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房門和燈一起被關上了,陳獵雪解開睡衣紐扣,乖順地爬進被窩,貼牆躺下。

陳庭森随手脫掉大衣扔在床尾,在黑暗中向他走來,陳獵雪喉頭微顫,不是緊張,而是興奮——他知道陳庭森要聽心跳,也知道陳庭森一定會回來,陳竹雪的生日加忌日,每年的這一天,陳庭森對陳竹雪的思念都強烈得可怕,他便能在這份無法排解的痛苦中漁翁得利,利用胸膛裏這顆心髒,順理成章地霸占陳庭森。

我像個寄居蟹。

他冷不丁想。

但有什麽關系呢。人活着得有個盼頭,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就像他只需要陳庭森,陳庭森則要靠他的一聲“爸爸”,來确認自己仍在人間。

陳獵雪知道。什麽都知道。

只不過他以為會在明天,或者明天晚上,陳庭森提前一天深夜歸來,對他來說完全是額外的驚喜。

床墊往下一陷,一條膝蓋壓了上來,陳庭森沒有直接上床,他扶着床頭俯視陳獵雪,濃郁煩亂的酒氣自他周身散溢開來,陳獵雪抽抽鼻頭,心髒加着速的“咚咚”亂跳,他在被窩底下偷偷蜷腿,側身面向陳庭森,小聲接上剛才沒問完的話:“你喝酒了……爸爸。”

他喊的很小聲,帶着試探與謹慎,像是生怕又被揪起來扔出去。陳庭森的太陽穴發脹,其實也沒隔多久,再聽到這聲“爸爸”卻如同鋼針,紮穿了他的耳膜,在胸膛裏橫沖直撞,與作亂的酒精糾纏在一起,頂着他的心窩和脾肺,頂得他生疼。

他突然想不明白,聽不到“爸爸”的日子裏,他懲罰的究竟是陳獵雪,還是他自己。

“……嗯。”

半晌,他聽到自己從喉嚨裏擠出沉悶的回應。

陳獵雪從被窩下伸出手,抱上陳庭森支在床沿的膝蓋,用臉頰在男人大腿上磨蹭。陳庭森的肌肉緊繃起來,他抽腿,陳獵雪就探起身子環住他的腰,如同黏人的精怪往他懷裏拱。酒氣混着體溫沖進鼻腔,他深深地嗅,将每一縷氣息都吸進肺葉裏,然後将耳朵貼上陳庭森心口呢喃:“爸爸……”

陳庭森頭腦昏沉,深深絞起了眉。

陳獵雪勾着他的脖子往下拉,用訴說秘密的口吻:“你也聽聽我。”

所有的抗拒瞬間土崩瓦解。陳庭森指頭一彈,肢體先于大腦做出反應,擡手将陳獵雪勒進懷裏,埋進他的肩窩深深抽了口氣。

很硌。

少年人的骨架薄且韌,陳庭森摟的很用力,幾乎把他胸肺裏的空氣都擠出去,陳獵雪能感到自己頸側血管的跳動,急促又激動,一鼓一鼓的,被陳庭森的鬓角耳朵蹭過,那處就燙得要滲出血來。他毫不掙紮,順從地攀住陳庭森的後背,發出滿足的嘆息。

兩個多月的冷落疏遠,到這一刻,他才終于覺得自己又完整了。

“爸爸,”他聲音裏帶着委屈,“我特別想你。”

這話讓陳庭森肩膀一僵,他突然“清醒”過來:懷裏的人是陳獵雪。他眯着眼把陳獵雪從身上摘下來,男孩的眼睛像夜裏的湖,潮濕又蕩漾地回望着他,用那種讓他避之不及、煩躁不堪的視線。

陳獵雪剛要開口說話,眼前一暗,陳庭森擡手捂住了他的眼。

“……別說話。”男人嗓音沙啞,壓抑着無法纾解的狂躁,陳獵雪在他灼燙的掌心裏眨眼,感覺面前的人更像一匹被無形鏈鎖捆縛的狂獸,混亂、掙紮,與焦頭爛額的破壞欲在他體內交織,他想改變現狀,卻無從發洩,只能發出焦灼的低吼。“別說話。”他又重複了一遍。

陳獵雪就不說話,他保持姿勢跪坐在陳庭森面前,聽他急促的呼吸逐漸平複,等眼前的手拿開,陳庭森已經背對着他往浴室走。

“回去。”

扔下沒有情緒的兩個字,浴室的門“咔”地合上。

白花花的水汽在空中漫開,陳庭森閉上眼,用力将額發撩到腦後,由着熱燙的水花劈頭蓋臉的澆下來,酒精在他體內活躍游走,攪動胸口的濁氣,帶來陣陣疲乏的眩暈。

他不該喝這麽多。

楊醫生讓他去家裏喝酒,他本該拒絕的,明天一早就要去醫院,要跟院領導開會、彙報工作……他本該如平常一樣自律,回家,洗漱,整理資料,解決堆積如山的大小事物,還要安排一場跟江怡夫婦的見面,再跟陳獵雪好好聊聊——冷處理了這麽久,那孩子應當清醒了,只要他聽話,他願意以後盡量對他溫和,給他适當的關注的獎勵,讓他們的養父子關系回到正軌。

他本來是這麽計劃的。

可煩亂的情緒并未順從這井井有條的安排,在大巴車上不長不短的一段時間,他不論逼自己想什麽,思緒最終都會繞回到陳獵雪身上,走之前陳獵雪讓他早點回家,落地後陳獵雪說叔叔,想你了。配合着浮現在眼前的就是陳獵雪的音容相貌:他執拗、他熱烈、他想方設法地與自己親昵、他孤注一擲、他殘忍、他蠻不講理地說叔叔我也可以;說叔叔你硬了;說叔叔,我活不了多少年。

“碰。”陳庭森粗魯地從車底拽出行李箱,楊醫生被這動靜吓了一跳,攬着他的肩往家走:“來我家就別煩啦,再把你嫂子吓着。我看你天天就是太繃着自己了,一醉解千愁。”

酒是不是真能解愁,對陳庭森而言暫且存疑,但至少是一種宣洩的途徑。楊醫生能喝,喝多了話多,再往上喝嘴上就沒了把門兒的,搭着陳庭森的肩胡言亂語,說老弟,楊哥知道你這幾年不好過,明天哥就讓你嫂子給你找個後媽……不是,給獵雪找個後媽!不能讓江怡占了去。

他老婆氣得拍他,罵:你別給人家添堵!

到後來陳庭森也不知道他們喝了多少,他從楊醫生家出來時還是清醒的,叫車回家上樓開門都是清醒的,他清醒地換了拖鞋,清醒地往陳獵雪房間走,清醒地感受到沒看見陳獵雪時一蹿而起的怒火,甚至在自己房間找到陳獵雪後,他還清醒地感到了安心。

接着他就不清醒了。

不僅不清醒,還混沌,迷亂,昏頭漲腦。

好在他殘存的理智及時将他拉了回來,沒再跟陳獵雪繼續親近下去。

關掉淋浴,陳庭森抹掉臉上的水珠,他感覺自己又平靜了,盡管腦子有些暈,但他告訴自己:我想親近的是陳竹雪。

讓他在外地心不在焉、歸來時心亂如麻、火燒火燎夜半尋找的都是陳竹雪,因為明天是陳竹雪的生日。

這一切都跟陳獵雪無關。

如此安撫好情緒以後,他穿上睡褲推門出去,看到本該從他房間消失的陳獵雪靠坐在床頭,被子拉到肚子上,雙手壓在被子上,很乖巧的模樣,濕漉漉地望着他。

“嗡。”

陳庭森顱內一麻,清楚地聽見了怒火燒斷理智的聲音。

陳獵雪從沒感受過如此駭人的壓力,被摁在腿上打屁股的時候都沒有。陳庭森卡住他的下颌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要被掐死了,慌忙抱住陳庭森的胳膊,結果脖子一緊,他就這麽被狠狠摁倒在床墊上。

陳庭森俯在他上方,喘息因極度的憤怒而急促,熱燙的酒氣全都噴灑在陳獵雪臉上,他的眼神是山呼海嘯的兇狠,似乎恨不得真就這麽掐死他。

陳獵雪被吓着了,他連呼吸都忘了,驚恐地瞪圓了眼。

如此對峙了片刻,陳庭森敗下陣來,他張開僵硬的手指,陳獵雪被掐住的地方迅速泛起點點紅紫,黑暗都無法掩蓋的觸目驚心。陳獵雪害怕地看着他,喉結哆嗦着,胸口輕微地一起一伏,卻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意思。

陳庭森的心力真的被撕扯到了極點。

“你怎麽這麽不聽話。”他感到一股無以複加的疲憊,嗓音嘶啞,壓抑又痛苦地問,“……你到底要幹什麽?”

陳獵雪愣愣望着陳庭森,他知道陳庭森一定醉了,否則他那樣自持的一個人,絕不會允許自己問出這樣無可奈何的話;同時,他發現他與陳庭森之間只隔了一條手臂,他的膝蓋甚至能觸到陳庭森緊實的胯骨;緊跟着他又想,如果陳竹雪的心髒有自己的想法,大概已經在破口大罵了——罵他的自私,罵他卑劣無恥的愛,罵他仗着陳庭森離不開他腔子裏這顆心,肆意妄為地将陳庭森往痛苦裏拖拽。

他邊這樣亂七八糟的想着,邊摸索着解開睡衣松散的扣子。

這次他沒有給陳庭森絲毫隔絕自己的機會,他利索地脫掉睡衣,展示自己蒼白柔軟的肚腹,坦胸露乳地臣服在他身下,等陳庭森看向他胸口那條狹長的傷疤,他就不由分說地環上陳庭森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上。

“我就想讓你抱抱我,爸爸。”他哀傷地說。

沒有衣料的阻擋,肌膚相貼的觸感讓陳庭森渾身一僵,他扳着陳獵雪的肩要把他扯開,入手的卻是滿掌溫熱滑膩,身下的人像落水抱住了浮木一樣往他懷裏鑽,滾燙的臉頰在他肩頭脖頸上亂蹭,濕濕熱熱地喘息。

暖氣充盈的寒冬深夜,這樣一具鮮活柔軟的身體貼在身上磨蹭,對任何一個正酒氣上頭的男人來說都實在過火。更別說陳庭森上次做愛是多久前的歷史。他被磨蹭得心頭火又起,眼前陣陣發花,惱怒地覺察到下腹的躁動。

“陳獵雪……”

他繃緊腰身,剛按住陳獵雪的頸子要嚴厲警告,喉頭一燙,一張濡濕的嘴巴裹住他的喉結,不知死活地吸了一口。

陳庭森悶哼,五指插入陳獵雪發間,粗魯地扯起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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