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火線
火線
車停在碼頭邊,黑暗吞噬所有光。葉鳳川把人壓在車門上,敞開的領口往下,腹肌線條明顯。
“我是說回去做,不是在這做。” 她眉毛擰緊,手摳在他後背,唇線抿成一把刀。
“回去和在這,有區別嗎。”他握住她的腰,那是她唯一能借力的地方,不然就會滑到地上,地上都是機油和廢鋼。随便一把火就能把他倆燒得連渣都不剩,随便戳到某根鋼筋都會百分百破傷風。
“反正你都不在乎。” 他的手從旗袍下擺伸進去,随着節奏加快,她仰起頭,發出貓一樣的叫聲。
“剛才,在劇院”,他手突然停了,聲音放低:“你和條子在聊什麽?”
“沒聊什麽。” 她身體不由自主往前湊,去找他的手。“我今後不會去找他了。”
葉鳳川還是沒動,甚至把手拿出來,在她胸前劃。
“你騙我。” 他的手劃過的地方,都激起她一陣戰栗。“他對你有用。就算這次不用,以後也會用。”
“我不是你。” 她語氣斷斷續續:“我有底線。”
葉鳳川像聽見了什麽離譜的笑話,笑得唇角梨渦泛起。“有底線的人會睡前任的兒子嗎,你告訴我。”
“對待人渣我不需要有底線……再不繼續我就走了。” 她臉上寫着怨憤,部分原因是擔心他剛剛聽到了自己做急救時絮叨的那些蠢話。
他歪頭,月光照亮他的臉。何念生短暫被美色迷惑,嘴唇微張,然後忽地逸出嗚咽。
這次他用的不是手,比手管用得多。
“你心急的表情很有意思,我想多看一會,抱歉。”
他額頭抵在她胸前,兩人都不說話了,暫時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快感中。接着車身更猛烈地晃動起來,她上下颠簸,僅有的月光照出一條致命的身體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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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初不說話,手在他後背劃出幾條血道。他吻她眉心,用帶繃帶的那只手伸進她口腔攪動,兩人情緒都有點失控,但都掩飾得很好。像即将發出尖銳響聲的高壓鍋,越拼命壓抑,爆發時越不堪。
“如果剛才我死了”,何念生握住他後頸,像要掐死他:“你會幫我收屍麽?”
“不會。”
他呼出的熱氣在她耳邊。
“我會跟你一起死。”
月光瘋狂,照在碼頭上。何念生思緒短暫放空兩秒,然後雙腿用力。他呼吸一滞,停在那,仰頭喘氣。
“你很會騙人。” 她欣賞他狼狽表情。剛剛那一下盡管沒讓他繳械,也夠他受的。“你用這張漂亮臉蛋騙過多少人?他們後來下場都不怎麽樣吧。”
“人活着總要信點什麽。” 男人聲音帶喘,眼角濕潤,性感得能去演好萊塢 B 級片。“比如你以為那個藍眼睛的條子是你的救生艇,但誰知道那位年輕神父會不會在晚上念着你名字打飛機呢。”
“你閉嘴。”她眼睛兇悍,母獅子似的。
“我知道他會。因為——” 葉鳳川咬住她耳垂,聲音近乎低吼。月光傾瀉在那塊廢棄集裝箱後的車門前,海浪撞碎在堤壩上。
“我會。
***
何念生醒來時已是正午,陽光從紗簾照進來,照在廣新樓的墨綠色牆紙上。
她昨晚是被葉鳳川送回來的,曼哈頓晨光熹微時她才睡去。桌上胡亂攤着他的東西:半杯加濃美式、幾包煙、一個舊打火機、一把舊槍,帶血跡的衣服,還有那個昨晚他抽出照片時拿着的錢包。
葉鳳川不在,但他的氣息霸占了這個房間的所有角落,肆意标記每件物品的歸屬權。她整理了一下淩亂頭發,起身去找鞋,看到一雙锃亮皮鞋橫在旁邊,怔了幾秒。目光往上移,看到床頭矮桌上放着個包裝熟悉的紙袋,是某家她朝思暮想的春卷。
紙袋上是葉鳳川的字跡,那是串電話號碼。
她把春卷拿出來,吃掉,也不在乎有沒有被下毒。吃完了,她拿起那個便簽,走到電話機前。
那個鵝黃色電話,造型複古、價格不菲。自從被裝上,只有他用過。老式撥號轉盤,她只在電影裏見過。
號碼一個一個撥出去,打通了。
接電話的是個陌生聲音,語氣她卻熟悉。
“Hello,美人兒。如今你是重點看護對象啦,Richard 說,或許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
電話那邊車流洶湧,時不時傳來口音濃重的罵人聲、犬吠聲、警棍敲擊在鐵杆上讓人骨頭發酸的響聲。
“我叫瓦倫迪諾,你也可以叫我——文雀。”
***
猛犸象站在窗前,俯瞰那片他已經看過了三十五年的土地。百葉窗上沾了煙灰,一撥就發出脆響。
他身後,隔着辦公桌的距離,坐着那個玻璃眼珠的男人,手杖擱在一邊。
兩人都無言,許久,猛犸象先開口。
“你和薩拉私下的關系,有多久了。”這句話像指甲劃過鋼板一樣,光是說出來,就劃痛他的喉嚨。
“我知道你想斃了我,布魯諾。但我對薩拉什麽都沒有做。” 玻璃眼珠閃着玩味的光。“她是你女兒,你應該了解她。雖然十六歲正是貪玩的年紀,如果遇到壞人,尤其是像我這樣,除了青春什麽都有的人,或許會短暫陷入錯誤的迷戀。”
他話語停頓,嘴角綻出微笑。“但我指導了她,讓她不至于誤入歧途。”
不鏽鋼抽屜發出爆響,快到無從定睛的時間裏,猛犸象從抽屜深處掏出一把槍,抵在對方太陽穴上,力道之大,甚至陷進皮膚幾寸。老警長的牙上下開合,發出咯咯響聲。
“你開槍吧。”
輪椅上的男人閉上眼睛。
“這樣我就可以先你一步去見依萊紮了。”
槍口一點點挪了下去,猛犸象眼裏的烈焰熄滅了,變成某種灰燼,往事的灰燼。
“你果然因為那件事恨我。”
“我怎麽可能不恨你。”
銀灰色頭發的男人仰起頭,臉上第一次出現悲哀的神情。
“伊萊紮是我們那屆最好的,她卻愛上了你這個胸無大志的平庸男人。因為你的一句不想幹了,她陪你辭職、到下城這種髒地方住廉租公寓,甘願做個家庭主婦,你卻連供養一家三口的錢都掙不到。” 他語速逐漸加快,那是積攢了多年的恨意,濃得像硫酸,潑在猛犸象臉上,潑得他睜不開眼。
“就為了你光榮的警察事業、為了你所謂的原則。她死得那麽廉價。而且…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你那個破爛原則”,他吐出最後幾個字,這幾個字把猛犸象擊穿在百葉窗上。
“那三十六個女孩也不會死得那麽慘。”
猛犸象揪住自己花白的頭發,使勁撕扯。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你說,應該給她們全屍。但你不知道那時候其實她們還活着。韋茲萊做事向來不留餘地,但那天他磕多了,沒在約定時間裏關上焚化爐的門,才會招來火災。”
“是我叫人善後的,那個貨車司機。我給了他錢,讓他把剩下的都剁碎了放在冷鏈倉庫裏運出去。但你又來添亂,非要讓他們入土為安。”
“布魯諾,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你錯啦,我們是上帝的守夜人。”
“上帝沉睡的時候,我們代他值班。誰不守戒律,我們就用天火懲罰他。這樣人才會知道有神的存在。僞善只會害了所有人,包括你最愛的。”
手杖被他重新拿在掌中,獅子的眼睛裏寶石閃亮。
“葉鳳川的照片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他拉到我們這邊,就能拯救你,也拯救薩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