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幫忙

幫忙

她自從走上不歸路,秉承的原則一向是:要麽不做,要麽做絕。

對待他也一樣。既然他決意糾纏不舍,她就不會讓對方全身而退。

“這是你自找的葉鳳川。” 她擰着眉,把他壓在餐臺上。說它是餐臺是擡舉了這個一塊木板四條鐵棍拼成的東西,給點重量就會發出委屈巨響,比她擅長抱怨生活。

“是。”

他順其自然躺在餐臺上,任由她騎上去。手臂環住她腰,給她搖晃身體一個支點。

兩人都忍耐到了極限,但她動作不熟練,搞得他脖子向後仰,喘氣劇烈,又握住那只纖細的手。

“故意的?” 他半支起身看她,眼睛極亮,還帶着笑。“幫幫忙,何小姐,你折磨人真很有一套。”

“你想多了。” 她額發垂下擋住半張臉,依舊是和他說話時專用的冷淡腔調。

“我從前就不太會這個。”

葉鳳川眸色頓時深暗,他從被動的位置起身把她單手扛起來抱到床上去。

四目相對時天地倒轉,她穿過他肩膀看天花板上的黴斑。葉鳳川低頭,循序漸進。她咬緊嘴唇,拒絕洩露一絲情緒。

床鋪晃動,男人躬身低頭。

“我從前跟葉世初的時候什麽都不懂。” 她終于開腔,但是破壞氣氛的話。葉鳳川不語,黑色碎發遮住眼神,但緊繃的胸腹出賣了他。

“犯過很多蠢,以為自己重要,以為自己能行,以為自己夠強。其實在人家眼裏,我什麽都不是。”

葉鳳川用力,她握住床單。

Advertisement

“其實很多事,如果覺得自己重要,就辦不成。”

她自言自語。反正對方不會在意,在意也不要緊。他果然沒多說話。何念生笑笑,還配合了一下。

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她閉眼哼起歌。旋律被節奏撞碎,但還是能聽出來,那是首民謠,曲調簡單,讓人想起白色茉莉花在運河邊搖曳。

他突然俯下身吻她,比平常更肆意地動作,海浪在身上翻起,她終于逸出別的聲音,在那一瞬聽見他在耳邊的低語。

“別死。”

宇宙轟然作響,諸神哀憫的眼光閃現。

她氣息不穩,但還是用眼神詢問他。葉鳳川撫摸她頭發,吻在發端。

“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別死。” 他指縫間流過幾縷頭發,順手将她臉頰旁汗濕的頭發撩到耳後。

“起碼,別死在我前頭。”

她沉默一會,繼而笑了。

“由不得你。”

“我知道。”

他再次俯身,把她弄得渾身繃緊。漫長時間過去,月光從西到東。她連先前郁結的火氣也滌蕩殆盡,只剩某種茫然。

“葉鳳川”,她手撐起身子,倚靠在床頭,看他披起衣服在窗前倒了杯酒,仰頭時喉結湧動。

“你圖什麽。”

她嗓音沙啞。

威士忌澄金色反射月光,他返身看她,目光意外地澄澈。

“你會懷疑我,很好。以後記住,我無論說什麽話,你都不要相信。”

“因為我也有我必須做的事。”

***

何念生第二天照舊去披薩店上班。她幹一行愛一行的毛病沒改,客人依舊熙熙攘攘,她還是擺着一副敷衍微笑,只是午間休息時和同事躲在後巷裏抽煙時,對方好奇問了句,薇諾娜,昨天那個黑發美男子,真是你繼子?她愣怔一會,莫名其妙否認道,不是。

“那他是你的什麽人?你們看起來好像,嗯,結了什麽梁子?需要我們幫忙麽,我有姐姐在律所做義務咨詢,已經解救了好幾個像你這樣的……”

金色頭發女員工同情地上下打量她,沒把形容詞說出口。但幾乎所有人都默認她是被大家族掃地出門的金絲雀,從前多半是在堕落街的某個酒吧打雜。但這樣說似乎并不違背事實。

“是啊,他欠了我錢,還不給孩子付撫養費。” 何念生抱臂瞧着外邊人流熙攘,大廈直入雲端,精裝男女們眼神從不給到地面,他們穿着時裝周最當季的套裝,或者下季度限定款。全世界都在向曼哈頓看齊,曼哈頓人就是新人類。

“這種男的就是這樣”,金發女員工了然:“我姐姐她也剛離婚,前夫是她的大學同學,兩人一起打拼,在上城買了公寓,那狗男人卻出軌了女同事,在我姐姐買的新車裏打炮。”

何念生悠悠抽了一口煙。

“後來呢?”

“我姐姐是西西裏人,西西裏人從不忍氣吞聲。她打電話給我舅舅。你也知道,雨季哈德遜河漲水很厲害,他們的車就停在河邊公園大橋下,我舅舅恰好開車路過,發現了他們。雨停之後,警察連人都摳不出來,連車一起拖走了。真可惜,那是輛正紅色法拉利,我還沒見過那麽漂亮的正紅色呢。”

“好家夥。”

何念生微笑。“我喜歡你姐姐,能給我個電話麽?”

一支煙燃盡,她把煙頭撚滅在垃圾桶上,和服務生交換了電話。

“對了,明天下午我有事,下午我替你換班,聽說你今天有個約會。” 何念生眨眼。

對方愉快答應了。

“薇諾娜,你人真好。祝你早點從狗男人那拿到撫養費!單親媽媽不容易,特別是像你這麽美的,快些找下一個吧,曼哈頓雖然沒有真男人,但不缺有錢的單身漢。”

何念生比了個 ok 的手勢,金發女人朝她飛吻。等人走遠,她才徐徐吐出最後一口煙氣,仰頭靠在塗鴉牆上。

她始終惦記着那天玻璃眼珠說的話。他說要找她麻煩,也就是要對她在意的東西出手。而她在意的人無非就那麽幾個——阿婆、師父。當務之急,是去安頓好他們。

——然後再次擦除作為薇諾娜和何小姐的這幾年時光。

“何念生?”

她被這句呼喚震得回過神。從狹窄巷道裏看過去,他高挑身影擋住陽光,冰涼凜冽的眼睛,深藍色制服。

“嘿,哈裏。” 她語氣慵懶,像個攬客的。

“過來抽一根麽?”

她看他的眼神帶點恍如隔世。玻璃眼珠的教子、她念念不忘的美麗羔羊。上帝總喜歡和她開這種品味不高的玩笑,好像在嘲諷她總對未來抱有期待。

他疾步走來,神色比她想象的嚴肅。

她手裏煙味沒散,穿着披薩店服務生的衣服,在巷道裏被抱住,而抱她的人是個穿着 NYPD 制服的帥警察。

“你真有他的孩子了?”

哈裏語氣顫抖。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努力控制聲音。“我明明才是能幫你的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