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本文首發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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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受到了“自己竟然有一個球迷會!如果開個party的話再也不是沒人來了——看, 那麽多人可能會到呢!”的快樂好事的激勵,沙德這場比賽不僅進球了,甚至還倒過來助攻了繼續上陣的法布雷加斯。進球後兩個人有點陌生和客氣地在場邊搭了一會兒肩膀,但很快因為沙德很好相處, 他們就熟悉起來了。
沙德其實有偷偷擔心過法布雷加斯, 上場對陣阿森納的比賽裏對方看起來臉色太灰暗了, 就好像有什麽吸血鬼在夜裏剛襲擊過他, 或者他得了什麽“水泥病”——并沒有這樣的疾病,是沙德自己幻想出來的——總之他看起來挺虛弱的,好像不應該上場比賽。但今天再看他, 他好像已經恢複了健康, 臉龐帶着正常的光澤和運動後的紅暈, 讓人很放心。
法布雷加斯注意到了沙德沒有好好慶祝、而是一直在偷偷(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的側臉看, 再怎麽假裝沒感覺也假裝不下去了, 于是扭過頭來看着他微笑了一下,帶着一點細紋的圓眼睛仿佛在溫和地問:“怎麽了?”
哎, 沙德最受不了人家很溫柔地和他笑了, 這會讓他很想搖尾巴!雖然他沒有尾巴!
而且法布雷加斯也是個中場球員!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好, 不能因為忽然到了思中期就看到一個喜歡一個, 但是阿紮爾又不在場上, 他又沒有別人可以這樣, 于是一個沒忍住還是撲蝴蝶一樣撲住了法布雷加斯,用力攬住對方的脖子表達喜愛。
法布雷加斯第一次發現沙德還挺, 嗯,挺熱情的?他難免感到了一點受寵若驚——因為沙德顯然是明日之星, 而他就不好說了,都不用等到明日, 眼下在切爾西也有點黃花菜的意味。而且被助攻的小球員這麽高興地摟着是挺開心的,會讓人有種回到青春歲月的感覺。
進球真好,贊美進球,這已經是他連續兩場比賽首發,連續兩場比賽進球了,切爾西的球迷們也在不吝啬地替他歡呼,法布雷加斯一時間倒是有點忘記了不得意的人生,從踢完阿森納時那種走入迷霧的精神狀态中稍微振作了一點。
雖然說足總杯的對手不怎麽強勁,但沙德如此完美的表現還是讓到場支持他的魚魚保護小組非常興奮。要不是球場裏沒信號,他們恨不得現在就掏出手機發推特:
“你們看吧!他多棒!他是條多好的小魚!他才不是隊霸,他無私地替人家助攻,然後跑來一起開心慶祝!你們這些toxic的網絡球迷,閉嘴吧!”
別國粉絲就不用打那麽多英語,只用來來回回地拿藍色字刷兩句話,一句是“魚黑說話!”,另一句還是“魚黑說話!”。魚黑當然是說不了話的,競技體育就是這樣,輸贏大過天,誰贏誰呼吸,誰贏誰開麥。三天前他們還在罵沙德是球隊毒瘤,現在球隊毒瘤就一球一助了——打臉來得又快又狠,疼死個人了,恨不得一鍵删除消息記錄,當做無事發生。
幹嘛啊?!孔蒂你幹嘛這麽快又讓沙德首發,你什麽人啊你?說好了你做殺魚大隊頭頭的呢,說好了要把魚當工具魚,殘酷無情地利用他和說他小壞話的呢?你就是這麽兩面三刀、背叛/組/織的?
莫名其妙在打噴嚏的孔蒂:啊,阿嚏……發生什麽了……阿嚏!
你們等着!等着他又成戰犯了再來清算!好多人一邊抹小珍珠一邊嗚嗚嗚地假裝自己的臉沒有痛痛的,決定小號繼續視j吵架,大號暫時退網三天,等切爾西輸球或者沙德犯了什麽錯再出來揚眉吐氣地舊事重提。從這一點上,他們其實很有魚的精神,說忘就忘,但他們卻偏偏讨厭真正的可愛魚魚!
沙德的人蜜們感慨着,紛紛開貼論證魚黑其實是魚皇深櫃。
順帶一提,他們已經美美地把自己的貼吧/小組/讨論群等聚衆釣魚的地方也緊跟時事地改成了“鲥魚保護組織”,速度快到比賽還沒結束,社群裏就湧入了很多不明所以的真·釣魚佬,忙着問他們這個新的小組建起來是幹嘛的,鲥魚怎麽了,現在也成珍惜魚種進法律啦?是不是釣了犯法?
球迷們樂死了。
賽後球員們慣例一同去客隊看臺謝場。沙德無疑是今天最關鍵的人物,他也被推着跨過廣告牌,直接站到看臺前去和球迷們握手互動,脫衣服給他們——到脫衣服,他才忽然發現,原來坐在最前面、負責挂橫幅的左邊的父女組合,就是他第一次送球衣時送到的那對。
說實在的,這個爸爸他已經忘記了,但看到小女孩時沙德又想了起來。這可不容易,他可不是什麽記事的人。沙德還挺開心的,把球衣用力一扔,直接扔到了十來層看臺那兒去,中間的球迷都歡喜瘋了在狂叫着搶。他和小女孩問好,伸出手來想和她擊掌:
“嗨——”
女孩爸爸臉通紅的,像是又高興,又窘迫:“呃,對不起,她——”
下一秒女孩的表現似乎就說明了他為什麽會是這麽怪怪的反應。沙德上一次就覺得沒聽清這孩子在說什麽話,但因為他英語稀巴爛,而且這小女孩看起來也有可能是外國人,說的萬一是什麽葡萄牙語呢?他就沒做多想。這一次才終于聽清了,對方咧着嘴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用手掌比劃着什麽,用奇怪的聲音喊着沒有節奏沒有調的音波,仿佛小小的喉嚨裏裝着一臺發出噪鳴的無信號收音機。
她可能是有聽力障礙。沙德這才看懂她奇怪的動作原來不是快樂地亂揮小手慶祝,而是應該在努力比劃手語。
周圍很多球迷、工作人員、乃至兩三個攝影師都在看過來,他們周圍的人都在發出驚訝的議論,女孩爸爸已經把孩子從脖子下抱下來了,抱歉得無以複加,又舍不得浪費這個機會,生怕沙德馬上就走了,抓緊機會要同他說話:
“她在學着控制自己,只是一高興就會發出尖叫,但她自己聽不到,所以,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請別怪她。我很感激你,沙德,真的很感激你,我們全家都是——你是她最喜歡的球員了,之前能收到你的球衣,她真的很幸運。我當時太緊張了,以至于都沒能說出感謝,我想再一次謝謝你——我也組織了這個,呃,這個球迷團體,希望你會喜歡——”
小女孩一無所知,已經放棄了瞎比劃,高高興興地從爸爸的胳膊攔截中努力突圍,試圖爬到沙德這裏來,但只是被激動說話的爸爸又重新踹回臂彎裏,開始試圖進行新一輪爬行。她還是頭發卷卷眼睛亮亮,還是像一只德文卷毛貓,被爸爸匆忙往頭上扣了一個大大的棒球帽,帽子太大了,一下子蓋住她大半的臉,只露出肉嘟嘟的臉頰和困惑地張張合合的小嘴巴,像是不懂為什麽天一下子黑了。
沙德的心一下子變得特別柔軟,他問:
“先生,您的,名字?”
“名字?我?哦,哦!——瓦金,我叫瓦金,這是娜塔莉亞——”
他的聲音頓住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沙德要做什麽。前面三四排探頭望着、目睹了這個事的球迷們都發出了“哦~~”的聲音,而後這些感慨一層層往後傳遞了過去。攝影師緊緊跟着拍,不願意錯過這個好畫面,讓人感覺這勞什子球迷組織,無敵的少數族裔聽障小女孩和在這兒輕輕拿下了她頭頂帽子簽字的沙德都像是在擺拍,但其實擺拍也擺不出這麽動人的巧合。
沙德借了旁邊球迷的筆,認認真真寫“To娜塔莉亞:祝你開心:)”——雖然他把娜塔莉亞的名字拼錯了——而後輕輕地、好好地戴回了女孩頭上。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他笑着仰起頭看稍微高了一層的球迷們,用帶着生疏、但依然準确的手語和小女孩“說了”眼下只有他們倆能聽到的話:
“謝謝來看我,我很開心!”
而後他就邊後退邊笑着和球迷們揮手,又像小魚一樣跳過廣告牌,沖着還在等他的隊友們跑去,這麽跑遠了。
“難以想象一小時前我還在和魚黑吵架”
“從今天起不會再浪費一點時間在他們身上了,我兒就是天使,不懂的永別了(捂嘴)”
“魚皇從哪裏學的手語啊,不管了,哎,真的好陽光明媚一魚,我已新做了表情包,有需要自取:世界破破爛爛,魚魚縫縫補補.jpg”
孔蒂沒有想到自己被拯救了,沙德的暖心互動完全把他從可能出現的笑料問題中拯救了出來,現在沒有人覺得“鲥魚保護組織”很滑稽了,這顯然已經完全加入了今年度“感動英超”評選(并沒有這種東西),并立刻成為了英超和切爾西俱樂部的正面宣傳典範——人們最愛看這個了!
再典型不過的“足球把我們聯結在一起”的溫暖案例。
孔蒂何止是不用煩心這個看着就很不聰明的球迷組織,他甚至是連帶着也被誇獎,被誇得臉上泛起迷之微笑,而後整個發布會就在這種皆大歡喜的氛圍中結束了。沙德最近一直在得到誇獎,但這是他第一次非常明顯地感受到自己被強烈尊重和敬佩了,這不光在切爾西是第一次,在他的整個人生裏也不太多,準确來說是屈指可數吧!
上一次感覺到這樣還得追溯到十幾年前,他英勇地幫新認識的同學從糞坑裏掏他們掉進去的足球。但掏出來後他就永遠失去了小學交友權,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是那個剛上學就去跳廁所的傻子沙德。
沙德感覺很好,但這種好和進了球被擁抱、被球迷們鼓掌的好是不一樣的,是一種更複雜、更純淨的好,讓他需要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個地方回味,而不是分享。隊友們輕輕親吻他的臉頰,誇獎他是個像樣的小夥子,而他仿佛也一下子變成了一個特別體面的大人。
等到慣常坐到大巴最後面時,他依然有點頭昏腦漲的,靠在車窗上發呆,還在想那個滿臉激動的父親的淚,和無知無覺咯咯笑的小女孩。
“回神——”臉頰被冰冷冷的手背貼上,沙德顫抖了一下,迷茫地擡眼看,是庫爾圖瓦——對方實在是膽大,滿車全是隊友,孔蒂甚至就坐在大巴第一排,是能從後視鏡裏監視全車的,但他就這麽若無其事地俯下身來。
而後在昏暗的車內,在黑暗中坦然自如地咬住沙德的嘴唇。
車拐了個彎,橘黃的燈光穿過沒拉緊的簾子,在下一秒就像一道橘色的帶子一樣進入車裏,照亮了比利時人的眉框骨,但他的眼珠依然是深陷的,只有睫毛也翩跹了一瞬,像個活人。這一瞬間,沙德的心髒好像都停跳了,直到聽到前座隊友穩定的打呼聲才又落了回來。
庫爾圖瓦已經坐了下來,借着暗更直接地牽住了他的手,五指分開,要牢牢地卡住。
他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全是不滿:“都說留座位給你了,又跑最後面來。”
沙德要和他解釋,但他又不聽,只是越發用力地握住沙德的手,仿佛想沉默着把小男友的手指頭絞斷在自己的掌心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沙德吃痛,本能想的卻是庫爾圖瓦這樣會弄得他自己也疼:
“蒂博……”
庫爾圖瓦只覺得這是一種拒絕。在球場上竟然和根本不熟的隊友那麽親密慶祝、而且一眼都不回頭看他,是一種拒絕。不坐他身邊自己躲到後面,是一種拒絕。他找過來後對方滿臉呆滞仿佛根本不想他來,是一種拒絕。親吻中沙德試圖要躲,是一種拒絕。捏住手要逃走,又是拒絕。
在庫爾圖瓦生氣的時候試圖拒絕他絕對是錯誤的選擇,東西越掙紮絞得越緊,這就是蛇和庫爾圖瓦共享的生物本能。
別人的拒絕不會讓他這麽煩躁,只有沙德不可以,因為沙德就應該永遠都不會拒絕、永遠都不會冷落他才對。
“幹嘛。”他更用力地按住沙德,甚至得寸進尺地往前更貼一點,幾乎把沙德欺負得貼在座椅上:“讨厭我了嗎?”
“喜歡你。”即使是被這麽對待了,沙德也沒緊張,庫爾圖瓦不讓他松開,他就洩了力氣不動了,只是巴巴地看着他,有點撒嬌:“疼不疼?蒂博?”
如果對方其實不疼的話,那可能是他自己的手指頭不懂事,沙德決定忍一下算了。但庫爾圖瓦怔了怔,像是自己才意識到他們的骨頭正礙在一起幾乎要咔咔作響、勒得鈍痛。
莫名其妙的自尊心翻滾起來,讓他沒法在做了這種蠢事後說“嗷天啊真的呢怎麽才發現這麽疼啊”,于是只稍微松了點力氣,不再糟糕到像馬上就會害得彼此因為血液供不上而手指頭壞死,但偏要維持在一個依然讓兩個人都不舒服的力度上。
他還要倒打一耙:“誰疼?你又嬌氣。”
不舒服才有強烈的存在感,庫爾圖瓦舒服了。沙德也是慣着他,牽就牽吧,被握太久也就感覺不明顯了。被他這麽一打岔,他終于從賽後那種情緒裏出來了,仿佛又回到了日常生活中,微微起伏的車輛,熱到有點讓人喘不上氣的暖氣,隊友們仿佛在組交響樂團的起起伏伏的呼嚕聲,庫爾圖瓦好大好大的手……一切都那麽真實和細膩,屬于沙德的真實,他是這裏面的一份子,這多好。
他下意識地輕輕摩挲男友掌指間的關節和一小片手背,都不辯駁他不講理的話,只是溫柔摸着。沒過一會兒庫爾圖瓦就不這麽可怕地纏緊,而是懶洋洋松開了,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他的手,指尖從沙德的指尖滑下去,一直到掌心打轉,感覺到對方在發抖着縮手要躲,就得意地繼續捉回來。
沙德很想要他枕到自己肩膀上,因為每次都是他枕着庫爾圖瓦來着,他也會想要扮演一下枕頭的角色,可對方依然把他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把AirPods分了一邊給他。
他難得沒在聽什麽背景音是男人女人大喘/氣的性/感小曲,而是放着很缥缈的歌,歌手的聲音非常美,像站在從教堂穹頂處投射進內部的光芒裏,來來回回重複着“say yes to heaven, say yes to me”*
車在晃,歌聲好缥缈,庫爾圖瓦閉上眼睛,在黑暗中聆聽,又重新把沙德的手扣住,十指交握,只是不再賭氣用力,而是好好地溫柔地牽好。他想,沙德真是不要太有福氣了,我和人談戀愛一般不會這麽矯情地玩這麽多無聊的過家家環節,好像小學生一樣,坐在大巴車上偷偷牽手。
他連青春、期都不是這麽談戀愛的。比利時的高中裏,大家都很早、熟,青訓營中尤其是。而且他們甚至是需要誇耀早、熟,害怕自己不早、熟,生怕還在長個子的身體和怎麽也弄不幹淨青春痘的臉不夠具有*魅力。男女生需要互相成全,新學期後還沒有x經驗的人會被當成怪胎和沒人要的極度失敗者,那可太完蛋了,誰也受不了那種心理壓力。
庫爾圖瓦沒什麽初戀的情感記憶,只記得第一次*經驗是在某個派對上,他們躲進那個女生特別狹窄的房間,他還在生氣地嚷嚷說“你明明說你屋子有二十平的”——是的,直到今天想起來庫爾圖瓦還有點想翻白眼。比起對方的臉,他記得更清楚的是床單有股梅子味,仿佛有人坐在上面吃話梅掉上去過,搞得他直到現在依然讨厭這種味道。
反正說是戀愛,而且他應該談過好幾個同齡人,但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們總是在亂七八糟各種地方味膽大包天地t*了衣服,然後一會兒就結束了,所有同齡人都一樣:男生毫無技術可言,完全沉浸在自己頂天立地特別厲害的幻想裏;女孩子叫得像是在困惑地模仿影片,希望聽起來特別婉轉,是個絕代佳人——然後男孩女孩們各自衣服一穿就走了,最浪漫的調情也不過是咯咯咯笑着控訴對方弄錯自己的襪子。
女生忙着跑去姐妹家一起寫作業,男生則是忙着趁漢堡店關門前去買上一個,回寄宿家庭打游戲去。
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們都是這麽“戀愛”的,庫爾圖瓦不覺得這是戀,也看不出哪裏有愛,但他反正要當勝利者,所以一直也是這麽做的。青少年就是得幹很多蠢事來作為合群的代價,不合群的人要麽是真的清高自持,已經擺脫了身邊猴子一樣的蠢貨們的影響,要麽就單純是被排擠的可憐蟲。庫爾圖瓦的身邊就有這麽一個又清高自持又可憐蟲的家夥,就是德布勞內。
不過這時候他的腦子有點懶得思考德布勞內了,想到對方總是會有點勞累。
他開始想沙德。
那個時候沙德在幹嘛呢,那個時候沙德才十二三歲,剛上初中的年紀,雖然他沒怎麽提過,但庫爾圖瓦依然能想象出他的樣子——笨笨地背着一個雙肩包,在地鐵站裏乖乖地走着,看到壞掉的地板時會困惑地看半天,直到發現別人都從旁邊另一條路繞過去才恍然跟上。
在課堂上他會因為笨被笑話,沒有人和他一起玩,但也沒人欺負他,等到下課後他會再乘上地鐵,去青訓裏踢球,然後再一次被早上那個壞掉的地板攔住。他為什麽會手語呢?也許因為他曾經唯一的朋友是聾啞人,畢竟聰明小孩都不願意和沙德玩。也許是俄羅斯的學校連這個都教,酷。也許是沙德是灰姑娘,每天要靠手語和小鳥說話……
他剛要笑起來,嘴角就落了下去,他其實不知道沙德小時候是什麽樣,對方沒提起過,他也沒問過——當然了,他為什麽要問呢,他們已經認識快兩年了,但這是庫爾圖瓦第一次想起這件事。既然從沒想過,自然就不可能問過,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他低頭看,對方早睡着了,臉在他的肩膀上擠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好吧,幼稚就幼稚吧,就當是16歲的庫爾圖瓦沒有忙着亂搞,而是放學後抱着足球,忙着跑去訓練,忙着在那兒和沙德相會,和12歲的沙德談戀愛——呃,打住,不是這個意思。真他爹草了,怎麽這麽惡心,這年齡是怎麽回事?
他剛升騰起一點點的溫柔心情立刻在這個讓人生理性不适的假設中極差地消散了。
不過不得不佩服庫爾圖瓦确實是個絕不內耗的人。快下車時沙德被晃醒了,睡眼惺忪,眼睛睜不開,想揉一揉,然後就被對方打掉了手。沙德發現自己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又情緒很差,正在蹙着眉和他生氣:“你為什麽是12歲?讨厭鬼。”
沙德:?
我不是12,我馬上20了!他甚至掰着手指頭确認了一下自己沒記錯呢。兩個人小學雞拌嘴一路下了車拿好行禮,大家該去各開各車各回各家了。法布雷加斯正好在沙德前面拿箱子,一轉身看對方不知道幹嘛鼓着臉,像河豚充了氣一樣,不由得露出笑意來,伸出手要和他擁抱告別——沙德看有人要抱自己就下意識也伸——而後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箱子,正好從他們倆的臉中間落了下去,差點砸到法布雷加斯的腳。
庫爾圖瓦按着箱子,居高臨下地俯視,滿臉無辜:“怎麽了,怎麽還不走?”
抱顯然是別想抱了,沙德還新添一樁罪狀(…)庫爾圖瓦不再莫名其妙地抱怨他的年紀了,而是陰陽了一路他好喜歡新隊友哦,哎呦,場上抱場上抱,抱個沒完沒了的。直到回家了,庫爾圖瓦站在浴室門口都還在講:“沙德,你要不要來抱這個門?忽然發現這個裝飾線條長得特別像法布雷加斯,哈哈!”
沙德捂住耳朵,緩緩地倒了下去。幾個小狗争寵,蝴蝶犬就因為沖得快了點先滾進沙德懷裏,就被另外兩只嫉妒地追着咬腳後跟,沙德不得不又爬起來把它們分開,輪流抱起來親親,這才又天下太平了。
庫爾圖瓦帶着淡淡的熱氣一開門,看到沙德抱着三個小狗站在門口正等他,下垂眼圓滾滾,好認真地睜着,滿臉乖巧,頓時感覺牙癢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他幾乎是咬破了自己的舌頭才感覺這種沖動平複了一些。
“做什麽。”他把小狗們先丢了下去,惹得它們生氣地圍着他扯他的睡褲末端,但他無動于衷,只是推着沙德把他困牆上,低頭輕輕蹭他的鼻尖:“等我|幹嘛呢?”
往下含住嘴唇,聲音已經含糊了:“知道着急了?”
他就穿了個長睡褲,又沒/上衣,發絲還滴着水,臉也洗紅了,身上又/滑/又/熱,沙德想推,一下子竟被消失無蹤的摩、擦、力給騙了,根本沒推開,反而像摸了他一把似的。
庫爾圖瓦呼吸沉了一下,按住沙德的手帶着他摸。其實是想告訴他小狗們毛上好像沾到什麽東西了為了防止他們舔到要不要給狗狗們簡單洗一下的沙德:……
“不是,不要這個……”
沙德着急。
“狡辯。”
庫爾圖瓦啧一聲,仿佛在嘲笑他又無意義害羞。
真不是這個意思,又羞又惱,又有點想笑,而且确實稍微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還沒主動挑起過這種事——關鍵是小狗可能真的需要洗澡啊,別親了,讓他開口說話,哎呦——沙德簡直想不管不顧地原地大叫啦!
“所以你嘴上傷哪來的?”
第二天上訓的時候庫爾圖瓦被問了八百遍,他統一解釋為是被家裏小狗啃的,換來衆人哈哈大笑,通通揶揄他肯定是有什麽過于生猛的豔/遇不敢和人說,并善意提醒他小心不要讓他們在太陽報上看見原委。
只有阿紮爾是不會信的。因為昨天才踢完比賽,盡管上的陣容輪休了一半,那不是還有另一半累着呢嗎,所以今天只訓了半天,下午早早就結束了。他難得跑到庫爾圖瓦家裏玩,感覺一百年沒來過了,趁沙德在露臺上給花澆水,和好友在廚房裏一邊搗亂一邊聊天,拷問他事情的原委。
庫爾圖瓦立刻從善如流地改口,眼睛向下瞥他一眼又擡回去,微笑着說:“沙德親太用勁了。”
“你說謊!”大偵探阿紮爾立刻揭穿他:“沙德都告訴我了,真的是被小狗啃的,因為你們給狗洗澡的時候你非要親它們腦殼——”
庫爾圖瓦臉黑了,阿紮爾笑得捂着肚子站不直,還忙着仗義地替沙德說話呢:“你不準去欺負他,我拿巧克力和他換糖吃,他才告訴我的……”
“欺負他?我欺負他幹嘛?”庫爾圖瓦冷笑一聲,已經快準狠地揪住了他的球衣後領。阿紮爾頓時毫不遲疑、毫無自尊地立刻求救起來:“我草,我怎麽會有你這麽黑心的兄弟!救命啊——沙德,沙德!蒂博要打我——”
“?不要不要!——”
沙德不解和慌亂的聲音立刻從房間外響起,他顯然咕嚕咕嚕要急着跑過來。
庫爾圖瓦:……
他完成了沙德不願意完成的事,那就是照着阿紮爾的屁股踢了一腳。但當對方一聲慘叫後順勢假摔倒下在地上熟練地抱肚蜷縮後,已經趕來的裁判沙德對着惡霸庫爾圖瓦露出了極大的震驚臉,立刻蹲下身去摸對方的額頭,檢查他的神情:“埃登!沒事吧?——”
阿紮爾嗚了一聲。
沙德的“震驚”上升成了“魚魚非常不贊成你這麽做!”的嘟嘴表情,急急忙忙扶着阿紮爾去沙發上坐着緩緩。
庫爾圖瓦深深地後悔了,後悔自己怎麽不再踹兩腳。和沙德一起在幼稚園劇場玩多了,他都忘了他自己的比人生活是多麽險惡,無聲地笑趴在沙發靠背上還沖着他擠眉弄眼做鬼臉、然後沙德一轉身又委屈着“嗚~”的好友是多麽的歹毒!毒夫!毒夫!他恨不得現在就在客廳裏跳起來大喊大叫,讓阿紮爾拱出去!
這個月的國際比賽日阿紮爾給他等着!雖然還沒想好要幹嘛,但阿紮爾給他等着!
是的,2月雖然短,但依然有國際比賽日,不僅有,還卡在特別微妙的時間上,卡在情人節。很多球員唉聲嘆氣,抱頭抱怨這回去得買多少個愛馬仕才能哄好老婆/女友啊。也有的球員一直在心情特別好地微笑,因為他們打算出軌偷吃,家裏有個老婆外面還能找個新的玩,多開心啊。
也有的球員心情差到一天裏連撲了幾十個定位球,全成功,把自家前鋒盧卡庫給撲崩潰了。盧卡庫坐在地上捶胸,質問主教練為什麽不讓阿紮爾和德布勞內先練練,搞得阿紮爾攤手,德布勞內原地捂肚子說自己要看醫生——庫爾圖瓦的情人節理念是這樣的,既然他自己不好過,那他就要讓全天下都不好過。
克羅地亞這一場的對手是冰島。雖然是個人口非常少的國家,但冰島男足國家隊近年來的成績卻是相當不錯,在小組裏,他們也是積分僅次于克羅地亞的二號種子。沙德原本覺得這場比賽他又沒機會首發的,可誰知道集合當天晚上,主帥就宣讀了大名單,而他正在其中。但這場他們打的不是單箭頭,而是雙前鋒,佩裏西奇最近有個小傷沒來,他像是不想再經歷上輪爆冷烏克蘭後那種被議論上錯人的情況了,直接開始搞實驗,讓沙德和曼朱基奇一起首發。
曼朱基奇是可以踢左邊鋒的,但沙德可沒拉過邊。他這魚腦袋,一個中鋒位都搞不明白呢,怎麽一下子要去踢右邊了——他第一反應甚至不是去問教練,而是無依無靠地看莫德裏奇,對方也在看他,蹙着眉頭顯然也有點憂慮。
沙德就像那種本來摔倒了還好的、一被家長抱起來哄就開始哭的小孩一樣,頓時也泛上嬌慣勁了,就着椅子就往後倒,要把狗頭湊媽咪身邊去,然後他就在空中被攔住了,一把頭,利利索索地被丢了回去。
曼朱基奇收回手,苦口婆心地教育他:“黏黏糊糊的幹嘛呢?不要這樣,我們盧卡不喜歡人這樣。”
他是真心的,因為他可是有過前車之鑒。和莫德裏奇交往,一定要坦誠,不要這麽拿腔拿調,拿眼睛去巴巴地看、拿頭去狗狗祟祟地靠——哎,沒長嘴嗎?不會說話嗎?沒有用的知道吧,懂不懂有可能六年都不說話的可怕啊?
莫德裏奇:……
拉基蒂奇拿戰術課的材料蓋住臉,都不忍心傷害曼朱基奇了,畢竟他沒法說出“人家19你幾歲”這麽戳心窩的話來。他就只是小聲說:“沒事的,我覺得沙德這樣也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