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酒
醉酒
林明軒說要喝酒,果然逃不過,菜沒有吃多少就結束了正餐,桌子被侍者撤下,旁邊僞裝成花草的音響裏放出舒适的音樂。
衆人邊玩邊聊,侍者禮貌地給每人遞過來圓托盤,讓他們各拿走上面的一杯香槟。
輪到嚴行秋的時候,他也是順勢拿起了一杯,點頭給侍者致謝後,手一托一端地舉在了胸前。
等到下一個人過來跟林明軒打招呼的時候,他舉了舉手上的香槟,然後再擺手示意了一下嚴行秋手裏的那杯。
他身旁挽的青年見狀就很自然地微笑了下,舉起喝了一口,嚴行秋也默認地舉了起來,湊到了嘴邊就想喝下,結果手裏的酒杯卻被林明軒奪走了。
在三個人詫異的目光裏,林明軒直接把那一杯都幹完了,微眯着眼把酒杯還給了嚴行秋,接着嚴行秋便聽見他突然用英語說:“這是我的愛人,不是酒伴。”
男人顯得很詫異,再看向嚴行秋的目光裏就多了幾次意味不明的情緒,他也用英語回答:“原來如此。”
男人身邊青年的表情露出了幾絲羨慕,而嚴行秋則多了幾絲不解。等他們離去後,他拽了拽手底林明軒的胳膊:“不是說好我喝酒嗎?”
“我什麽時候要你喝酒了?”林明軒眉心一皺,突然想到車上的事,一瞬間想明白了什麽,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他快被氣笑了:“當時我是說,‘可能’,意思是如果我喝不了了,可能會讓你喝,但當然是我先喝,怎麽可能讓你替我喝?”
聯想到別的,他突然覺得有很多次嚴行秋怕不是都誤解他的話了,難怪總是突然間就奇奇怪怪。
他攥緊了嚴行秋的手,強調:“不要想一些有的沒的。”
嚴行秋握緊了手裏空空的高腳杯的杯柄,有些慶幸,又有些開心。
他确實沒有怎麽見識過林明軒的酒量。但看着對方很是開心的模樣,酒一杯接一杯,有的時候來人還沒有喝,他就主動地幹掉了。想着反正也有自己墊底,于是嚴行秋也沒有阻攔。
等晚宴到了預計的時間,林明軒看着還是很正常,從頭到尾,他都沒讓嚴行秋碰過一口酒。
直到兩人坐進車裏,林明軒眯着眼,看向嚴行秋,主動地貼在了他身旁,什麽話都沒有說,嚴行秋就知道對方醉了。
他摸了摸對方的脖子,感受着掌心不一樣的溫度,鼻間全是對方呼出來的酒氣,車內的溫度仿佛在這瞬間迅速攀升。
林明軒望着嚴行秋的眸子,突然湊得更近了,嚴行秋聽着對方念叨:“好好看的星星。”
今晚雲層厚重,根本就看不到一顆星星,嚴行秋覺得有些好笑,看對方醉得如此徹底,也不用像平常一樣顧及兩人之間的關系和距離,他真的就這麽笑開了。
心變得柔軟,話也沒了拘束,嚴行秋大膽起來,直呼外號:“軒小狗,你喝醉了。”
“可能吧。”林明軒居然承認了,“不然我怎麽看到月亮了?”
他居然真的露出了自己的小虎牙,還笑得一臉蠢相。
“別人喝醉是出現重影,你喝醉是出現幻覺,在天上飛呢?”
“什麽幻覺,不就在這兒嗎?”林明軒擡頭就是一吻,狠狠地親在嚴行秋的臉頰上,發出巨大的一聲“啵”。
嚴行秋的臉上迅速染紅,他跟司機大哥在車內後視鏡裏對上了眼神,又恨不得摳地洞了。
“怎麽月亮還變紅了?”林明軒眯着他的眼,前前後後地晃動着身子看了一下,“我不近視啊。”
“你不近視,你眼瞎。”嚴行秋把他推遠了一點,用手背蹭了蹭臉上的口水。
“別擦啊,沒有我味道了。”林明軒作勢就要去攔,身子又貼了過來。
“你酒量真差呀。”嚴行秋推又推不開,只好暗自埋怨,“跟狗留印跡一樣,軒小狗你真是狗呀。”
他身上的那件西裝領子上有一個流蘇設計,蹭在嚴行秋的脖子上,弄得怪癢的。
見反正都躲不開,嚴行秋幹脆換了一個思路,對着林明軒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老說月亮月亮,為什麽把我比成月亮?”
林明軒的眼神認真了許多,像是努力集中精神思考了一下,然後答道:“因為你一直在我的路上,給我引導方向。”
嚴行秋以為他只是想簡單地說一些形容,皮膚白、太過冷淡之類的,卻沒想到他突然冒出來這一句。
想說的話突然被噎住,嚴行秋扁扁嘴,幹巴巴地回道:“哪有一直,我們不是分開過嗎……”
“我說的一直,是之前的之前。在我們認識之前,我就喜歡了你很久很久。”
嚴行秋徹底愣住了,腦子轉不過來彎,只會驚訝地重複:“很久很久?”
“我家裏的牆上都是你的海報,每晚伴着我入睡,就像窗外的那一輪月亮一樣。”林明軒開始比畫起來,先是比畫了一個長方形,然後又畫了個圓,“借着月光,我可以在黑夜裏看清楚腳下的路,走出去好遠好遠。你也是。”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他接着說了很多:“知道嗎?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感覺自己已經花光了所有運氣,畢竟登月的人只占兩位數,而我居然是其中之一。而我的月亮不是冷冰冰的,他會對我笑,會愛我,別人根本羨慕不來。
“那個只在我的屏幕裏出現的月亮,出來了,就在我的眼前,沖我揮着手。”
忽然他臉色一變,嘴角往下撇,很是難過的樣子:“可我沒想到,他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麽去挽回,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回到天上,沖我背過身去。
“我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拉住他,覺得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只好暗自發誓,不要做水中撈月的猴子,要做有底氣拉住他的引力,做他的依靠,做他的唯一。
“所以他是月亮,我是鯨魚。他如果想在空中漫游,他就在那裏,肆意而自由;他如果累了、倦了,任由自己落入了水裏,我就可以用自己寬廣的身軀接住他,給他信心。
話說到這裏,他突然激動起來,音量拔高不少:“事實證明我發了狠,還是有實力的,畢竟狗急可以跳牆。”
林明軒自顧自說得很認真,還有空開玩笑,沒有提及這幾年自己獨自一人在外時有多落寞,也沒有抱怨,但即使他不說,想也知道做到如今的成績有多麽困難,要花多少心思和努力。
一旁的嚴行秋早已淚流滿面,越思考越愧疚,內疚和傷心的情緒就像密密麻麻的蛛絲一般纏住了他,掙脫不得。
眼淚滑過他的眼角,像是不要錢般往下落去,在側臉上淌過一條不間斷的小溪。
帶着餘溫的淚珠落在了林明軒的手背上,他用舌尖舔起:“雨水怎麽是鹹的?”
之後,才後知後覺般擡頭看了一眼,急急忙忙用手去抹嚴行秋的眼角,幅度極大,卻只敢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走每一滴淚:“哭什麽?”
“哭你傻,哭你蠢。”
嚴行秋像是發洩似的罵。
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切哪裏怪得到林明軒頭上,他只是這一系的列種種事件當中最無辜的那個人。
嚴行秋甚至還懷疑過他對自己的愛。因為沒有嘗試過,沒有感覺過,他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猝不及防。
理智的他從來不相信偶像劇般的情節,可以接受自己的一見鐘情,但對不知道內心的他人,他總是留有三分餘地。
嚴行秋愛林明軒,相信他,但是覺得他年齡小,可能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誤把好感當成了愛。
卻從來沒有想過林明軒一直是清醒且清楚地愛着他,這段愛持續的時間甚至比他知道的要長得多。
如果沒有今天這一番醉酒,沒有自己一瞬間的好奇,甚至沒有巧之又巧的重逢,林明軒或許一輩子都不會主動說出口,任由這份秘密埋藏在飛速逝去的過去,死在那個寒風瑟瑟的冬天。
不會有人比林明軒更蠢了。蠢到把自己的過去和未來全部拴在嚴行秋的身上,拴在這個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消失的月亮上。
看他還黏黏糊糊地貼着自己,嚴行秋下手彈了一個他腦瓜崩:“你能不能活得自私一點呀?我真的沒有辦法回報你了。”
“愛哪需要回報呀?是算不清楚的。我只是覺得看着你,我就很幸福,看着你過得好,我就很快樂。所以回來以後看你過得不好,我還是忍不住打擾了你。”
“怎麽會是打擾?”嚴行秋幫他捋了捋拱得淩亂的頭發,眼裏盡是溫柔,“當時我不是說了嗎,我開心還來不及。”
“你開心,可是我不開心。”酒勁徹底上了頭,“我到底該做什麽,才能回到以前……”
林明軒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腦袋枕在嚴行秋的膝蓋上,呼吸沉沉。
嚴行秋用指尖撫了撫他滾燙的臉頰,眉眼彎彎,此時的模樣與過去的他仿佛重合在一起。可這最後一句話後,他的笑顏裏又漫上了密密麻麻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