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變質
變質
周日一大早, 許言歡在家吃了早飯，就到了謝清殊家裏。
昨天熬夜看完了整本漫畫，又得出一個“喜歡謝清殊”的結論, 讓她大半夜在床上輾轉反側，眼下有點打瞌睡。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夾帶在練習冊裏的漫畫，腦子裝滿了心事。
她和謝清殊從小一起長大, 兩人一起上學，一起寫作業, 明明是再好不過的朋友, 她還當着她媽的面信誓旦旦地說過兩人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可是現在，她背叛了這份純潔的友情, 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變質了！
都怪謝清殊！
仔細想想謝清殊長得好看, 小時候雖然看起來孤僻, 但一直都有不少小女生給他送東西, 長大後性格好點之後，身邊更不缺一起玩的人。
所以喜歡他也沒什麽難以理解的, 對吧？
謝清殊進房間，端給她切了一盤切好的橙子：“還有一個甜點在烤, 等下拿給你吃。”
許言歡小聲嘀嘀咕咕：“你以後別對我這麽好了。”
謝清殊：“嗯？”
許言歡：“唔, 沒什麽。”
要是謝清殊不對她好了, 她肯定會很難過的。
謝清殊見她看漫畫沒有吃橙子，問：“昨天就想問了，這好像不是你喜歡的風格？”
粉色封面, 一眼看過去是主角表情特寫和心理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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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言歡：“多看看不同風格嘛，揚長補短。”
她晚上已經熬夜看完了漫畫, 眼下随意翻開一頁。
女主受到邀請來到男主家裏，男主給女主端來了一個小蛋糕。
為什麽非要端小蛋糕呢, 就不能端點花生堅果嗎？
這個場景裏，女主在男主家裏發現了小時候送給一個小男生的信物，認出男主原來是小時候見過的小男生。
回想起當時還說過要嫁給他，女主眼淚汪汪。
而男主嘴角含着寵溺的微笑：“笨蛋，才發現嗎？”
兩人就此相認，女男主的感情又進了一步。
她當時在被窩裏看這段的時候，覺得甜得不要不要的，在被窩裏打滾，還要合上書緩沖一下情緒。
然而現在當着謝清殊的面再看這段，不知為何有些羞恥，尤其謝清殊還湊過來，嘴上說着：“我也看看。”
她的漫畫全部放在謝清殊家裏，他偶爾也會和許言歡一起看，還和她讨論劇情。
但這次，許言歡飛快地把書合上，胡亂說道：“你一個大男人，看什麽少女漫？”
謝清殊困惑：“大男人不能看嗎？”
許言歡橫眉：“不能！”
門外的烤箱發出“叮”的一聲響，甜點好了。
謝清殊起身去外面端甜點，許言歡松了一口氣，連忙将漫畫塞進抽屜。
煩死了，這個少年漫怎麽感覺是為她畫的一樣，老是讓她胡思亂想。
可不能讓謝清殊看到，省得産生什麽奇奇怪怪的聯想。
謝清殊端着小圓盤出來了，今天做的是香橙布丁，上面鋪了一層切碎的橙子。
他将點心遞到許言歡面前，眼神示意她趕快吃。
許言歡打量着他端過來的芒果布丁，忽然擡頭認真地看着謝清殊。
楊采雲說謝清殊對她，比親哥對她還好，但她可沒有親哥給她做好吃的。
謝清殊是什麽時候會做這些奇奇怪怪的小甜點的？
好像是小學時沒錢買零食，兩人的錢基本都用來給許言歡買漫畫了。
但許言歡眼饞蛋糕店擺放的精致小蛋糕，小學生許言歡對此完全沒有抵抗力，每天放學路過時都要眼巴巴地看一眼。
但一個小蛋糕都能買兩本漫畫雜志了，她沒錢，又不敢問家裏多要零花錢。
有小男生給她送了小蛋糕，塞在她桌子裏，裱花的小蛋糕散發着甜香，勾起肚子裏的饞蟲。
許言歡盯着看了半天，忍痛讓謝清殊幫她退回去了。
她趴在桌上，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背上，語氣無比失落：“我好想吃小蛋糕呀，要不吃了他的蛋糕，給他當兩天女朋友，再和他分手吧。”
如此邪惡的建議自然被好友謝清殊駁回了，他背着書包站在她面前，語氣無比認真：“你等我學，學好了做給你吃。”
這個提議讓許言歡笑出了聲：“哈哈哈好啊，我等你的蛋糕。”
她壓根不相信謝清殊會做小蛋糕。
不過周末的時候，她照例跑到謝清殊家裏，發現了他家裏慘不忍睹的廚房，雞蛋和面粉撒了一地。
更加慘不忍睹的是放在桌子正中央的蛋糕。
說實話，謝清殊第一次做出來的小蛋糕，不僅外觀慘不忍睹，味道更是一言難盡。
謝清殊沮喪地說：“沒有做好，我明明看着媽媽是這麽做的，怎麽做出來差這麽多？”
許言歡卻很高興，她很給面子地吃完了，提出自己的建議：“我覺得你糖放少了，下次可以多放點糖。”
并且興致勃勃地表示，下次做蛋糕能不能邀請她在一旁觀看，她想知道蛋糕怎麽做出來的。
謝清殊眼睛都亮了，他說：“好，我一定會讓你吃到好吃的蛋糕！”
後面謝清殊果然越做越好，從一開始慘不忍睹的小蛋糕，到現在信手拈來的香橙布丁，他經常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
見她盯着自己出神，謝清殊問：“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許言歡搖搖頭沒說話，她忽然遺憾地想，親哥對她也不會這麽好了吧。
許言歡用小勺舀了一勺布丁，正要吃下時，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眼珠子一轉，調轉勺子方向，遞到謝清殊面前：“來，給你吃第一口。”
謝清殊搖頭：“我不愛吃甜的。”
許言歡哄他：“吃一口嘛，就一口。”
見拗不過她，謝清殊張口：“吃了。”
見到他吃下，許言歡很滿意，然後她給自己舀了一勺布丁吃了。
謝清殊沒來得及攔住：“你……”
許言歡叼着勺子問：“怎麽了？”
謝清殊解釋：“我吃過的。”
許言歡：“又沒有咬到。”
謝清殊：“……”
那是咬到沒咬到的事嗎！
他有心想說就算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但他好歹也是個異性，要有男女大防的意思。
或許在許言歡心裏，謝清殊已經成了一個朋友符號，不再存在性別，所以她才對他不設防。
他也不知道，該為此高興還是難過了。
他起身，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去給你重新拿個勺子，以後不要這樣了。”
許言歡哦了一聲，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
用同一個勺子喂蛋糕是她臨時起意，想先試探謝清殊對自己的态度。
謝清殊可以給她打傘，可以給她做蛋糕，可以為她打架，難過時會抱她，害怕時會牽她的手，受傷時會背她回家……
然而這樣的謝清殊，卻不能接受兩人共用一個勺子。
他是真的把她當朋友，卻也真的只把她當朋友啊。
許言歡心下嘆了一口氣，她背靠椅子，翹起兩條椅子腿，一晃一晃地又想，其實做朋友就挺好的，為什麽想不開要喜歡謝清殊呢？
要不，算了？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她便煩躁地放下勺子，轉而拉開抽屜，将裏面未完成的草稿拿出來。
畫面中的少年俠客背着寬背大刀，露出燦爛的笑容，他有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卻下垂，很像無辜的狗狗。
怎麽感覺眼睛有點像謝清殊的眼鏡啊，難道是自己潛意識裏已經喜歡他很久了嗎？
不行，不能這麽算了。
她得知道謝清殊怎麽想的！
謝清殊拿着勺子回來了，見她翹着椅子叼着筆似乎在思考人生大事，就将新勺子放在餐盤上。
他聽到許言歡忽然開口說道：“你覺得我給男主加個女主，畫點感情線怎麽樣啊？”
謝清殊：“感情線？”
許言歡點頭：“對，加感情線！編輯說過可以加一點感情線更能體現人物的變化和成長。”
“你想怎麽加？”
“我想想哈，自由不羁的少年俠客就應該配一個被困在院牆內的大小姐，少年俠客追着反派的腳步經過了大小姐的院牆，因為一場意外和大小姐相遇，然後一見鐘情。”
話一說出口，感覺都變得順暢了，許言歡開始瞎編：“被困在院牆內的大小姐羨慕自由如風的男主，每天在固定的地點等着男主的到來，男主送給她一束外面的桃花，大小姐向他提出請求，希望少年能帶自己偷偷去外面玩一天，就算只有一天也好。”
謝清殊來了點性質：“然後呢？”
“男主禁不住她的請求，将她偷偷帶了出去，他帶她穿過熱鬧的美食小巷，劃船經過小橋流水，夜晚的時候來到種滿了桃樹的林子。”
“然後壞人找了上來，導致他們遇到了危險，男主為了保護大小姐身受重傷，大小姐也為了男主死在了桃花林裏，不，死在男主懷裏吧。”
“大小姐舉着一枝桃花遞給男主，她想要告白的，結果桃花沒有遞出去就落下了，嗯，這樣更慘。”
謝清殊：“會不會太慘了點？”
許言歡用謝清殊拿來的新勺子吃完剩下的布丁，對自己臨時胡編的劇情很滿意：“成長嘛，總是刻骨銘心的，大小姐的死讓男主大變，他就不再是天真的少年了。”
謝清殊：“這就是創作者的思維嗎？”
許言歡笑：“我在想這份感情會不會太草率了？因為男主和大小姐滿打滿算認識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半個月，這麽短的時間，足夠他們到深愛的地步嗎？足夠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為了一個不熟悉的男人付出生命嗎？”
謝清殊：“一見鐘情不是不可能，把情節處理好，應該能說服讀者。”
許言歡卻是轉而問他：“所以你相信一見鐘情？所以你現在沒有喜歡的人，是因為還沒遇到能夠讓你一見鐘情的人？”
謝清殊：“你怎麽聯想的啊？”
“我就随便問問。”許言歡又湊近問他：“那你覺得是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哪個更靠譜呢？”
她正翹着椅子，一下子湊得太近，還沒等到謝清殊的答案，椅子忽然“啪”的一下向後仰倒，許言歡一個不慎摔了個四面朝天。
謝清殊忍着笑意将她扶起：“多大人了，還玩椅子呢。”
屁股着地就算了，許言歡摔下去的時候手指還被夾到了椅子和地面中間，現在痛得要死。
謝清殊還要笑話她，她還不好意思說自己夾到了手指，只憋出一副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
見她一邊抓着手指，還一邊含着眼淚瞪他，謝清殊察覺不對：“受傷了嗎？”
許言歡舉着食指，可憐巴巴地訴苦：“被夾到了。”
謝清殊将她拉到廚房，接了一盆涼水，将她的手小心放進去，又從冰箱裏撿了一些碎冰放到盆裏。
冰涼的水暫時緩解了指尖的疼痛，謝清殊看過她手指，說道：“還好，沒腫，不嚴重，多泡下冷水就好了。”
許言歡悲傷：“看來今天畫不了畫了。”
謝清殊：“昨天不是買了書嗎？今天可以看書。”
許言歡：“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會更偏向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
半晌的沉默後，謝清殊回答：“我更偏向後者。”
他的回答讓許言歡有些高興，謝清殊更偏向日久生情，是不是代表她機會很大？
許言歡泡了一會，覺得手指不痛了，于是回到房間。
謝清殊看她手指沒問題了，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糖，扔給許言歡：“新買的糖，送你了。”
他昨天晚上去超市買傘時，看到旁邊貨架上擺着沒見過的糖，心想許言歡應該沒吃過，就順便買了回來。
許言歡接過糖，高興地說：“呀，是沒吃過的糖。”
她拆開包裝吃了一顆，夾心果汁的軟糖的香甜充斥在口腔，她饒有興致地想謝清殊不愛吃甜的，卻給她總是準備糖果。
他真的很好啊。
要不直接問他吧，問他覺得自己怎麽樣，大不了就當自己沒說過。
她張口：“謝清殊，你覺得我……”
然而話剛說出口，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個畫面，放學的路上，謝清殊認真地說：“當告白說出口的時候，就應當做好失去這段友情的準備。”
于是她忽然卡了殼。
謝清殊仍專注地看她：“你怎麽了？”
許言歡脫口而出的話便拐了個彎：“你覺得我的感情線加怎麽樣？”
謝清殊：“我覺得挺不錯的，畫吧。”
他好像還在說些什麽，許言歡卻覺得腦袋有些發暈，熬夜的後遺症讓她恍恍惚惚的，她只有一個恍惚的念頭：她不能失去這段友情。
她被人扶到了床上，她躺在謝清殊的床上，四周萦繞着的是謝清殊身上熟悉的檸檬香。
謝清殊在她旁邊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給她蓋被子。
她睜着眼，一動不動地看着頭頂的天花板，忽然想，這有什麽難的呢，她先開口告白會失去這段友情，但如果是謝清殊先說出口，她順理成章地答應，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她可真是太聰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