏冷淡還是路修遠,兩人誰也不是眼裏空有小情小愛的男人。愛爾蘭之行幾個月,抛去工作的時日已經足夠長久,彼此都清楚不能再在耳厮鬓磨間放縱地流連忘返。
這天,晏冷淡剛剛結束了一個短會,視屏牆剛關閉,在現場的幾個下屬人還沒出去,關着的門就被敲響,是路修遠進來了。
靠在黑椅裏的男人一看見他就笑了,原本冷淡的臉上出現一抹笑意,毫不避諱地招呼路修遠過來。
原本準備離場的下屬心神領會地又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客客氣氣地對這個有些年長的男人禮貌性颔首,在老板沒發話前一聲都不敢吭。
“阿遠,這幾位是遠東國際的管理人。”晏冷淡看着路修遠坐下,才向他介紹自己在場的幾位親信,語氣親昵:“近期打算涉足國內市場。”
“路先生安。”被介紹的幾人很有眼色地紛紛向路修遠問好。
“幾位客氣了。”路修遠的位置就在晏冷淡身邊,是晏冷淡拉着他坐下,這是一個平起平坐的信號。
他口吻溫和,神色平淡,看起來疏離而客氣,卻決不好欺負。尤其是深知晏冷淡此舉含義的人,沒人敢小瞧他。
“路先生是做影視産業的?”一個灰發男人聞弦歌而知雅意,不動聲色地開口:“正好。遠東近期在亞太地區代言上內部有些争執,各有堅持,不太了解國內市場,不知路先生可否指點一二?”
路修遠淡淡看了他一眼,冬日稀薄的日光似水中月粼粼,襯得他眉目有些看不清晰。
“指點談不上,建議倒是有一點。”路修遠沒拂他遞來的梯子。遠東國際是國外著名網絡信息産業,此時要路修遠做指點,實在是願意給這個面子。路修遠雖然無意搭上這條線,但也願意看在戀人的份兒上賣他們一個好,講一個只有一些人才知道的事:“不要邀請唐森娛樂旗下的藝人。”
如果說香港的晏氏集團是金融行業的頂尖財團,那麽大陸的唐森娛樂就是影視行業中遮天蔽日的大樹,枝繁葉茂,聲名遠揚。
灰發男人愣了一下,表情有點疑惑,明顯不太清楚路修遠何出此言。但他同樣清楚,路修遠不會無的放矢,男人若有所思,語氣慢慢帶上了點鄭重:“謝謝路先生的建議,我們會考慮。”
路修遠笑了一下,沒再說話。只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無聲地抓住了晏冷淡不安分的手。
被摁住手的晏冷淡渾不在意,反而順勢與之十指相扣,纖細的手指輕巧地就穿過路修遠的指縫,反客為主。
他掃了一眼邊上的幾位手下,負責人們都是識人眼色的高手,馬上就接收到頂頭上司的信號,自知這種場面不能再久留,遂紛紛知趣地打了招呼,就帶着東西離開了。
等門被體貼地關好,晏冷淡立刻就向路修遠身邊湊了過去,蹭了蹭男人溫熱的臉頰,愛嬌地向他發難:“唐森有問題這件事,阿遠都沒告訴過我。”
除了兩年之前逼他回頭,晏冷淡幾乎很少對路修遠發難。當然,像眼前這種撒嬌似的發難不算,晏冷淡不過是換着法子向路修遠撒嬌罷了,無意為難。
路修遠笑了一下,抓着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一下,是無聲的珍視:“晏氏從未與唐森合作。”
“我不管。”晏冷淡不講道理起來也是真“不講道理”,他對于向路修遠撒嬌這件事永遠樂在其中。
他頤氣指使,理直氣壯,任性至極地命令年長的愛人:“哄哄我!”
“好了,晏。”路修遠從善如流地決定哄他,一句話就擺平了晏冷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告訴他們這件事。”
很好哄的晏冷淡馬上就高高興興了,指間的溫熱曾一觸即逝,又在晏冷淡愛嬌地靠近裏,星星點點、密密麻麻。
路修遠溫柔地輕吻着男人的手指。晏冷淡的手指是纖細的,白皙的,無論怎麽看都比例适中又完美,好像沒受過一點傷痕。但牽過不知多少次這雙手的路修遠卻知道,這雙在他人眼裏宛如藝術品一般的手、手掌處是如何的覆滿了細小的薄繭,和顏色淺淺的疤痕,又曾經歷過不知幾次的危險。
每一次,路修遠親吻着這兩只手的手指時,都會有一些克制不住的心疼。
“沒有關系。”晏冷淡看出他垂下的眼掩蓋的情緒,和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虔誠和心疼,他低下頭碰了碰他的鼻尖:“這是每一個繼承人的必修課。”
男人說得輕描淡寫,路修遠卻從來不會聽過就算。
他擡起手,五指陷入他的頭發,點了點他的嘴角:“我真希望,你能永遠安好健康。”
或許是兩年之中,第一次提及往事的關系,晏冷淡與路修遠相處的氣氛總比尋常更多了些微妙變化,和眷戀情深。
莊園裏如今人來人往,每一個都是晏冷淡信得過的手下和親信,甚至有不少人都知道路修遠的身份,和同晏冷淡的關系。
但是就像已經離去的幾位遠東負責人,哪怕只是第一次打個照面,也沒人敢不對他客客氣氣,畢恭畢敬,全都拿出接待的最高标準,連個有色眼鏡都不會給。
這樣的尊重,靠的就是晏冷淡只對他表現出來的和風細雨,還有他們之間萦繞着的、能被一眼看出來,纏纏繞繞的默契。
能混到這個位置的社畜,能在晏冷淡身邊幹的下去的精英,無疑不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自然能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無聲蔓延的不是暧昧,而是某種更深邃也更不能言說的東西。
種種細節重疊之下,所有人都推敲出一個事實: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在晏冷淡心中份量很重的男人。
很重,是重到什麽地步?有些聰明人意味深長地對視,尤其是當發現路修遠的辦公地點就在晏冷淡的隔壁。
——重到,恐怕連那個,在婚姻上奪得晏冷淡寵愛的于玚都不可及。
晏冷淡看着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男人笑了起來,一個用力就将愛人帶到懷裏。
路修遠被束着腰,同晏冷淡接吻。畢竟是一個成年男性,再瘦他的重量也不算輕,晏冷淡卻總能輕輕松松承受的住。
他們開始時緩慢而輕巧,不約而同只淺嘗辄止,默契地在彼此的嘴唇上流連忘返。但慢慢地,随着不知是誰突然的進攻,很快就從不過試探發展成了攻池掠地,津液都控制不住滑下,洶湧的愛配上更驚濤的浪,深入淺出也是深深淺淺,是比性|愛都刺激顫栗的行事。
(以上只是親親,真的什麽也沒幹,哭哭,這個不能改的,會影響劇情連貫性,球球審核爸爸高擡貴手烏烏)
接吻,什麽是接吻?不懂樂趣的人只會把它形容為一種又一種可樂的髒污比喻,多情的浪子也只把它當成征服在意的一種方式,只有相愛的人才能在這上面有更深的體會,明白這是一種比臉紅心跳的占有還要更隐晦色|忄青、更能溝通愛欲的交換。
所以比起纏綿的欲望,晏冷淡和路修遠更愛糾纏于唇齒之間的把戲。
當然,這并不代表他們之間沒有欲望。
只是晏冷淡,從不會在這樣輕佻的會議房間裏,在情愛之上有傷路修遠的尊嚴。哪怕他因為長時間的接吻,因為路修遠火熱的體溫而澎湃的愛欲翻湧。
路修遠側坐在他的腿上,他的嘴唇被晏冷淡親吻到發紅發腫。晏冷淡的也不遑多讓,薄薄的嘴唇上都是細小的傷口。
“你好兇。”晏冷淡湊在他的耳邊嘀嘀咕咕,抱着他的腰不放手:“阿遠越來越兇了。”
路修遠聽出晏冷淡的聲音低啞中帶着情 | 潮,就着這樣的姿勢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後微微一笑垂下臉,同樣在他耳邊、用一種很低的聲音說:“不兇,怎麽占有你?”
不占有你,又怎能從于玚的手中奪過你。
晏冷淡悶悶地笑出了聲,在路修遠看不見的角度裏眼底躍動着火焰。舌尖一卷,舔舐着他柔軟的耳垂,含糊不清也意味深長地說:“…那我等着啊。”
路修遠只給了他一個很深的眼神,裏面有黑暗暗流湧動着,一閃而過。
晏冷淡微微笑着,對他流露出的反應不置一詞,又迎了上去糾纏他親吻。
畢竟是關系火熱的情人,也畢竟是身體康複。即便晏冷淡工作甚忙,在高山莊園入住的這段時間裏,也總有那麽幾個晚上,兩人都會放縱自己,享受欲望的饋贈。
有時,路修遠在上;有時,路修遠在下。
如果是路修遠在上,通常情況下,路修遠會顧及晏冷淡的身體,體貼他還有看起來永無止境的繁忙工作,不像在愛爾蘭僅有的幾次那麽兇。反而像是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性情平和的路修遠,連做起這種事都是溫柔的、克制的,男性的剛強和對戀人的紳士體貼,路修遠融合的是那麽的平衡,叫晏冷淡這樣的男人都能為他沉迷。
只是藏在晏冷淡領口的痕跡,總會似有似無地提醒着這是來自另外一個男人留下的宣示主權。
很赤衤果衤果,也很明目張膽。
靜默着,無聲勝有聲。
晏冷淡大度地展現路修遠賦予他的痕跡,連個高領衣物都不穿,在一衆眼尖、同時也克制的視線裏面不改色,叫一些手下眼睛都不敢亂看。
路修遠這個名字,同時也第一次正式登上晏冷淡親信的舞臺,贏得了他們比于玚的更尊重,也更忌諱莫深。
而這一切的暗潮湧動,晏冷淡不知道嗎?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衆人,捕捉着他們的目光和有時的欲言又止,一如既往地保持傾聽,只偶爾給出幾句簡短的回應。心裏的小人嘴角翹起的弧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神秘莫測。
這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古今以來,一直有一句萬變不離其宗的體會和感慨:前人說得好,快樂的日子總是十分短暫。
這句話放到晏冷淡這裏,也是同樣。
對于他來說,無論他打算和路修遠玩什麽樣的游戲,做什麽你來我往的試探,都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和滿足,在高山莊園的日子也十分的享受。
但同時,也不過轉眼間,随着晏冷淡和路修遠的繁忙工作和幾次的荒唐度日,還有私人度假村的人來人往,高山莊園的封閉期即将正式結束。
這不止代表了它準備迎來新的一年裏、第一波客人的赴約,也代表了晏冷淡同路修遠在高山莊園的入住即将結束。
盡管快樂的日子短暫而繁忙,哪怕之後他們都心知這樣的日子短期內不會再有,然而晏冷淡的內心卻也充盈着一種旁人無法理解的興奮和快樂。
清白的日光遙遙而來,在厚厚的積雪上掃蕩而去,年長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絲綢襯衣,黑色的西褲,從玻璃暖房的小徑踱步而出,天地都跟着靜默。
他那沉穩清淡的眉眼被反射的雪光吞噬,冰涼的零星落雪墜落他的肩膀,發上,眉睫,顯得他是那麽的純淨又高不可攀。似是遠方神秘的來客。
晏冷淡給了他一個笑臉,是愛嬌的,可愛的,天真的,男人與男孩的分裂性在他身上層層遞進地體現。他的目光從日光,到玻璃暖房,再到路修遠的身上,臉上,最後停留在他的那雙黑色的眼睛上,恍若未覺一般、依舊綻放出甜蜜而愛戀的痕跡。
就在對視這麽一瞬間,這個在黑暗中與血同行的男人,饒有興趣地發現了枕邊人在這一刻,已經完成了他自我蛻變的最後一道工序。
——他已真正的,涅槃成蝶。
由黑夜裏最熾熱的光輝,最鮮紅的光明,正式褪下曾經神明的羽翼,成為地獄裏新生的黑暗,糜爛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