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竹馬

竹馬

“媽,等下我去謝清殊家寫作業!”

許言歡坐在桌前吃着米粉,紅色的湯底和一圈通紅的小米辣在碗裏張牙舞爪。

高二已經開學一段時間,許言歡作為市重點中學永江一中的學生,假期的作業必不可少。

媽媽高慧點點頭:“外公前兩天提了一蛇皮袋的橘子,你給小謝家拿一袋。”

許言歡吸溜完最後一筷子粉,說道:“行!”

高慧輕輕皺眉:“慢點吃,沒人和你搶,你看小謝那孩子就比你穩重多了。”

許言歡擦幹淨嘴,就開始胡說八道:“這麽喜歡他,那不然讓他喊你媽?”

這話聽得高慧直皺眉頭,她看着正在裝橘子的許言歡,忽然問道:“你怎麽總往小謝家裏跑?”

許言歡滿意地将一大袋子橘子放在桌上,回答道:“找他寫作業快啊,有什麽不會的也可以直接問他。”

都是吃一樣的米,喝一樣的水,小學的時候兩人還難分伯仲,結果一上初中,謝清殊也不知道怎麽在學習上開竅了,就沒從年級第一的位置上下來過,搞得她媽經常拿成績這事說她。

不過謝清殊拿年級第一也有好處,這樣她去找他的時候,她媽就不會有意見了。

高慧便說:“你也不要總去找小謝,耽誤他學習。”

“你放心啦,不會耽誤他學習的,我這是幫他鞏固知識。”她說着已經從房間拿好兩本練習冊和一大袋橘子往門口走。

她推開門喊道:“媽,我出門了!”

“慢點。”高慧在後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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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許言歡人已經跑遠,因此也完全沒有聽到,她媽在後面嘀咕了一句:“跑這麽勤快,該不會和小謝那孩子談戀愛了吧?”

許家和謝家住的巷子叫陽原巷,兩家只有相距不到五分鐘的路程,道路兩側是錯落有致的小房子,房子前面是大片的空地,一般會打造成了一個特色的小院,種點新鮮的瓜果蔬菜。

這是永江市的一條老舊小巷,拆遷的風還沒吹到這裏,因此還保持一種落後的淳樸。

清晨的陽光最是舒适,清風吹過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路邊遠遠地傳來零星狗吠,空中飄蕩着不知名的野花香味,許言歡走在嵌着碎石的水泥路上,心情一片大好。

她到謝家門口的時候,剛好看到謝爺爺正往外走,連忙打招呼:“謝爺爺好。”

“歡歡好啊。”謝爺爺樂呵呵的。

許言歡從袋子裏拿了兩個橘子遞過去:“謝爺爺是去下棋嗎?拿兩個橘子吧。”

謝爺爺接過橘子,出門找老夥計下棋去了。

謝家是後來搬到陽原巷的,他家的裝修時整條巷子裏最好的,是當時巷子裏唯一一座二層小樓房,只是過去了十年不止,到底顯露出幾分陳舊的痕跡。

許言歡剛進門,一只小黃狗就颠颠地跑過來蹭着她的腿,尾巴搖得歡快,她蹲下摸它的腦袋:“旺財早上好啊,今天沒有帶吃的給你,去玩吧!”

旺財是許言歡兩年前撿的,當時還只有腳踝高的小奶狗正在垃圾堆旁刨食,聽到有人來了連忙躲到一邊。

許言歡喂了它一個蛋黃,它就搖着尾巴圍着人打轉,濕漉漉的小圓眼看的人心都化了。

更小的時候許言歡養過一只小狗,也只有這麽點大,她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去狗窩看小狗,吃飯都不安生,要和小狗說話,她媽覺得養狗也太耽誤小孩子的精力了,都影響到孩子的學習了,恰好最近的一次考試成績不理想,于是小狗就被送人了。

所以她媽肯定不會讓她再養一只小狗了。

但是小狗好可憐啊。

她轉向一旁一直沒吱聲的謝清殊,試探性地提出一個可行性方案:“謝清殊,我們一起養只小狗吧!”

要是謝清殊養的話,就完全沒問題了,她就可以每天見到小狗了。

謝清殊一板一眼地說道:“許言歡,養一只狗是需要對它負責的,并不是你一時興起就能玩的事。”

許言歡眨眨眼:“雖然是一時興起,但也不是全無考慮,我打算把零花錢都給它花,它也吃不了多少。”

她将小狗舉起,試圖喚醒他的同情心:“你看它,多可愛啊。”

謝清殊半晌才回道:“好。”

照顧小狗的重任,順理成章地落在了謝清殊身上,不過他養的很好,當時可憐巴巴的小狗,沒過多久就長到膝蓋這麽高了。

許言歡作為便宜媽,只是偶爾投喂和摸頭,并賜了一個旺財的大衆狗名,但小狗可能看出誰是救命恩人,每次聽到腳步聲就跑到門口迎接她,尾巴搖的比誰都歡快,親熱地蹭着她的小腿。

她走進屋內,大廳裏沒看到人,于是喊了兩聲:“謝清殊謝清殊,我來找你寫作業了!”

見沒人回答,她又不厭其煩喊:“謝清殊!謝清殊!”

“嗞啦”一聲,廚房門被人拉開,一道身影從裏面走出來,聲音似是無奈:“叫魂呢。”

謝清殊穿着簡單的白色印花T恤和灰色居家休閑褲出現在眼前,十六七歲的年紀,身形是少年人的瘦削,又有着接近成年人的身高腿長。

他少時便生了一副好顏色,長大後褪去了稚氣,便顯出清俊的輪廓,愈發出衆。

往那一站,便自成一道風景。

只是現在他戴着一雙粉色手套,手套上都是泡沫,顯然剛正在裏面洗碗。

“洗碗呢,”許言歡一見他就笑,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我給你帶了我愛吃的橘子!吃嗎?”

謝清殊兩手一攤,眉頭稍挑,昂起下巴示意。

許言歡一句你想得美還沒出口,一陣甜香便直往鼻子裏鑽。

她目光鎖定廚房裏亮着燈的烤箱,忍不住探頭進去,驚喜地問:“這是什麽?”

謝清殊:“顯而易見,焦糖布丁。”

許言歡雙眼發亮:“給我做的嗎?”

她就前兩天提了一嘴想吃布丁,沒想到謝清殊居然給她做了甜點。

謝清殊:“不是,給狗吃的。”

許言歡:“汪!”

她繞着謝清殊打轉:“汪汪!”

圓乎乎的杏眼,咧開的嘴角,靠近的姿态,活脫脫的一只乞食的小狗。

謝清殊忍不住笑,眼神充滿暗示地落在裝着橘子的袋子上。

許言歡會意,立刻剝了一個橘子,細白長指捏着半顆橙黃果肉遞到謝清殊嘴邊,眼神發亮地看着他。

謝清殊微頓,緩慢傾身咬過。

許言歡聞到一陣檸檬的清香,她忍不住問道:“你大早上就洗澡了嗎?”

“嗯。”

說話時他唇角擦過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指尖,像是一陣細小的電流在指尖游走。

許言歡十分嫌棄地“咦”了一聲,手指在謝清殊的衣服上擦了擦,又問:“還要多久?”

“十分鐘。”

有點久。

“那我先去你房間啦!”許言歡輕車熟路地推開謝清殊的房門,鑽了進去。

謝家是二層樓房,但家裏現在只有謝清殊和爺爺兩個人住,所以他幹脆搬到了一樓,方便不少。

謝清殊的房間很大,靠牆的書架上碼着整整齊齊的書,看起來非常壯觀,然而仔細看過去就能發現書架上一半以上是漫畫書。

房間內擺着兩張書桌,一張是謝清殊的,另一張則是許言歡的。

許言歡從書架上抽出一本之前沒看完的漫畫津津有味看了起來。

謝清殊端着兩個焦糖布丁走了進來。

許言歡一邊看漫畫,一邊吃着軟糯香甜的甜點,等她吃完時,恰好把之前沒看完的內容看完。

然後她大刀闊斧地将練習冊推到一邊,打開抽屜,把裏面的東西一點一點擺出來。

“幹正事了!”許言歡揮臂振奮。

“作業寫完了?”謝清殊問道。

“還沒,回去再寫。”

許言歡專心在書桌前布置,一沓畫紙,一整套的畫筆工具被有序鋪開,這才是她要做的正事!

“作業随時可以寫,但畫漫畫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機會的。”

許言歡握着拳頭,一腳踩在椅子上,身後仿佛有海浪席卷充作背景:“畢竟,我的夢想是……”

細碎的星光在她眼底流轉,如同熠熠生輝的寶石:“成為一名了不起的漫畫家!”

中二之魂在體內熊熊燃燒:“誰也不能阻止我!”

這才是許言歡跑謝家這麽勤快的真實原因,她媽媽一直覺得看漫畫耽誤孩子學習,更別說她想要成為一名漫畫家了。

所以許言歡只能有空就跑到謝清殊家裏,實現自己偉大夢想的每一步腳印。

書架上一大半都是她買的書,從國內到國外,從雜志到單行本,從漫畫入門到漫畫精通,還有一些被收藏進箱子裏,塞到了謝清殊的床底下。

表面上,這只是一個高中生的房間,實際上盛放的是只有她和謝清殊才知道的秘密。

謝清殊跟着她笑:“了不起的漫畫家,可以坐下了嗎?”

許言歡依言坐下,開始伏案畫畫,兩人一人寫作業,一人畫漫畫,和諧得不得了。

許言歡構思了一個長篇漫畫,是一個少年俠客行走江湖的故事,她畫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目前故事已經初具雛形。

現在劇情到了關鍵時刻,作為主角的少年俠客正在和惡人作戰,他将惡人逼至絕境,用盡全身的力量壓制住惡人。

許言歡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人物的動态和表情,又翻了參考書,畫出來的草圖總覺得不對勁。

她腿一蹬,椅子便飄到謝清殊邊上:“作業寫完了嗎?”

謝清殊把筆放下:“怎麽?”

許言歡拉他起來,将人推到床邊:“來來,幫我個忙,幫我擺個動作。”

“怎麽擺?”謝清殊也不奇怪,他偶爾會配合許言歡的一些動作參考。

許言歡給他講戲:“你是反派,我是主角,我們正在打架。”

“唔,現在的動作是你被我壓在地上,你要拼死反抗,但怎麽都打不過我,然後表情要很生氣很絕望。”

謝清殊皺起好看的眉頭,龇牙咧嘴,讓表情顯得兇一點。

他甚至還壓低了聲音,從喉嚨裏發出一陣憤怒的嘶吼,很有氛圍感。

只是吧……

少年明眸皓齒,即使龇牙咧嘴看起來也沒有一點兇狠勁。

“完全不像個壞人嘛!”許言歡發愁地說,而且動作也不像個垂死掙紮之人:“動作也不行,沒有張力。”

謝清殊坐起身,無奈道:“那你要怎麽擺?”

許言歡随手比劃了幾個姿勢,撈起一邊的長尺當做長劍:“我是這樣戳了你兩下,但還不想馬上殺你,所以用刀背試圖壓住,先控制你。”

她整個人忽然猝不及防地直接壓到了謝清殊身上,這樣看上去,就像是女孩撲進了他的懷裏。

身上清甜的氣息傳來,謝清殊偏過頭深呼吸,這才轉過臉看她。

許言歡将長尺壓在他喉嚨上,佯裝兇惡:“就是這樣,我把你制服住,你受了重傷想要反抗。”

謝清殊完全忍不住笑,一點都不像個性命被別人捏在手裏的反派。

許言歡有點炸毛,幾乎想要抓着他的衣領使勁搖:“不要笑啊,正經點,你現在命都在我手裏,要殊死一搏了。”

殊死一搏是吧?

謝清殊忽然腰腹用力,翻身将許言歡整個人反制在身下。

少年投下的陰影幾乎籠罩了許言歡整個人,他語氣已經沉靜,但難掩得意:“殊死一搏也是有可能反敗為勝的,對吧?”

房間裏的窗簾半拉,陽光從窗口透出落在地面,然而床上的角落像是被隔絕在陽光之外。

許言歡被謝清殊壓在身下時沒反應過來,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兩只手分別被摁在柔軟的被子上,屬于對方的體溫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似要燒紅她的臉。

他低頭看她,額前頭發遮住部分眉眼,露出的眼尾下垂,長睫便似羽地微斂,瞳孔清澈,看人的時候像是把人看到心坎裏,鼻梁高挺像是明暗的分界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服不服?”

少年清淡的笑意讓許言歡回過神來,這劇情不對呀!

她才是扮演的主角!

許言歡轉而羞惱起來:“你個反派還敢造反了!”

她推着他胸口掙紮起來,謝清殊拉着她又跌進床裏,兩人幹脆在床上打鬧起來,就連門外響起的敲門聲也沒聽到。

“嘎吱”的開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胡鬧。

高慧看着兩人在床上滾成一團的樣子,只覺眼前一黑,聲音都在顫抖:“你們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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