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虛喵

心虛喵

黎丘審視的視線被自家蠢蛋打斷,他掃了伊跌一眼,輕佻地扯了下嘴角,聳了聳肩。

吃飽喝足,投簡驚想起自己的任務,向兩人探口風。

卻不想剛提“斷開的樹”,就像碰到了伊跌某個不為人知的開關。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去嗎?我帶你去。”他興沖沖騰一下站起來。

沒想到這麽順利,投簡驚有些驚訝,但很愉悅地答應了。

黎丘看着互動的兩人,眼裏逐漸浮現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過了一會後,他後退一步靠在了岩壁上,懶洋洋地說:“那就麻煩我們小乖乖帶他去了,我在這等你。”

“為什麽?”

伊跌愣了一下,皺着眉直接問了出來,“你以前都會和我一起的。”說着,不滿和委屈漸漸挂到了臉上。

估計是沒想到伊跌的反應,黎丘停頓了一下,垂在身側摩擦的指尖僵硬了一瞬,但短暫到誰也沒有發現。

“……我在這給你抓兒子。”

小稻草人垂眸想了會,“那好吧,你找到兒子就在這裏等我們回來哦。”

看着小稻草人興沖沖抓着人往前沖的背影,黎丘勾了下嘴角。等兩人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黎丘才收回視線,走回剛剛藏身的地方。

不多時,黎丘抓着兩枚新鮮鳥蛋堆放在沙土上。

這兩個“兒子”,他早就找好了。

原本只是無聊生活中的逗趣玩意,看那個傻不愣登的小傻子說什麽都信的模樣,但現在……

黎丘沒忍住彎腰彈了一下蛋殼,輕聲說了句“傻蛋”。

他站起身,遙遙看了眼人離開的方向,随後就頭也不回地往深谷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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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是越來越狹窄的岩道,岩壁陡直,偶爾有斷截的枯枝橫貫了岩道,但都被兩人爬着岩壁翻過去了。

越往裏走,岩壁變得低矮起來,岩道也愈發寬闊。黛青色的鳥的剪影飛速從天空掠過,如過濾後米湯般的稀薄天光照進深谷,也灑到小稻草人發絲間的浮塵和草屑上,透出淺褐色的光點。

投簡驚的視線從他頭頂移到他傻得冒泡的臉上,稍作打量。

感覺……挺好騙的。

投簡驚不動聲色問道:“小稻草人,你還記得你是怎麽進來的嗎?你家裏人呢,他們沒有和你一起嗎?”

是好騙,小稻草人不作它想,脫口而出。

“走進來的。”

但沒有騙的價值。

投簡驚:“……”

成吧,首戰失利。

投簡驚:“……我知道。”

投簡驚吐出一口氣,打起精神,“那你在這裏有見到過誰嗎?”

“黎丘。”

“……除了他呢?”

“你。”

一而再再而衰,投簡驚無語凝噎,“……那你總記得你是進來幹什麽的吧?”

“記得記得,這裏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說着,稻草人又轉身湊到投簡驚胸前,“和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小稻草人:“很香。”

投簡驚這是第二次聽伊跌說他“香”,但他沒聽懂,投簡驚轉念一想,又換了個角度,“黎丘,你是怎麽遇見黎丘的?”

“他躺在這裏,”稻草人指了指他自己身上,“還受傷了。”

說着,小稻草人猛地驚呼一聲,“對了!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這個樣子的。原來是黑的臉,而且很……”估計是不知道怎麽形容,他停頓了一會後,伸手比劃,“大,後來才是現在這樣。”

“變臉嗎?”投簡驚下意識重複了一遍,“面具嗎?還是易容?”

在這個世界,仿真易容技術輕而易舉,投簡驚沒多想,很快就把這個消息抛到腦後了。

而小稻草人顯然早把黎丘在某天晚上玩笑般的告誡“不要說出去”忘了個幹淨。

時間推移,日落西斜,被層雲遮住陽光之後火灼般的熾熱消退,化為撓人的悶熱。失去光線後,深谷率先浸入寂靜浮動的灰色薄霧中,像光下投射出的雙層暗影交疊處。

“到了到了,在這裏!”小稻草人驚喜地說,随即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前面。投簡驚跟在他身後,四處打量。

他們已經走出了岩道,來到更為開闊之地。及腰高的雜草擠擠攘攘,随處的碎石和土屑讓這裏坑坑窪窪。淺橘色的夕陽拖出雜草叢生又扭曲的斜影,暖烘烘的很舒服。

投簡驚跳下一個小土墩,一眼就望見那棵橫斷的樹。

及腿粗的樹樁孤零零地立在那裏,投簡驚上去環繞一圈,沒發現有什麽特殊的。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了,這裏的味道很濃,我好喜歡。”伊跌跟在投簡驚身後,激動地介紹。顯然,投簡驚是為了這裏來的讓伊跌的分享欲達到了頂峰。

“嗯嗯好的。”投簡驚回應得很敷衍,他現在抽不出心神應付伊跌。

同根同源的親和力讓投簡驚很容易感應到常人感受不到的波動,哪怕過去了數月之久,仔細感受,還是能感受到餘下的一點的。

投簡驚蹙眉繞着斷截的樹走了好幾圈。這裏所散發的情緒波動很明顯,混亂、疲憊、憤怒,這都是被帶走時小黑産生的氣息,但是——

投簡驚摩挲着枯涸皲裂的樹皮,垂下了眼睛。

他感受到了悲哀和……不可置信。

為什麽?

投簡驚坐在樹底的小土墩上,暗中出神。

所以,小黑當時是聽見了什麽嗎,還是看見了什麽?

伊跌原本還在喋喋不休,但投簡驚一直沒理他,他就去旁邊揪野花玩去了。

投簡驚不甘心地擴大範圍找了一圈,什麽發現都沒有,只好惡狠狠地罵了兩聲反派不做人,無可奈何原路返回。

伊跌已經揪了好大一把野花。

這是他要送給黎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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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嘀嘀——”

帶在手腕間的定位器驟然爆發出短促的提示聲,男人從容不迫的腳步短暫一怔,随後重新邁開步伐。

定位器自動感知投簡驚的體內定位系統,當兩者之間距離足夠近的時候,定位器就會自動警報。

君逑沒看不斷震動的定位器,修長的手指直接按停了。

他只身來找投簡驚,說不準到底明不明智。

就連卡登聽到投簡驚在考場內都很不理解。當初讓投簡驚入學是卡登處理的,所以他也不明白投簡驚為什麽還參加了考試,他只當是君逑要求或是投簡驚自願,殊不知是投簡驚早已自主報了名。

君逑的視線落在高聳的岩壁時依舊淡薄,像深不見底的幽林,激不起一點情緒。沒有對投簡驚怎麽下來的疑惑,他既不好奇投簡驚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不在乎他怎麽活下來的。

這人身上的不定因素讓他之前一直抱以靜觀其變的态度從暗處觀察和監視。

但投簡驚身上總是發生層出不窮的意外,伴随着未知的威脅,或許對于這樣的“未知危險”直接管控才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暗中監管只會讓自己處于不利地位。他沒工夫陪他耗,也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他已經對投簡驚失去了耐心。

內心的煩躁并沒有直接體現在君逑的表情上,只讓他更加冷冽凜然。

軍靴踏在軟趴趴的沙地上,只造成了輕微的響動。但這響動——

已然被人捕捉到了。

黎丘落在地面上的腳步無聲又迅速,機警地快速掃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腳下向着遠方撤退。

常年刀尖舔血的環境讓他極度警惕,幾乎是一察覺到有陌生人靠近就迅速遠離,但顯然這人不好打發,他提速撤退,但來人始終不緊不慢。暗自較勁中,黎丘已然落入下風。

黎丘暗罵一聲。

艹……他們不可能找到他,不提——

黎丘心裏啐了一聲,現在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但他又很快蹙起眉頭,沒忍住想起那兩個不靠譜的傻大個。

伊跌呢?

來人氣息很穩,而他逃不了多久,黎丘狠狠咬了下口腔內的軟肉。

媽的!賭一把了。

等君逑悠悠踱步到跌坐在地上的人身前,黎丘都垂着頭,未在有任何反應。

“跑什麽?”

“唔……”跌坐的人喉間發出模糊的聲音,直到過了幾秒,“投簡驚”才惶恐地擡起頭。

黎丘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他來幹嘛,但刨除他這邊的人,那就只有那個投簡驚那邊的人了。他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在這裏躲藏了數月,就只能化作投簡驚的模樣來騙人。

是的,化作投簡驚的樣子。

“我……”

黎丘不知這人和投簡驚什麽關系,只好含糊帶過。

“投簡驚”的視線迅速掃了一眼來人的黑色作戰服,還有覆蓋下半張面容的作戰口罩,又垂下頭。

官方的人。

“我不知道是你。”

“投簡驚”相當含糊地說,算是回答了君逑之前的問題。

“嗯,”君逑聲音未變,不知是信還是沒信,“怎麽進來的?”

“我、我迷路了……別人帶我進來的。”這個問題很危險,哪怕黎丘沒出去,他也知道一路進來,危險不少。能活着到這的人,投簡驚算一個,他面前這人,也算一個——

他很危險。

黎丘死咬着腮幫的肉站起來,四肢的肌肉開始暗暗積力。

君逑視線落到面前“怯懦”不敢直視的人身上,幽綠眸色平靜又暴戾,像暴雨前的低氣壓,所有空氣都被抽幹,卷起碾碎。他看着黎丘不動聲色間後退的動作,随即淡漠地挪開視線。

“走吧。”

氣氛緊繃到一觸即碎之前,君逑率先出聲,擦過黎丘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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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丘!”伊跌揣起地上的兩顆蛋,邊環顧四周邊喊。

“他不會找我們去了吧?”投簡驚猜測,“但一路上都沒看到人啊。”

伊跌和黎丘這幾個月一直在一起,現在找不到人,伊跌的眼眶憋得通紅,鼻子也一抽一抽的,嘴角耷拉下來,連擱在臂彎裏的蛋掉出來都不知道。

幸好沙細軟,投簡驚連忙把地上的蛋挪開,防止被人踩到,“別着急,說不定他只是去別的地方找你兒子去了,我們等他一會。”

哪怕被安撫着坐下,伊跌表現的也很不安,就像看不到父母的孩子,哭着嚎着要跑出去找,所以當一陣細碎的響動出現時,伊跌飛速站起來,循聲而去。

——但他飛奔的腳步很快頓住。

伊跌縮着頭,躲回了投簡驚身後。

“怎麽了?”投簡驚什麽都不知道,就見伊跌像驚弓之鳥一樣躲了起來。

“……黎丘,不是。”

伊跌語調含糊又斷續,投簡驚只模糊聽到最後兩個字,皺着眉問,“不是?什麽不是?”

投簡驚沒能等到伊跌的回答。

“投簡驚。”

聲調平靜,但莫名的,投簡驚感受到了極大的惡意……

清冽的男聲直接讓投簡驚渾身僵住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但這一瞬間,莫名感覺他像趁着鏟屎官不在家搗蛋卻被現場抓包的貓貓,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做壞事被抓住小尾巴的投貓貓下意識露出了個讨好又心虛的笑容。

“帥、帥哥,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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