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反向依賴

反向依賴

第二天再醒來時，林明軒居然沒有出門，他就那麽安靜地躺在嚴行秋身旁，閉眼沉睡着。

嚴行秋半撐着身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橫在腰間的手臂，随後無奈地嘆了一聲氣，戴好助聽器，又躺了下來。

昨晚林明軒并沒有聽他的什麽解釋，把他壓在床上的時候，連助聽器都沒有還給他。

嚴行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當被故意藏匿起來，塵封多年的秘密重新被揭開，他失了語，索性就任由對方。

那天狠心地離開後，他在屋子裏望着林明軒遠去，像根木頭一樣，在窗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寒冷的夜風将他身體凍得麻木，他才仿佛回過神來一樣，但第一件事居然是扭頭出了門。

他開車回到了停車場，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花，抱在懷裏，湊到鼻尖，眷戀又不舍地吸了一口花殘餘的香味。

在模糊的視野裏，他看見了那個落在地上的戒指盒，心中狠狠一痛。

打臉一般，嚴行秋把它撿了回去，一直放在自己最常用的床頭櫃抽屜裏，和原本的那枚镂空戒指放在一塊兒。每天都能看見它們。

可他卻一直沒有勇氣拿起，更別提把它們重新戴在手上了，他只敢隔着一個手臂的距離，遠遠地窺着，就好像在窺探永遠也得不到的別人的幸福。

來林明軒家裏以後，他也照常放在了床頭櫃抽屜裏，卻沒想到被進來找他的林明軒撞個正着。

嚴行秋有些慶幸對方沒有問自己，因為他無法解釋，也不會解釋。

換了姿勢以後，兩人面對面地躺着，嚴行秋用眼神細細地描摹着林明軒的臉，從眉毛到鼻尖，從額頭到下颌，一輪又一輪地看着，樂此不疲。

被烘得熱熱的指尖從溫暖的被窩裏探了出來，嚴行秋用它隔空點了點林明軒的臉頰，點在那個記憶中小虎牙的位置。

他已經無法回憶有多久沒有看到小虎牙了，在這種時候，有一些懷念。

林明軒的五官沒有多少變化，但整體的氛圍比之前的更顯硬朗和淩厲了，是一種成熟卻帶着幾絲少年氣的感覺。

仗着對方沒有醒來，嚴行秋內心裏生起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真的伸手輕輕地碰了碰林明軒的嘴唇上方。

手下有隐隐的熱度，手指按在那裏還沒有動作，下面的肌膚就緩緩舒展，帶着他的手指向上翹了一下。

林明軒閉着眼睛，勾着唇角，突然說話：“想親的話，可以直接親的。”

他那雙眸子突然睜開了，氣勢十足，眼尾翹起，帶着一副唬人的淩厲架勢。

嚴行秋的眼睛被吓得瞪起，還沒有回複，嘴角就挨了一個吻。

“早安。”

林明軒語氣高昂，沒有半點剛睡醒的迷迷糊糊。

現在說什麽別的多的都很尴尬，于是嚴行秋放棄掙紮，回了一個同樣的“早安”。

林明軒在牽住了嚴行秋的手，帶着幾分驕傲與炫耀一般，從被窩裏拉了出來。

嚴行秋手上的戒指在從窗外透進的晨光裏閃着奪目的光，這是昨晚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林明軒套在他手上的。

而林明軒的手上戴着那枚最開始的镂空戒指。

兩個戒指緊緊地貼在一塊，镂空與內刻的痕跡恰好合在一處，好像原本就應該是一對。

這讓嚴行秋想起了過去，他有些逃避，不太願意去看，林明軒似乎看出了他的躲閃之意，伸出另一只手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為什麽不看？不好看嗎？”

“怎麽會……”

“也是，不好看的話你不會留這麽久。”話雖硬生生的，但林明軒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起身，帶起了被子的一角，微冷的空氣鑽了進來，被子被他及時掖了掖。

“我去做早飯，你可以再睡會兒。”

嚴行秋改側躺為平躺，望着他遠去的背影，開始發呆。

等把最後一口煎蛋塞進嘴巴裏後，對面的林明軒突然開口：“晚上有一個晚宴，咱們一起去。”

“咱們一起？”嚴行秋眉頭一擰，“你和朋友的活動，我不方便參與。”

“每個人都要帶家屬，我也不好一個人。”

嚴行秋不明白這有什麽不好的。

“你在外界也沒有對象，一個人去也沒有人說什麽。”

“可我已經說了，我會帶一個人去。”林明軒話說得很決絕，“不帶去的話，我就失面子了。”

話到此，嚴行秋也不好拒絕，可是他從心底裏排斥這件事，覺得面前剩下的面包都不香了。

林明軒補充：“不用擔心，都是一些熟悉的朋友，不會說閑話。”

可當到了晚上，林明軒拿起一個禮盒遞給嚴行秋的時候，他還是覺得不對。

“真的很正式的晚宴嗎？”

林明軒說是朋友之間的聚會，嚴行秋以為并不需要多注意，結果揭開盒子卻看見了一套黑絲絨西裝，一看就是高級定制工藝。

“熟人間的聚會。”林明軒看上去沒有在撒謊，他解釋，“只是場所比較高端，所以有着裝要求。”

嚴行秋只好去換上。

衣服很合身，不知道林明軒是怎麽清楚他的尺寸的，腰線和袖長都恰到好處，黑絲絨的材質襯得他的膚色更白了，就像黑夜裏的那唯一一抹月光一樣。

很久沒有這麽穿了，嚴行秋有點不自然，上門的造型師正在給他處理發型，嚴行秋眯着眼睛看向前面坐在桌角的林明軒：“要去很久嗎？”

林明軒看了看左手腕上的鑽石表盤：“等會兒七點出發，晚上十一點左右回來。”

有了這個承諾，嚴行秋心裏也算有了點底氣，他偷偷舒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擰了擰手上的戒指，考慮要不要摘下來。

林明軒似乎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嘴角不明顯地往下一撇，語氣突然嚴肅一刻：“老實戴着。”

嚴行秋真的覺得現在他脾氣太不好了。

車駛離公寓，由司機開着，兩人坐在後座，隔着一個不近不遠的距離。

皮鞋踩着柔軟的地墊，林明軒遞了一瓶水過去，嚴行秋搖搖手表示不需要。

“等會兒可能會喝酒，可以先喝點水墊墊底。”

嚴行秋的唇抿得平直。以前聽到要喝酒，嚴行秋都會獨自攬過，搶在林明軒前面喝下，任由林明軒把喝得半醉的他送回去，嘴上堅稱：“我酒量好，你年齡小，不要多喝。”

而現在林明軒點名說今晚會讓嚴行秋喝，期間的區別與反差讓嚴行秋不由得心裏微微難過起來。

雖然不清楚其中緣由，嚴行秋也應下了，美味的礦泉水在嘴裏顯得更寡淡了，他覺得整個口腔都木木的。

到了餐廳門口，沒有店名，只有兩個穿着黑衣服的人守在左右兩邊，确認身份後才放人進去，一看就是個私密場所。

兩人并肩而行，通過一條長又直的走廊，再拐過一個小彎，這才正式進入其內。

燈光昏暗，中央擺着一個長桌，每個位置前都有擺好的盤子和刀叉，中央擺着間隔均勻的好幾束瓶裝玫瑰，在黑紫的燈光下呈現出絢麗的色彩。

才走了一步，就有人注意到他們，從遠處迎了過來。

來人是金頭發藍眼睛的一位男士，看上去年齡不小，他的臂彎處挽着一個女士的手，手上的紅色美甲很吸引人的目光。

林明軒朝他們招了招手，嚴行秋聽着他們用自己聽不懂的外語自然地打着招呼，他時不時地點頭應和，而林明軒顯得很游刃有餘。

林明軒手一擺，攤開指向了嚴行秋，嘴裏說了一句，似乎是在介紹。

男士頭一歪，眼睛一亮，嘴裏“哦”了一聲，兩人又交談了一段時間，林明軒突然舉起了和嚴行秋交握着的手，轉向戒指的那一端，悠然地晃了晃。

男士這回的話嚴行秋聽懂了，他換成了英語說：“Congratulations.”

他們轉身離去，嚴行秋看向了林明軒，好奇問道：“你跟他們說了什麽？”

林明軒舔了舔嘴唇，唇角上翹，是壓也壓不下去的笑意：“我說，我們是一對。”

想着剛剛男士臉上的表情，嚴行秋在心裏暗自道：恐怕說的不止這一點吧。

但他沒有戳穿，也沒有反駁，只是跟着林明軒去挨個打招呼。

他發現這場宴會裏基本上都是外國人，國籍看不出來，但是說的話都不是英語。嚴行秋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麽說話，因為林明軒都會幫他溝通，時不時地翻譯一下。

嚴行秋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面，有些驚喜，看着這些人沒有自己熟悉的面孔，自然也不會清楚自己的曾經，他心裏終于松了下來。

招呼打過一輪，兩人選了個邊角的座位坐了下來，晚宴才正式開始。

侍者呈上餐前開胃小菜，挨個用刀叉給他們分盤，嚴行秋等他走過自己身旁，默默舉起刀叉在中央劃了一下，切成小塊。

他剛用叉子插起，一旁的林明軒突然壓了一下他的手臂，一個叉子過來就搶走了他切好的食物：“這裏面有芒果，你過敏。”

他把東西塞進了自己嘴巴裏，反手把自己盤裏沒有芒果的一塊調換了過去，舉到嚴行秋唇邊，很是自然地“啊”了一下。

嚴行秋的臉上迅速的蹿上兩抹紅，急忙把他的手臂拉了下去，聲音低，但是語速很快：“你幹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太丢人了……”

“小說裏，總裁不都是這麽寵人嗎？”林明軒露着一臉壞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少看點電視劇。”

感受着對面人好奇的眼神，嚴行秋真恨不得鑽進地縫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