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廣公主

長廣公主

生三姐時,我的阿娘伺候過父親,然後就有了我。

三歲時,我開始能聽懂阿娘念叨的這些話,因此我自己的這些處境,我是從小就從阿娘那裏懂得的。阿娘有時候會耀武揚威,以為還會有很多往後,以為也許能給父親再生個弟弟,有了弟弟,弟弟長大後出人頭地,那阿娘和我就能雞犬升天,在這府中就不一樣了。

為了能讓父親留宿房中,阿娘唯一的法子便是我生病了。為了不被看出破綻,阿娘拿走了我的棉被。夜晚,黑色籠罩着大地,風婆婆呼呼的扇着扇子,阿娘為我脫掉外衣,讓我躺在床上。她溫柔的說道:“乖女兒,若你有個弟弟,你以後嫁人就有了依靠。”

我服從地點了點頭,一聲不吭的看着阿娘離去,聽着屋外傳來妖怪們的怒吼,在擔驚受怕與寒冷中度過一夜又一夜。

一開始,父親還會來看望我,嫡母也會來,有時候她們一起來。父親和嫡母往往一開始就會斥責阿娘,斥責照看我的人,然後請來大夫,三言兩語之後便匆匆離去。阿娘的計謀從未成功過,反而惹了訓斥和流言。後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笑着說阿娘因為生了我後難看,父親不會再讓阿娘伺候;又說自己肚子尖,喜歡吃酸的,一定會給我再生個弟弟,阿娘無言,只痛恨的看着我。

後來,那個女人在生孩子的時候死去了,那個孩子也随她一同死亡。我從府中的各色女人們明白了很多道理,她們都算得上我在成為女人道路的上的良師。

女人,會有千百種姿态。我的阿娘是一種,她渴望父親的權勢,渴望成為尊貴之人。我覺得她沒錯,畢竟想要成為更好的人是沒錯的。

五姐的阿娘是另一種女人,我不理解這種女人。她把男人給予的苦難當做垂憐,用經受苦難來自我感動。是的,五姐阿娘去世時,窗外那小小的黑影就是我,我聽到了五姐阿娘說的所有話,一字一句,沒有絲毫遺漏。我頂不明白這種女人,不明白她的妄想是從哪裏來的。是個人都能夠看出父親和嫡母是內心有彼此之人,她和我的阿娘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是因為嫡母懷孕不方便伺候時的一個工具,嫡母不把她們放在心上,父親就更沒有心思理會她們。也許父親曾偶爾高興時誇贊一句溫柔,但那和對待小貓、小狗、小鳥時一樣。我眼看着五姐成為像她阿娘一樣的人,履行着自己荒誕的抱負,意志堅定地想要成為父親的後盾,我絲毫沒有打算幫她走出她人生的誤區,因為我從後院裏的女人們的血淚教訓中學到過的,你是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五姐雖然沒有裝,但她已經走到了無法叫醒的地方了。

我開始對自己提出要求,我必須成為擁有魅力的女人,成為一個不會讓自己女兒受苦,不用女兒生病的借口才能叫來男人的女人。

我身邊有各式各樣有魅力的女人,我也正好親眼見證從來不會沉浸在男女情事之上的父親,那個一心只鐘情嫡母的父親接連跌入幾名女人的溫柔鄉。

那段日子,父親一改往日作風,先是跟嫡母鬥了嘴,然後就寵幸了一名舞姬。那名舞姬我去偷偷瞧過,她可真是美麗啊!聽說還是準備獻給皇帝陛下的女人。她不僅美麗,生的小巧玲珑,舞姿更是出衆,那一扭一轉身,無限風情,勾人心魄。

我從來不會因為女人們的身份而輕視她們,因為我能瞧見女人們的好處。所以,我也能效仿她們,很多女人是不願意去瞧,是鄙視的,所以,我更能收獲良多。小小年紀的我,學着舞,對着鏡子日複一日的練習。可還未等我學會之時,父親已經又迷上了一名樂姬,我又去偷偷瞧了那名樂姬,她可真白啊!白的就像雪一般,而且她的手指靈巧,各種樂器都能信手拈來。

我又再次偷偷拜了師。

又後來,父親輾轉了不同女人的懷抱,有時候,三五日就能厭煩一名女子。我對父親實屬無奈,這麽多,這麽好的女子,能夠擁有一個就已經是上天對你的垂憐了,你怎麽能糟蹋這麽多這麽美好的女人呢!

在嘆息中,在日複一日的跟随學習中,我竟然窺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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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靠在走廊邊聽着從屋內傳出來那誦讀古詩的朗朗之聲,這是父親新晉寵愛的一個女人,聽說也是應該送給陛下的女人,這個女人才高八鬥,能夠出口成章,我靠在柱子上,聽得入了神,早就忘了時間。

露珠慢慢凝結,天色越來越黑,我渾然不覺。正在怔怔回味之時,瞧見父親如老鼠一般從屋內蹿了出來,看見四下無人,偷偷離開了院子。我一時起了好奇心,就遠遠的跟上了父親。走着走着,我發現父親回到了嫡母的院子裏。

嫡母院子裏的書房亮了起來,一些人走進了書房中,他們在說着當今的局勢和父親的安危。生性多疑的皇帝已經猜忌父親了,那些人要父親想好退路。聽到他們說皇帝會殺了父親時,我害怕了,怕的不敢離開了。沒過一會兒,他們就從書房裏走出來了,沒有人看到我藏在院牆旁邊的狗洞裏。那些人走後,嫡母走了出來,父親一把抱住了嫡母,滿懷眷戀的說道:“夫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嫡母笑了起來,也緊緊的抱住了父親。

“夫人,為夫心中從來就只有你一人。那些女人,我也并非像外頭傳言那般,日日寵幸。而且,她們都不會有孕的,我親眼看到她們喝下絕子湯。”

“你昨晚已經解釋過了。”

父親笑了,咬着嫡母的耳朵說道:“家有妒妻,只能事事禀告,時時禀告。”

父親抱着嫡母笑着走進了屋內,我也瞧見了父親那毫無顧忌的笑容,更是明白了,有時候的寵愛并不是愛,而是捧殺,而是做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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