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崩塌的希望2
崩塌的希望2
2016年12月4日 晴 西寧
“你幹嘛?”我不耐扭臉。
“吃你呀!”耳邊的人還在繼續‘啃’,說的一本正經。
我羞紅了臉,正想怎麽反擊你,就聽到軍中綠花的熟悉旋律。你嘆口氣,放開我拿起電話看了看,就扭身往門外去。
隐約聽到你接電話的聲音,我也沒注意,只忙着給肉幹和幹果分裝,這樣方便你送人。
第二天,雪霁天青。原本還有一天義診的你不知怎麽和領導說的,沒去了,說要陪我去後山走走,結果臨時又有發燒的家屬來,你忙着挂針開藥的。倚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我心裏其實有點開心,因為知道你是在忙工作,對于這個情敵我很看得開,心胸寬大得很。
大概因為那兩袋肉幹的緣故,小劉護士對我熱情了許多。
瑪沁縣周圍有許多名勝古跡,距離這裏最近的阿尼格托神山,經常有佛教徒圍山朝拜,山頂常年積雪,人文風景在這裏獨樹一幟。小劉護士要帶隊去那裏出公差,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玩玩兒。
那當然要了,來回也就一個上午的時間,又可以飽覽別樣風光,我一口應下來。你知道後,也只說注意安全,我就更是迫不及待了。
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坐着軍用吉普才剛出縣城,我就遺憾地發現自己忘了帶手機。
即使在心裏把自己唾罵了無數遍,小劉護士也說拍照可以用她的手機,但是,我這個人一向膽小,但凡出門,手機充電寶必不可少。因為在西藏,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因為什麽原因會和外界失聯,這個時候只有自己的手機最靠得住;別人的手機畢竟放在別人身上,危難時刻,你不能保證自己的身邊還有沒有人。
想到這裏,我還是覺得萬事安全第一,反正現在才出縣城,打個公交車也就回去了。于是,和小劉護士他們說好,我就一個人下了車,轉身往回走。
等回到大院,醫務室裏已經不見了你的影子,在挂針的病人說你剛剛出去了,有人找你,好像是家屬。
奇怪,是說我?但直覺告訴我不是。
大院裏有三棟家屬樓,呈品字結構,後面緊靠着圍牆是停車場,四周的常青樹郁郁蔥蔥,擋住了裏面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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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走看看,找到這裏正要離開,就聽到裏面有人說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轉身的腳在你的聲音響起時頓住了。
“我登記了人家就讓我進來了,沒你說的那麽嚴……你能不能請假陪我一起去,這裏我不熟悉……”
“現在正忙的時候,我走不開,你自己去玩兒。另外,我給你訂了明天的機票,逛了拉加寺就趕緊回去,別讓家裏人着急。”你的聲音不急不緩,聽不出情緒。
“表哥,一天你也擠不出來?”
“你總躲我幹什麽呀?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我是自己來玩兒,可這裏我只認識你這才來找你的,你怎麽這樣呢?”
女聲有些生氣抱怨,半天不見對方應答,沉默了一會兒,女聲又說到:“我知道你其實對我是很好的,14年你剛去拉薩實習的時候,擔心你在這邊會有高反,我還天天晚上給你打電話,知道我闌尾炎複發,你半夜都在電話那頭陪着我,第二天我媽還說你淩晨2點才挂的電話。這次我聽你的明天就飛回去,但今天你得請假陪我去玩兒,不然我就告訴大姨你欺負我!”
“凱凱,我告訴你,部隊不是游樂場,我更不是說出去就能出去,你不要鬧!現在馬上回去你住的酒店,該怎麽玩兒你怎麽玩兒,但明天下午6點必須上飛機!現在我送你回去,走!”
我的心跳速率大概快到極限,狂跳中仿佛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發冷。雖然腿腳僵直,但我還是下意識擰身挪步。
“我不!現在我不回去,那,那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玩兒行吧?你放開,我自己出去!”很快我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我沒有回頭,只見一個身穿藏藍長襖的女人從我身邊匆匆離開,我看了一眼,咬緊牙關扶着旁邊的樹幹才沒有滑下去。
“小湖?……你怎麽回來了?”你已經到了身後,伸手去扶我:“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擡手揮開你,等耳中隆隆的轟鳴聲消失,就直奔你宿舍。
表妹?呵呵,這世上任何一個表妹都不能讓我想歪,除了你的表妹。曾經我還很傻很天真地想,哦,表哥表妹麽,能有什麽?這是21世紀,又不是封建社會。呵呵,可惜我是個傻子,誰知道世上這麽奇葩的事就讓我遇到了呢?
抛開這一層不說,就剛剛那個女人話裏話外的暧昧意思,作為一個女人我要是沒感覺出來她對你有意思我把眼睛挖下來給你。
呵呵,究竟是什麽樣的表哥表妹可以一起拍婚紗照?這麽荒唐?究竟是什麽關系你們?!
“你聽我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她只是我表妹,我小姨的女兒,我們真沒有什麽關系!”你緊跟其後,一向話少的人居然也能說出很多。
說真的,我只覺得萬箭攢心、頭疼欲裂。太多不敢深究的事,太多不敢想的過去的那些好,太多的氣憤和傷心,我真的一句解釋都不想聽!
“停!停!停!”我擡手擋住你的解釋,啞口無言地蹦出幾個字:“我想緩緩,你出去,好不好?”
你只是站在門口,不動。
我挪到床邊,很想撲上去,用枕頭悶死自己讓腦子不再想。但那是你睡過的,最後滑到床邊的地上抱膝坐着,頭埋在腿上,我還得想,我得知道我正确的做法是什麽,而不是憑意氣撒潑。
“把門關上,我給你說個事兒。”
門被關上,室內暗下來,我擡頭看你。
“還記得兩個多月前我和你說的事嗎?我媽媽病了,是食道上的問題,我很擔心……”
“阿姨怎麽了?”黑暗裏,你蹲下來,看着我眼裏是滿滿的疑惑,大概不明白我怎麽說到這件事。
“你不知道嗎?我和你說過的,那天晚上說完這句話,你就銷聲匿跡了,我等了一個多月,一絲回應都沒有?你當時怎麽想的?”我直直看着你苦笑。其實,我就是帶着這個問題來的,可是一直不知道怎麽問你,一直不知道如何開口的話,竟然會是在這種境況下問出來。
“我沒收到,當時……我那時去蘭州集訓了,而且,手機壞掉了,我根本沒有收到你的消息!”你的表情慌亂又疑惑,這些就像慌不擇言說的話。如果沒有後來的事,也許我就信了。
我仰着頭微笑看你:“我媽病了,是癌,你怕不怕?”淚卻滾滾落下。
“食道癌不算難治,你不要怕。”你伸手幫我擦掉眼淚,其實我一點都不怕,我騙你的而已,不過時機不對,這種情況下這種反應不算意外。
“可是當時你連一個安慰的表情都沒有給我。”想到那時候兩面煎心的難過淚又嘩嘩而下。
“對不起,是我不好,當時手機壞了,晚上又臨時通知第二天要集訓,我根本沒收到消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表妹呢?說那些話什麽意思啊?在電話這頭守了大半晚上,淩晨2點多才挂,什麽表妹,讓你這麽牽心?”我居然輕笑着問出這話,心裏也不知是麻木還是什麽,竟然也沒有太大波動。
“你聽我說,她雖然是我小姨的女兒但不是親生的,是小時候抱養的。小時候爸媽在駐地,有好幾年我是跟着小姨一家,從小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我也沒想到,有一天,她對我的感情會變這樣……我已經極力在避開她了,因為這樣,我來拉薩實習的時候已經兩年沒有見過她了,她闌尾炎手術前要求給我打電話,你知道,在醫生面前,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上次休假回去,也是因為她我只在家待了八九天……”
我感到了你語氣中那種想要擺脫又下不去狠手的無奈。
“14年你三月末來的拉薩,之後我們幾乎每晚都有聊天,只有一次,你突然中斷回話,直到第二天我才看到你淩晨兩點發來的解釋消息。”我就像一個沒有情感、情緒的機器人,客觀而漠然地指出這個事實。
“你不用懷疑,我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即使不是天天寫,但那一天我問了你不想回答的問題還有些後悔,所以我寫了日記,還記得很清楚。”
我爬起來,找到手機,把U盤連接上,找到日記,一篇一篇往下翻。我一點都不着急,這根本不是急于證明什麽,因為記得太清楚了,只是找出來讓自己睜大眼睛看清楚,當時你都說了些什麽謊言?
“2014年4月7日 拉薩 晴 20:32
【你們的照片被你表妹放在一個名為LOVE的單獨相冊裏,這代表什麽意思你知道嗎?】
【你是柯南啊,我真的服了你了。】
……
第二天早上,收到你的消息,是昨夜淩晨2點多發的。
【剛剛有場急救手術,沒來得及和你說就被抓進手術室了,抱歉。】
【現在才結束,已經睡了吧?】
……
【她比我小兩歲,已經結過婚了,還能有什麽故事呢?】
……”
再次重溫這些句子,我邊笑邊流淚,傻子是誰?傻子是我啊!當年還一直覺得自己太強勢,認識幾天就問人家這樣的問題……
如今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多麽單蠢可笑。深夜做手術?狗屁,坐在電話旁聽千裏之外的醫生做手術吧!
沒關系?所有的解釋都模棱兩可,沒有一句話能實實在在地證明,而我居然全都信了。
“呵呵,從今以後,我要多補腦子,人笨不能怪別人!”摁滅手機,我一臉笑意對你調侃。
無論你怎樣阻攔,我還是迅速整理了行裝,等不及訂回去的機票,直接拉着皮箱就往西寧趕,在這裏我連哭都不能暢快。
上午還晴朗的天,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陰沉,又下起細雪來,洋洋灑灑,地面還沒來得及融化的積雪再一次越堆越高。
我知道你在後面遠遠跟着,但我的腳步更加快了。打了出租,不一會兒你的電話和信息快把手機震碎,我幹脆關機了。
夜裏7點多,終于趕到西寧,酒店裏溫熱的暖氣不僅融化了渾身上下的寒冷,也融化了我凍僵的淚腺。
反鎖門,撲倒在床,我可以盡情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