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害怕失去

害怕失去

葛廣白的沉默的确讓嚴行秋很不安,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麽話。

但很快地,他否認了這種想法,因為對方勾了勾唇角,面色如常地繼續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随後把頭擡了擡,看向林明軒:“運氣不錯。”

聽到這話,林明軒就知道葛廣白心裏的想法了,于是也沒了之前故意擺出來的姿勢,正了正身子:“所以您老要不要考慮一下之前那人的提議?”

話說到這個程度,葛廣白也沒有再遮掩什麽實實在在道:“回國我也只想靜歇,也沒了什麽接戲的想法,這是實話。”原本感覺沒了希望,但他話鋒一轉,“但是并不代表我不能加入。雖然主導力量不歸我,但我也可以起到指導作用。”

有了葛廣白的名字做噱頭,還有了他時隔多年重新指導電影的話題,這部作品想不火也難。

眼見葛廣白松了口,目的達成,林明軒挑了挑眉,心情很是不錯:“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時間也晚了,您回去陪珍姨吧。”

說罷,他就起身,一點都沒有留戀的樣子。

嚴行秋看了他速度極快的一輪動作,腦子裏疑惑叢生,但是瞧着葛廣白,他也沒有多問。

臨走前,葛廣白轉身在櫃子裏拿出了一個小木盒,原本想塞到林明軒手上,但是想了想,手一拐,直接把木盒遞給了嚴行秋。

嚴行秋連忙推拒,但是林明軒橫過一個手,直接把東西按在了他懷裏:“沒事,拿着吧。”

“你什麽時候能學學人家小嚴,熟了以後說話做事可真不客氣。”

“您不就喜歡我這副真實模樣嗎?我不耍心機,多讨人喜歡。”

“你可就吹捧自己吧。”

調侃完林明軒以後,葛廣白瞧上了嚴行秋,嘴裏難得安撫:“小事情,他也都說了,你拿着就好。”

嚴行秋沒有拒絕,雙手捧着那個盒子當作珍寶一般,直到回到了車裏,才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又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寶貝,值得你這麽舉着嗎?”

林明軒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醋勁有多大,光是看他這麽對待一個禮物,自己就覺得頗為不值。

任行秋沒打算搭理他,因為注意力全都被盒子裏的兩個小瓷碗吸引走了。

那是一對青花瓷碗,碗上的線條呈對稱狀,碗底一合就可以明顯的看出它們是一對的。

嚴行秋在葛廣白的某次家裏采訪中看見過類似的,那對碗被擺在最顯眼的木質展示格裏,當時的采訪記者還問過:“這對瓷碗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這是我帶夫人見爸媽的時候,爸媽給她的,寓意着天生一對,和和美美。”葛廣白眼裏流露出蓬勃的愛意,“這是一種祝福,也是一種祝願,更是一種象征。”

所以現在嚴行秋見到它們的第一眼就懂了,他先是定定地盯了很久,直到林明軒都發動車子了,他才扭過去看對方,語氣沉沉,有一點點的啞:“不,它們很重要。”

林明軒借着眼角去瞧他,看着他十分珍重地把其中一個碗端起來端詳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放進碗托裏,再拿起了另一個,重複動作。

林明軒騰出了一只手,用指腹蹭了蹭自己的嘴角,把那隐秘的笑意舒抹下去。

回家以後,嚴行秋本換了鞋就拿着盒子往自己的客房裏走,但是被林明軒攔住了:“走哪兒去?”

“把這個東西放好。”

“光放着有什麽意思,擺出來啊。”他沒等嚴行秋的回應就自顧自地走到客廳的展示櫃前,手伸向正中央那個,把自己最愛的那個奧特曼手辦模型拿了出來。

那個他很愛的模型就很随意的棄置在沙發上,然後朝着嚴行秋的方向手一伸,勾了勾手指。

一時間,嚴行秋的心理複雜極了,但他還是走了過去,把盒子交給了對方。

林明軒拿出了那兩個碗,擺在了那個大小明顯不合适的展示櫃裏,再一看他旁邊都是各類唱片CD、手辦模型和雜志書,兩個碗透出了明顯不合的氣質。

“你确定……這樣真的好看嗎?”

“好看幹嗎,展示櫃就是用來展示的,是拿來炫耀的。”

他反手打開一個旁邊的展示櫃,選了個空隙就把奧特曼的模型塞了進去,門幹脆一關。

嚴行秋被逗得一樂,轉身回了房間,開始洗漱。

溫熱的水流滑過線條流暢的肌膚,泡沫在頭發上膨脹,嚴行秋把手插了進去,慢慢地揉了揉,随後在氤氲的水汽裏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說真的,這段日子他的腦子很亂,各種情緒,各種事件交叉着,搞得他一邊煩躁不安,一邊又有種極大的落差感。

但到了今天,見過葛廣白之後,他覺得自己突然窺見了以前的那個林明軒,那個會開玩笑,會多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林明軒。

他垂眼打開開關,花灑的水噴出,惹得他閉起了剛剛微眯的眼,擡手搓了搓,把那些糊人眼的泡沫全部洗淨。

別人洗澡的時候可能會放音樂,或者拿着平板電腦看節目,但是嚴行秋沒辦法,他的世界是安靜的,就連水流的聲音都只有很小的聲量,聽起來像是白噪音一樣。

他難得覺得舒适下來。

嚴行秋沒有跟林明軒說,其實自從那次分開之後,他的聽力下降了不少,或許也跟心理問題有關,但是他沒有去找醫生确定,自然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什麽。

各種事情給了他太大壓力,他現在第一反應就是逃避,包括今天在車上提到的冬冬。它的去世才是給了嚴行秋最致命的一擊。

他故意疏遠尤澤,下狠心做出了罷演的決定,忍痛驅離林明軒,獨自一人承擔下所有的經濟和輿論壓力,直到那時他都覺得自己可以忍受下來,可以度過這一難關,可回到家後,他卻看到了躺在地板上動也不動的冬冬。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它送去的寵物醫院,他手腳顫抖地差點連房門都打不開,但還是盡了自己的最快速度。

醫生見到他時都忍不住內心的訝異,因為他出門時什麽都沒有戴,一眼就可以認出他是誰。但憑着職業道德,醫生還是在詫異後的下一秒,迅速地接過了冬冬,開始搶救。

可最後只能遺憾地表示無能為力。

冬冬是死于突發心髒病,這事是誰也不想見到和預料,且誰也阻止不了的。

但嚴行秋還是走不出來。他把那段時間一切的一切全部歸罪于自己,近乎自虐型地覺得,自己錯了太多,現在才受到了報應。

獨留他一個人,身邊再無愛的痕跡。

他想起了自己的爸媽,想起了過去的時光,也想起了被迫離開,被狠狠傷了心的林明軒。

可是沒辦法,嚴行秋不能讓他攪進這趟渾水,他才畢業,有很好的未來,有光明和希望在遠方等着他,嚴行秋不能自私地将他綁在身邊,只做一個自己情緒的消耗品。

他沒想再和對方遇見,直到重逢那時,他看着眼前的人,連走近的勇氣都沒有。

今天,他突然覺得,林明軒是不在乎的,他突然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無私的感情,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有未來的。

可他害怕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花灑關掉,嚴行秋拿起浴巾開始擦身上的水珠,白皙的肌膚此時被暈得摻了紅。

他擦了擦角落裏的鏡子,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觀察自己,很是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臉。

歲月似乎并沒有留下什麽痕跡,除了清瘦了一些,他和之前也沒什麽區別。

嚴行秋卻開始害怕……害怕林明軒嫌棄這少少一點,微不足道的差別,譬如眼角有一些很不明顯的褶皺,臉上的膠原蛋白也流失了一點。

他沒有什麽可以回報給林明軒的了,如果就連這些都失去了,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留住林明軒。

一聲長嘆從他開合的嘴巴裏溢了出來,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腳,挪不開步子,随即用指腹搓了搓自己的眼角,有些無端地埋怨。

為了不讓助聽器沾到水,他把它放在了床頭櫃上,整理好心情以後就出去拿。

哪知一打開門,随意一瞥,就看到了正坐在床頭的林明軒。他很是随意地坐在那裏,但是臉上的神情是有些呆滞的。

嚴行秋蹙了蹙眉,胳膊上還挂着半濕的浴巾,趿拉着拖鞋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他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助聽器,打算戴好了再和對方說話,誰知手腕一把被抓住了,林明軒的力道很大,有種不容拒絕的強制感。

嚴行秋擡眼去看他:“怎麽了?”

林明軒回視回來,嚴行秋居然看見他的眼尾隐隐地透出一抹紅,他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地望着嚴行秋。

嚴行秋心裏有些打鼓,但沒有戴上助聽器,他也沒辦法問很多,于是只好把上句話重複了一遍。

這次林明軒回了,很簡短,只有幾個字:“我能親親你嗎?”

嚴行秋起碼愣住了六七秒,開始懷疑自己的口型識別能力:“我看錯了還是……”

下一秒他就不懷疑了。

後半句話被堵在了嘴巴裏,林明軒直接主動地吻了上來,離開時還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嚴行秋吃痛地“咝”了一聲,用指腹抹了一下,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一道血痕。

他張嘴就埋怨:“你是狗嗎……”

再擡眼時,他就看見林明軒用指尖撚着一枚戒指。

那枚林明軒許久不見,本以為已經被随意丢在停車場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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