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橘子糖

橘子糖

霍少揚來一班兩個星期了。

這人頂着校霸的臉和氣質,居然還算得上正常學生,不在課堂上搗亂,困了就直接趴桌上睡覺,也不和同學說話影響課堂紀律,做的最過分的也就是遲到扣個分而已。

他籃球打得好,班上的男同學很快接納了他。

他臉長得好,班上的女同學也不讨厭他。

就在大家覺得他脾氣還算好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

下課有同學打鬧撞到正在睡覺的他,桌子上的東西啪啦掉了一地,他如同一頭蘇醒的雄獅緩緩起身,直接按住打鬧的兩人,面色陰沉地将兩人按在了桌上,整得班上同學戰戰兢兢。

眼下這個情況,可比吵醒他睡覺還要惡劣多了。

空氣中浮蕩着若有若無的鹹辣香味,大佬胸口處挂着一大團不明鹹菜,他臉色沉得似要滴下水。

最開始反應過來的是闖禍的男生,他連忙道歉:“對不住霍少。”

許言歡也連忙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擦幹淨吧。”

撞到誰不好啊,偏偏撞到霍少揚啊!

旁邊趕緊有人打掃打翻的鹹菜瓶,看着地上混成一團的不明物,忍不住嘀咕:“誰會帶這東西到學校來啊?”

陶婉婷小聲說:“對不起。”

闖禍的男生見霍少揚不說話,讪讪開口:“我宿舍裏有校服,我去拿一套給你吧,這套我拿回宿舍,洗完再給你行嗎?”

霍少揚聽完這話,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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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眼看得出來,他心情簡直差到了極點。

他脫下校服外套,扔進垃圾桶,冷冰冰說道:“不用。”

話一出口,班上的氣氛更僵硬了。

霍少揚也不在意,在衆人的注視下走出教室。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時之間也沒人先開口,總覺得闖大禍了。

尤其是闖禍的男生,幾乎是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許言歡。

許言歡:“……”

這事她的确也有責任,要不是她打開了鹹菜罐,也不會有現在的慘劇。

于是她追了出去,霍少揚還沒走遠。

他正在走廊盡頭的水池邊上,一只腳踩在水池邊,用紙擦着鞋子。

掉落在地上的鹹菜,有一部分濺到了他的鞋上,他厭煩地皺眉,渾身散發着不好惹的氣息。

許言歡忐忑地走過去,誠懇給他道歉:“對不起呀霍少揚,要是我拿穩點,就不會弄你身上了。”

霍少揚的聲音飽含怒氣:“是你的鹹菜嗎?”

“是同學剛給我的。”

“是你撞的嗎?”

“是我沒有拿穩才灑出來的。”

霍少揚嗤笑一聲:“你這個班長當得真有意思。”

許言歡疑惑地看着他。

霍少揚意味不明:“責任心還挺強。”

這話是真心的,霍少揚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在盛京最好的那一檔學校,他親眼見證了班長這個職位功利化,是加分的工具,是冷漠的組織者,是班會時表揚的對象,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卻唯獨不是一個将集體榮譽感挂在嘴邊的踐行者。

在遠離盛京的一個十八線城市聽到了“集體榮譽感”這幾個字時,還讓他愣了下。

可偏偏說這話的人,明明是個聰明人,卻又冒着執着的傻氣,認真得可以。

于是,就連嘲笑她的認真,也好像變成了一種罪過。

責任感還挺強,什麽意思?

許言歡沒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霍少揚總算将鞋子擦幹淨了,他擡起頭問道:“你不是說我沒有集體榮譽感嗎?你把鹹菜弄我身上,我也沒跟你計較,算我有集體榮譽感了嗎?”

許言歡撓頭:“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讓你以後不要遲到了。”

她試探性地問道:“那你是真的不計較了嗎?”

霍少揚随意地嗯了一聲。

許言歡頓時覺得這人還挺好說話的,一時之間也沒找到表達感謝的方法,于是從口袋裏摸出一把糖塞給他:“多謝你的大度,請你吃糖。”

霍少揚看着手心裏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有點迷惑。

這份迷惑來自于,許言歡總會說出他想不到的話,做出超出他預料的事。

會有女生就這樣塞給男生一把糖嗎?

還都是橘子味的。

他看向許言歡,許言歡正眨巴着杏眼,期待地看着他。

她在等着他的信號,表示原諒的信號。

于是他在許言歡期待的目光下,緩緩撕開一顆糖,扔進了口中。

果不其然,許言歡彎起眼,看上去放松了很多。

橘子味,還挺好吃的。

他不由地柔和了眉眼。

許言歡忽然“啊”了一聲:“你衣服上還有一點東西。”

他穿校服從來不好好穿,總是敞開着,自有一種潇灑不羁的氣質。

也因此,鹹菜灑在校服上的時候,有一點濺到了裏面的黑色T恤,在衣角處,并不顯眼。

許言歡:“我給你擦了吧。”

她說着上前兩步,從校服褲口袋裏拿出衛生紙,捏過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擦過。

霍少揚低頭,看到她正在胸口處給他擦着衣服,柔和的夕陽照亮她半邊側臉,他甚至看到她清透白淨的皮膚上細小的絨毛,以及她身上飄蕩過來的,若有若無的一點橘子甜香。

他忽然不自在地轉過臉,想要說的話,便被他丢到了腦後。

走廊盡頭的水池正對着樓梯口,上下樓梯都會經過這裏,謝清殊上樓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

身姿清麗的女生正低着頭站在高大的男生面前,午後的陽光透過樓梯處的窗口照在兩人身上,拉下一片長長的影子。

如同剪影一般的畫面美好和諧,只是落在他眼中卻顯得刺眼。

手裏的工具啪的一聲落在地上,驚動了站在窗口前的兩人,許言歡看到謝清殊,興高采烈道:“呀,你回來了,工具都借到了?”

她說着就走了過去,霍少揚看着許言歡跟在謝清殊後面一起進了校室,不由發出一聲冷笑,将攥在手裏的紙扔進了水池裏。

剛好有人從樓上下來,看到如此沒有公德心的一幕,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欸,水池會堵的。”

霍少揚回頭,淩厲的眼神似要将人盯穿:“有意見?”

那人忙不疊地搖頭:“沒意見沒意見。”

放學鈴聲響起的時候,大掃除也到了尾聲,教室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許言歡和楊采雲負責最後把垃圾給倒了,任務就結束了。

兩人剛走出校門的時候,便被人攔下了。

來人穿着七中綠白色的校服,他頂着一頭可愛的卷毛,小喘着氣跑到許言歡面前,很是高興地說:“終于,等到你了。”

許言歡認出他是那天在小巷子的小卷毛:“是你啊,你那天腳沒事吧?”

要不是他通風報信,她和霍少揚就跑了,結果他打完小報告跳下牆的時候,還扭到腳了。

雖然他通風報信害他們暴露身份,不過許言歡對他印象不算壞。

大概因為他長了一張乖臉。

小卷毛露出燦爛的笑容:“沒事,早好了。”

就是被你們年級組長抓到訓了一頓,然後被送回學校的教導主任手裏,又被訓了一頓。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腳好後在一中門口等了一星期,終于等到許言歡了。

他有些磕絆地說着:“我一直,在找你,那天,我還沒,謝謝你。”

許言歡笑了:“小事,我也沒做什麽。”

她好像就扶着他坐下了,就連好人好事都算不上。

“不,還是要,謝謝的。”小卷毛固執地說着。

“好吧,謝謝我收到了,我要回家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許言歡笑眯眯地說。

小卷毛露出一點失望的表情,好像的确沒繼續下去的理由了。

這小孩還怪可愛的,居然還跟過來道謝,怎麽會和那群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呢。

許言歡沒忍住還是勸了一句:“你以後還是少和那一群人玩,我看他們也不帶你,你細胳膊細腿的,混在後面幹嘛?”

他的氣質跟那一群小混混也格格不入,他看起來瘦巴巴的,一頭卷毛看着可愛到冒泡。

小卷毛頓時亮起一雙眼,他可憐巴巴地看她:“那我能來找你玩嗎?沒人和我玩。”

這話說的倒是一點都不磕絆,他在心裏排練過很多次了。

許言歡雖然迷惑,但也不好拒絕,她斟酌開口:“可以是可以,但我們也不在一個學校,也不方便啊。”

小卷毛高興了:“不是一個學校,也沒關系。”

他又說:“我叫張楚明,在七中讀高一。”

許言歡:“我是許言歡,這是我朋友楊采雲。”

張楚明立馬改口喊道:“歡哥好。”

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許言歡:“……”

這随便認哥的毛病哪裏來的?

楊采雲噗的一下笑出聲:“歡兒,你這是在哪找的小可愛啊?”

許言歡也被這中二的稱呼叫得渾身別扭:“叫姐!”

張楚明十分上道:“歡姐好!”

許言歡:“行叭,你願意叫姐也行。”

張楚明也不離開,高興地走在她後面走。

許言歡疑惑:“你怎麽跟着我?你不回家嗎?”

張楚明:“我家也沒人。”

原來他爸媽一直在外地忙于生意,經常把孩子一個人扔在家裏交給保姆照顧,于是張楚明才試圖用各種方法引起父母的注意,包括且不限于跟着七中那群小混混學壞。

聽得許言歡和楊采雲一陣同情,直到得知他的零花錢比她們高了不知道多少後,那點同情心已經轉化成了憤怒的嫉妒。

偏偏當事人還在抱怨:“他們一點都不關心我。”

為了避免眼中的嫉妒化為實質流淌出來,兩人連忙轉移話題。

一中和七中每年都有籃球聯賽,也就是友誼賽,旨在增進學生之間的感情。

今年的籃球聯賽因為下個月的七校聯考,提前到了這個月,兩人試圖先打探消息。

結果張楚明帶來的消息非常絕望,七中高二年級的隊伍非常強勁,一半都是體育生,不是他們班上這種業餘愛好者可以比的。

不過也沒什麽關系,重在參與嘛,反正也只是一場友誼賽。

但許言歡很快就轉變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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