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家
家
嚴行秋自己待在家裏，原本只是打算窩在老地方看書，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做些什麽。
他不擅長做飯，最近幾年自己生活的時候，還是稍微做了一些，但也只能算是很簡單的菜式，勉強可以下咽。
自己吃吃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但如果是做給別人吃，總歸是有點拿不出手的。
嚴行秋打算趁此白天無人的機會學一學，畢竟老是白吃白喝地占在林明軒家，還要等着對方照顧，沒有這種道理。
他先是在網上選了食材，然後等保姆阿姨照舊來家裏的時候做飯，告訴她今天不用做了。
阿姨一面驚喜，一面疑惑：“今天是有什麽安排嗎？”
嚴行秋笑笑，只是回答：“不是，只是我想練練手。”
禮貌地請教了一些基本做法，阿姨被送出了門，然後嚴行秋就在廚房裏徘徊起來。
他打開手機備忘錄，看了一眼剛剛記的內容，一時有些無從下手，便打算先把菜擇了，再把肉給腌上。
水龍頭打開，水流嘩啦啦的，沖洗着菜葉，一時沒掌握好，水濺了他一身，他無奈地笑了笑，有點埋怨自己，沒換衣服便繼續打理。
嚴行秋的生疏最體現在刀功上，尤其是切肉絲的時候。撚起手上這個條狀物，他定睛看了看，嘆了一口氣。
這什麽啊？也太醜了吧。
但這東西也不能速成，于是他也只好這麽繼續做下去，直到備菜全都完成，他才開始看接下來的步驟。
熱鍋，下油，先放肉，再放菜，再加秘制料汁。看上去似乎沒有那麽難。
想是這麽想，結果操作一個不當，涼水濺到了熱油鍋裏，頓時炸開，幾滴油蹦到他的手背上，疼得他突然一縮。
再一看，本就白皙的皮膚上就有了幾個不大不小的紅點。
嚴行秋趕緊關了火，到水龍頭下沖手。
剛沖了沒一會兒，門居然開了，說是晚上才會回來的林明軒突然出現，他一眼就看到了在廚房的嚴行秋。
聞到飯菜的香味，原本是欣喜的，但是看到對方有些心虛地關了水龍頭，把手背到背後，林明軒突然明白了什麽，幾步上前。
“切到手了，還是被燙到了？”
嚴行秋一個驚訝，沒有怎麽用力，手順從地被林明軒扳到了眼前。
眼見也撒不了謊了，他只好老實道：“不小心被油濺到了。”
林明軒把他帶到客廳，掏出了最近常用的藥箱，翻到了燙傷藥。
他仔細處理傷口，嚴行秋就那麽靜靜地看着他，只聽得對方道：“阿姨沒來嗎？”
“我讓她回去了。因為想……自己做。”
雖然沒說完全，但是林明軒已經懂了，他沒有揭穿什麽，只是在看到對方身上一片深色的水漬時問：“怎麽，還被水濺到了嗎？”
頗有種審問調皮小孩的語氣。此時，兩個人年齡好像對調了。
嚴行秋一蒙，立即道：“我沒有用過廚房的那個水龍頭，不知道他的水流一開那麽快。”
聽着他在解釋，林明軒心情一好，起身進卧室給他拿了個紙袋。
嚴行秋看着面前光是看上去就顯得很高級的紙袋，擡頭看對方，詢問：“這是？”
“前幾天給你買的，沒來得及拿給你，去試試。”
嚴行秋拿着紙袋進了卧室，把衣服從裏面拿出來，發現是一件米白色的衛衣，摸上去手感很好，軟軟的，一看就是親膚材質。
餘光一瞥，看見衛衣胸口右上角的品牌标志，嚴行秋突然停住，然後掏出手機打開了購物軟件。
自從經濟方面有困難以後，他買什麽東西都會考慮很久，自然也多了以前并不存在的、貨比三家的習慣。
而在軟件上，随意一搜就可以看到它，是當季的新款，是很多流量明星的同款。但他們一般都是有品牌贊助，擔着宣傳任務。
而這個風格一看就不是林明軒的，品牌方估計也不會給他這件，所以真的就是他自己買的。
那這個價格……
嚴行秋打開了原本關上的門，走了出去。林明軒回頭看他，發現他還穿着原本的衣服，有些疑惑：“怎麽，尺碼不對？”
嚴行秋認認真真的看着他，手一伸，把袋子還了回去：“不行，太貴了，我不要。”
這段時間本就吃住穿行都花的是林明軒的，對方還替自己擺平了房子的事，怎麽好意思再要別的附加品，價格還這麽貴。
林明軒的臉一黑：“說了是送給你的。”
“可是它的價格——”
話被林明軒打斷：“我說了，什麽都可以給你。是我自願的，哥。”
聽到這個稱呼，嚴行秋知道自己沒辦法再拒絕了。他再也說不出更多的話，轉身回卧室，老老實實換好衣服。
米白色襯得他的臉色更好了，整個人顯得暖暖的，溫柔感十足。
雖然沒有說話，但至少林明軒微動的表情已經展現出了他的滿意度。
換上了這件新衣服就更不好做飯了，于是最後晚飯還是由林明軒完成的。
雖然嚴行秋沒有說，但是林明軒看出了他臉上的失落，吃菜的時候還專門提了一嘴，說他的刀功好。
嚴行秋看着了粗細不一的肉條，突然撲哧一笑，習慣性地脫口而出：“軒小狗，你……”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頓住了。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喊出這個外號，但是這幾年在深夜的時候想起他，嚴行秋總是會自己念叨着這三個字，沒想到今天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他晃動着眼睛看向林明軒，瞧見對方也正在看他，可是林明軒表現的很坦蕩，并沒有說什麽，而是反手加了一筷子菜，擺到了林明軒的碗上：“吃菜，過會兒涼了。”
嚴行秋不自然地癟癟嘴，把菜塞進了嘴巴裏，機械性地嚼了嚼。
吃完飯以後，林明軒居然提出一起出去逛一逛。
嚴行秋來他家以後，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這還是第一次林明軒主動提出要帶自己出去。
看着他如此主動，嚴行秋好奇：“你想去哪？”
“帶你去見個人。”
嚴行秋看着他走向玄關，倏地停在原地，臉色一沉，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名字和可能。
第六感引着他說道：“我不想去。”
他的腳後退了幾步，眼垂了下去，一股很明顯的不情願味道。
林明軒轉身看他，只是開口道：“我不會害你。”
嚴行秋和他對上視線，眉頭稍稍擰了起來：“我現在沒有必要見一些無關緊要的人。”
這段時間他學會了封閉自己，學會了自己管理自己的情緒，對于外在的接觸，他下意識地想選擇拒絕。
無論好的壞的，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自然也沒有傷害。
但林明軒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知道，嚴行秋現在的狀态很不對勁。既然得知了真相和秘密，他就要把人拉出那片恐怖的沼澤。
看着林明軒不容商量的态度，嚴行秋靠着沙發靠背，把胳膊撐了上去，試圖給自己找到一個着力點：“我真的不喜歡……能不能不要逼我？”
這已經是他能夠說出最大程度的、坦白心聲的話，光是說完這句就已經幾乎耗空了此時他的所有勇氣。
但林明軒顯然比他更為決絕，他幾步邁了過來，攥住了嚴行秋的手腕，沒有拉拽，只是象征性的往上擡了擡。
“相信我，好嗎？”
對視了七八秒，嚴行秋還是妥協了，他整個人松了下來，但是背彎微微彎了下去，只是垂着眼睛盯着不遠處的地面。
“我們要去多久？”
“很快，一個小時就回來。”林明軒轉身拿起了沙發靠背上的外套，披在了嚴行秋的身上。
嚴行秋沒有拒絕，只是回身拿起了旁邊架子上的鴨舌帽，直接扣在了頭上，壓得低低的。
坐上車以後，嚴行秋在副駕駛座很沉默，和今天下午的心情相比，現在的他覺得無比糟糕。
有一種把控不住現實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是信任林明軒的，但是對方不願透露什麽其他信息，讓他覺得非常不安。
車子慢慢駛出地下停車場，外面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串成一條橙黃色的長龍。
他們的車開着開着，漸漸彙入車流，林明軒沒有再說多餘的話，只是認真地打着方向盤。
他看着帽檐下嚴行秋皺緊的眉頭，趁着紅燈的時候擡起右手，調了調歌。
舒緩且放松的音調傳了出來，微微掩蓋住了一旁因堵塞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與叫喊聲。
嚴行秋看着他的小動作，心情好了一點。
眼前的場景又突然變得寂寥起來，好像到了另一片比較偏遠的郊區，連車輛的鳴笛聲都小了，嚴行秋的耳朵也随之舒适下來。
他用餘光瞥了瞥林明軒，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我們究竟是去見誰？”
“葛廣白。”
嚴行秋一愣，眼神裏漸漸的漫上一股不可思議，微微瞪大瞧着林明軒：“葛導？”
“是的，那個獲得金山獎的電影導演。”林明軒趁紅燈轉過了頭，“也是你最喜歡的那個導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