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亦昀朝着齊半靈拱手道謝, 轉過頭見裴亦辭正低頭喝着孫祿新送上來的茶水, 又對着他一揖:“皇兄,若沒有旁的事兒,那臣弟便先告退了。”

裴亦辭擡頭看了他一眼:“下去。”

他頓了頓, 又補一句, “你也老大不小了,對自己的婚事多上上心, 看上哪家姑娘直接告訴朕,朕去替你說和。上個月朕去看望太妃, 她老人家還和朕唠叨這個事呢。你早點成了婚, 也好讓太妃少操心。”

裴亦昀心裏嘀咕,這位皇兄自己宮裏就那麽幾個妃子,現在一個孩子都沒有, 也沒見皇兄着急,倒是對他的婚姻大事上起心來了。

他面上一派恭敬,連道會多多注意, 這才退出了書房。

待裴亦昀退了出去, 裴亦辭才重又看向齊半靈。

這幾日,他一直在書房閉門不出,沒去飯廳用膳, 更沒去溫泉池那邊尋過齊半靈。

她倒好, 該吃吃該喝喝,據說她若不在虹清池泡溫泉,便在後山碧湖釣魚, 過得好不滋潤。

裴亦辭還當她想不起他也在行宮呢,結果這才幾天過去,還不是主動來尋他了。

他又悠哉哉喝了口茶,問道:“皇後倒是稀客,可是有什麽要事?”

齊半靈這幾天看似輕松,其實時刻找人盯着齊淺意那邊。剛剛恰巧聽到裴亦昀的回禀,見姐姐那邊一切順利,齊半靈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到誰都是樂呵呵的。

“這幾日陛下忙于政務,連溫泉池也不怎麽去。臣妾不敢打擾,今兒過來,一來便是給陛下請安,想問問陛下的喉疾如何了?”

裴亦辭清了清嗓子:“似乎還是有些不适。”

齊半靈笑了笑:“陛下勤于朝政,難免疏忽了聖躬,不如去大都将太醫院的太醫們請來不遲?”

裴亦辭眉心微蹙:“怎麽?皇後這是不願給朕診脈?”

齊半靈忙道:“臣妾來此,二來便是向陛下請辭,打算明日便先回宮去了。若陛下還要留在行宮,不如讓太醫們到行宮來為陛下請脈為好。”

Advertisement

裴亦辭下意識看了看齊半靈的腿,她還坐在輪椅上,明明外頭豔陽高照,她腿上還蓋着厚厚的毛氈,看不出有沒有好轉一些。

“你的腿尚未痊愈,這就不留在行宮了?”

齊半靈低着頭回禀:“再過些時日就是中元節了,宮裏按着往例要辦宴會。臣妾身為皇後,雖然早在宮中已經分派好了各項事宜,這幾日在行宮也盯着宴會籌辦的進度,可如今時日快到了,還是親自回去操持為好。”

裴亦辭右手輕輕摩挲着手裏的茶盞,并沒有看齊半靈:“無妨,你既有所準備,中元節前一日回宮也來得及。”

齊半靈忙道:“不用了,白芙也說,臣妾身子太弱,也不能連着好幾天都泡溫泉。這趟療養完了,過段時間再來也就是了。”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齊半靈沒對裴亦辭直說。那就是她過來行宮,除了惦記齊淺意的事情,還存着想去暗中查一查她父親當年那些事的心思。

可現在裴亦辭也在這裏,行宮就這麽大一點地兒,但凡她有點動靜,估計裴亦辭都能知道,居然反倒沒有在宮裏時候自在了,既然溫泉泡得差不多了,還不如早些回去呢。

見裴亦辭只垂眸看着手邊的茶盞不說話,齊半靈又勸一回:“陛下喉疾未愈,還是請幾位太醫來行宮為好。”

反正她是真看不出裴亦辭有什麽問題,他就咳了這麽久沒好,還是請位熟悉他脈案有些經驗的太醫好好醫治不好。

“不必。”

裴亦辭拿起手邊一個已經批過的折子随意翻了起來,“朕發覺這溫泉池也沒什麽用,這幾位大臣連同百官的折子每日自大都往返也麻煩,正打算今明兩天就擺駕回宮了。”

齊半靈默然。

她沒聽過溫泉池還能治喉疾的說法,只當是自己孤陋寡聞了。可裴亦辭打從來行宮,就去過溫泉池一趟,就算溫泉池真有這種奇效,就泡一趟也治不好什麽啊。

不過裴亦辭身為皇帝,當然随心所欲。

她想了想,恭維道:“陛下勤政不怠,實乃萬民之福。”

看裴亦辭似乎沒什麽要說的了,她又低頭道:“陛下若是沒別的吩咐,臣妾便告退了。”

裴亦辭咳了咳,剛想張口說些什麽,卻見齊半靈已經喚了倚綠進來推她出去了。

他一窒,捧起茶盞喝了一口,随手拿過一本折子翻看了起來。

齊半靈回到自己的住處,身邊只留了倚綠一人伺候。

她看着倚綠,笑意全寫在臉上:“姐姐這回擺脫了鐘家,可算苦盡甘來了。”

倚綠抽了抽嘴角,沒想到那日齊淺意來宮裏找齊半靈,齊半靈真給她出了這麽個主意。

若不是在裴亦辭的書房外親耳聽到裴亦昀說了,她到現在都不太敢相信,自家姑娘居然撺掇姐姐去休夫?

雖然鐘家那副小人嘴臉确實可恨,可齊淺意這一休夫,大都那幫權貴,肯定一個鼻孔出氣,嫌齊家女兒跋扈。齊半靈本在後宮就沒強勢的娘家靠山,這麽一來,難免也會被波及啊。

她雖然滿心憂慮,但看齊半靈這麽高興的樣子,便沒說出口。

齊半靈坐在一個冰鑒邊,取了一盤切好的桃子吃着,一邊自言自語:“如今姐姐正在風口浪尖,貿然把她請來行宮,會不會讓那幫人更要指責姐姐仗着有身為皇後的妹妹撐腰,橫行跋扈了?”

倚綠剛要開口跟着勸,卻見齊半靈一拍腦袋,“姐姐無論怎麽做,都躲不過被那些人指指點點。既如此,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看着,我這個皇後就是要給自家姐姐撐腰,他們又能如何?”

“而且,我明天就回宮去了,姐姐這個月已經入過宮,如果想再來,難免麻煩一些,不如在行宮的時候請她過來方便。”

倚綠懵在那裏,就聽齊半靈吩咐她:“你遣些人去鐘家一塊幫着姐姐清點嫁妝,看看鐘世昌那厮到底當了姐姐多少嫁妝,這些都得問鐘家讨回來。再同姐姐傳個話,就讓她來行宮一趟。”

她低低一笑,“今兒這麽精彩的情況,還是聽姐姐親口和我說來得痛快。”

齊半靈難得一口氣能說這麽多話,倚綠見她那麽開心,也不想再管那許多了。

她應了聲是,便出去尋人傳話了。

齊淺意沒多久就來了行宮,被人直接帶到了行宮後院的一個小亭子裏,齊半靈正在那裏一邊喂着鳥一邊等她。

見齊淺意過來了,齊半靈忙問她:“姐姐,你過來的時候,鐘家人沒為難你?”

齊淺意放下了心頭大石,連表情都比往常生動了許多,笑吟吟地坐在齊半靈對面的石凳子上:“你放心,他們現在一腦門官司,忙着去撈大理寺大獄裏的鐘世昌,還沒來得及一起來對付我呢。”

反正一腳踹了鐘世昌,齊淺意也沒什麽負擔,接着低聲說,“再說那位世子,鐘世昌的哥哥,我看,他巴不得鐘世昌出事呢。”

齊半靈撒鳥食的手一頓,亭子外一只膽子大的鴿子見她不喂了,直接飛到她手上去啄食她手心裏的鳥食。

她也顧不得這些,低聲問齊淺意:“這是為何?難道鐘世昌過去和世子有罅隙?”

齊淺意哼了一聲:“就算有,那也是鐘世昌自己造的孽。我看,他就是被他娘慣壞了,什麽不該想的都敢去肖想了。”

一個侯府次子,不該想的還有什麽?

齊半靈一驚,手裏的鳥食全散在地上,亭外一群鳥立馬撲騰着翅膀圍到她腳邊開始奪食。

“鐘世昌,他居然想奪武進侯世子的位置?”

回大都以來,齊半靈與鐘世昌相處不多,可還記得她剛回來那一日,鐘世昌拼命想讨好她的樣子。

再回想她尚未去渭州的時候,鐘世昌每次見到父親都是低聲下氣的,對着姐姐也總千依百順。

當時她年紀還小,以為鐘世昌愛重姐姐,可如今看了他的行徑再一回憶,齊半靈只覺得陣陣作嘔。

齊淺意哼了一聲:“他這點小心思,在武進侯府那就是司馬昭之心。偏他娘只養了兩個兒子,又偏疼小兒子,這麽多年來一直替他遮掩,這才沒讓他出事。”

她說到這裏,又想起當年父親一出事,鐘世昌就對她再沒好臉色看,還揚言要休妻。若非他又見父親當年的舊部下都過來幫着料理後事又收斂了幾分,齊淺意估摸着,她早幾年就能擺脫這狗東西了。

看到齊半靈眉頭重新蹙了起來,齊淺意連忙笑道:“今兒這種好日子,咱們不提過去不高興的事兒了,我來和你講講早上在公堂的事情……”

齊淺意什麽大場面沒見過,上公堂的時候遠比鐘家母子鎮定多了,還有閑心把他們剛開始小人得志的模樣和後來鐘世昌被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記得一清二楚,繪聲繪色地跟齊半靈描述了半天。

“我那匕首本來都要下去了,但轉念一想,公堂上都判了我休夫,我和他都沒關系了,還動這個手,不知道的還當我多惱羞成怒多在意鐘世昌呢。于是我就随手把那匕首甩到公堂的門柱子上。誰料這時候,平王剛巧過來,就站在門口……”

她說到這裏,忽然想起平王裴亦昀手上猶如陛下親至的游龍劍。

齊淺意這才想起來,裴亦昀能及時過來撐場面,還要多謝陛下相助。

她剛要開口,卻聽齊半靈笑着道:“後來的事兒我都聽平王說了。還好他來得及時,說了那些話,想來鐘家也不敢再到處亂诋毀于你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