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南山與秋色

南山與秋色

2017年8月5日  西安  晴

“還好,臉上沒有傷,不然阿姨估計要來找我了。”上下打量你一番,見臉上确實沒有傷,我開始調侃你。

“當然不敢傷到臉上,我還要見人呢!”你摸了摸自己的板寸頭,一臉好笑。

“你也是,怎麽還讓他來真的,我不信你躲不過小誠那三腳貓拳腳?人家回去還得意洋洋地和我說把你打了,看你,面子裏子都沒有了。”服務員上來咖啡,我還是伸手幫你倒了白開水,明明不喜歡喝咖啡還要帶我來這裏。

你卻不笑了。

伸手抓住我正給你倒水的手。

“那件事,讓你傷心了吧?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你讓我傷心的事還真不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件?

“是啊,我難過了很久,你當時是怎麽想的?”我也不問,直接順水推舟。

“當時一知道分到喀什,我心裏就咯噔一下,知道完了。那裏和西寧還不一樣,南疆最是不穩定,而且距離又遠,不是沒想過和你繼續,可我不能坑你啊!我們去那裏是責任、是使命,可你憑什麽跟我去那裏?安全沒有保障不說,你的工作肯定也沒有了,這不是害你嗎?所以,我幹脆就放棄了……”說到最後,你伸手一抹臉,長長嘆息一聲。

原來,你說的是這事。

已經過去三年了,以為痛也早已消淡,如今聽來心裏卻還是悶悶的難受。

我早就想明白了。這件事不怪你,我也從來沒怪過你。那時的我還是一個現實的利己主義者,也不可能抛下一切跟你走的。

“那我媽那件事,你是真不知道?”我低頭攪着杯裏的咖啡,無所謂地問到。我早就知道這是一個誤會,也相信你說過的話,只是此刻心中悶痛,想快快揭過三年前那一章。

你苦笑:“還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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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換我緊張了,沒,我相信,眼前這不是話趕話趕到這裏了麽?

我真是不會找話題,心裏正懊惱,就見你從兜裏掏出一個東西。

“看來當初的決定沒錯,幸虧我動作快,不然今天可就沒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了。”你拆開那個黃色的包裹,從裏面掏出一部手機。

是一款14年上市的華為榮耀系列,那部曾留下我指紋和照片的舊手機,那部據梁棟說已經光榮落水死機了的舊手機。

快遞單上寫的是北京的地址。

“你把它寄到北京總部去修了?”我詫異。

“嗯,之前在西寧找人修過,沒修好,你從部隊離開後,我就幹脆把它直接寄到北京去了,還好,已經能打開了,不過成了個擺設,沒辦法打電話發短信、軟件也用不了。”你一邊撕開裏面的白色薄膜,一邊解釋。

“今天剛到,你打電話時我剛取回來還沒來得及看。……我就是不甘心,怎麽恰恰就沒看到那幾句話……今天不能幫我,我就把你砸了啊。”你仿佛堵着氣,拿出手機轉身坐到我旁邊,按開之前指着手機一番裝模作樣。

我忍俊不禁,其實有沒有這個東西都沒有關系,我信你的話了。

指紋解鎖,一排軟件還在。我無所謂地靠在身後的沙發上,你卻舉着手機給我看,點擊微信,沒有登錄頁面,直接出現了我們的對話框,對話還停留在16年8月25日媽媽生日這一天。

【“你很忙?快十一點了吧?”

“嗯,在洗衣服,馬上熄燈了,洗好就去睡了。”

過了一會你又問道:“想我了沒?”

“師兄,我現在心情不太好,先不聊了。”

“你怎麽了?”】

後面就再也沒有任何對話,仿佛時光停滞在那一刻。

你伸手按返回鍵,直接到了首頁,再點擊微信,又是那凝固的一頁。換□□試試,軟件直接點不開,其他軟件也是。

“應該是當時正在微信聊天突然落水才會這樣,別的軟件都打不開了。”

我心裏難過,口氣不好點了點桌子上的手機:“都怪這個家夥!關鍵時刻掉鏈子!關鍵時刻又出來搗亂,誰要它證明了?!我說不相信你了嗎?!關鍵時刻瞎出來搗什麽亂?!”

我就像個初俱自主意識的幼兒,自己本能做到的事情被大人一廂情願地幫助做好了,恨不得把剛剛做好的事情再推倒重來,氣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可我沒辦法怪你拿這個東西來自證清白,只能怪這個不合時宜出現的手機。

“哎哎,我說錯什麽了?你怎麽又哭了?!”

你大概覺得我莫名其妙吧,我現在就像一個別扭的小孩,想起因為它遭受的誤會與傷心,那些曲折和淚水,心裏就酸的要死,恨不得伸手摔碎了它。

結果等你意識到可以這麽做,連聲說那就砸了它,伸手要扔的時候我又一把搶了回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砸了有什麽用?!”我不想讓你覺得我無理取鬧。

你一副‘你不就是小孩子?’的嘲笑表情看我。

“本來就是相信你的,幹嘛要讓我看這個東西,不想看到它!人家本來就是随便說說的,誰說我不相信你了?!”你有點反應過來了,一臉無奈地要抱我,被我躲開了:“你讨厭!自作主張。”

被你強勢抱在懷裏我也不再掙紮,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氣過了也就算了。卻聽你嘆氣:“是我錯了,你怎麽這麽別扭?”

“我沒怪你不信任我。你以前做的是對的,經常失蹤、聯系不上、很少打電話、整天都在忙……這也就是在部隊實在就是這樣一個現實,要是換到其他任何職業的男人身上,不懷疑才是心大,你這樣并沒有什麽不對,是我那時候想不到這些。一個人出門慣了,家裏不問都想不到解釋。你知道嗎,就是部隊也不全是好人,也是良莠不齊的,在我身邊就有以睡夠一百個女人為目标的戰友,據說他現在已經達到了45個了。”

“這種人就是部隊的蛀蟲,你可千萬離這樣的人遠一點。這種思想敗壞的人是怎麽進的軍營?”

“是三年的普通義務兵,你能指望他有多高覺悟?”

幸好,我遇到的是你。

“可我現在是全心信任你的,你不可以再傷我的心了。”

你嘴角一翹,拉着我的手背親了一下。

“表哥,你在這裏?我到處找你!”

我們的座位正對着大門,汪凱一進來就能看到。你坐端正了些,卻沒有移動位置。

“你怎麽來了?”

“打電話你也不接,我媽又不準我來醫院找你們,今天都是偷偷溜出來!表哥,你幫我和我媽說說,別把我關在家裏了,我還要工作呢!下周二公司裏要派人去臨潼出差,再在家裏我就去不了了。”汪凱似乎一直沒看到我,話說到一半直接過來拽人,把你的胳膊摟的死緊,一口一個表哥,要不是我早知道你們那點事,還真以為這只是一個親昵了點的好表妹!

“凱凱,你放手!讓你在家是我的主意,你們公司三個會計,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先在家想明白以後到底想怎麽過,我再讓小姨放你出來。”

“你怎麽可以這樣?”汪凱是真的愣了,一直以為的靠山原來才是囚禁她的那個人。

“你做事情永遠不深思熟慮,說一出是一出,随性慣了。結婚這種事也是,不合适當初為什麽不想清楚?結果結了婚還沒一年就離了,你就算不把自己的人生當回事,好歹替你爸媽想想……”

“是!我連爸媽都沒考慮,完全就是只考慮了要陪你才說離就離了,結果你現在卻說我不深思熟慮,我不深思熟慮為什麽要為了你把自己的人生毀成這樣?!”不等你說完,汪凱尖叫起來,周圍的客人們都扭頭看過來。

你一時沒了聲響,臉色卻極其難看,坐在座位上狠狠喝了一大口冰水,這是氣急了。

“你先坐下吧,有什麽好好說,發脾氣都口不擇言了,他只是你表哥,離婚結婚是個人的選擇,他當時可還在外地實習吧?這八竿子打不着的!”我站起來拉着她硬塞在對面的座位上,陪她一起坐下了。

等我們這裏坐下,恢複正常後,周圍的目光總算收了回去,咖啡廳重新歸于低言淺笑。

男人不知道女人的心機,可女人之間卻看的明白。既然決定要争取,那就從今日始吧。

“你們的事我早就知道,故意說這些給我聽,沒用。除此外,我想你也不想讓別人把你當個笑料看吧?”一邊給她倒水,一邊輕輕說道。

旁邊的人轉頭對我勾唇一笑,神色倨傲又不屑,絲毫不為所動。仿佛沒有威脅到我對她來說好像不小心把一頁紙落在地上,無所謂的。

汪凱比我大兩歲,畢業于專科學校,那麽比我足足早出社會三年,真比起耍心眼我大概要甘拜下風。

“表哥,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你面無表情。

汪凱長嘆一聲,自嘲似的地一笑:“我知道了。”

“是凱凱自作多情了,小時候我一直以為幫我梳頭發、下雨天給我送傘、背我去看醫生的哥哥是親哥哥,那時候多好啊,我們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你有什麽好吃的都要給我留一份……後來我漸漸知道了,你不是我親哥哥,我們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剛開始我吓壞了,怕你們會不要我……”汪凱一邊說一邊掉淚,情感不似假的。

“後來,發現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可還是對我那麽好,我有時候心裏又很開心,偷偷想,幸好……我成績沒你好,本想下死勁兒追你到x大,結果高三那年你又去參軍了,我就不想學了,再後來你上了軍醫大,就更望塵莫及,混了個大專畢業。可我都死心和宋強結婚了,你卻被分到邊疆去了,我知道後恨不得立馬就去找你!我做闌尾炎手術的時候你幹什麽要陪我一晚上?!要不是那一晚上……”汪凱哭的沒有聲音,淚珠子自己就嘩嘩直落,看得我心裏直發抖。

她确實很厲害,我真的介意,介意你們之間的那些過往,可理智在不停提醒我,這個女人在和你玩心眼兒,別上當!

我當然知道!她故意話不說完,讓我以為是因為那一晚你守在電話那頭陪她才讓她下定決心離婚的,可她不知道,我這個人有疑問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她說的時間線和你告訴我的對不上。

14年4月份那個她突發闌尾炎的晚上之後,第二天你就說過,她結過婚,而且已經離婚了。而且你們拍親密合照也是在此之前,而那時你說因為她剛離婚心情不好才陪她去的。

一面用話誤導我、讓我誤會,一面用過去的情誼打動你,真是一箭雙雕。要是四年前的我必然明知道是陷阱也會義無反顧離開的,即使是今天的我也感到頭皮發麻,這種人我只在的影視劇裏見過,生活中真不敢恭維。

眼見你嘆氣,伸手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手,似是安慰。

我手心一疼,手攥的太用力掐到手心了。

“表哥,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份上,你再幫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不糾纏你了,我想去臨潼出差、散散心。”

你站起來的時候,我也倏地站了起來,走到你身邊,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平靜和速度捧起你的臉,重重親了一口,看到桃紅的唇印無比鮮明地印在你的嘴角,我心滿意足地拉着你轉身,面對汪凱:“你去吧,我相信你,畢竟表妹這些年過得也不好,你幫她和你小姨說說。不過,說完就趕緊回來,別的要求就別管了,你越管得多越是害了她。等你回來,我們再一起去華山。”

呵呵,我相信那一刻的我一定面若春花、笑如和風,真是善解人意、體貼賢惠啊,真聖母瑪利亞的化身。

你愣愣要去摸唇角被我制止了,然後稀裏糊塗就跟着你表妹走了,可我看到汪凱出門時的表情,冷若冰霜。

是啊,有什麽好高興的?女人何必為難女人?我一直秉承着這樣的原則,可你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撲到我面前來,真當我是聖母瑪利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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