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雀婉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子了，來時的車突然就換了一輛了。
她被擠在後排中間的位置，左邊是那個戴着佛珠的男人，右邊是她媽媽。司機和副駕駛上的人和男人一樣年輕，明裏暗裏的目光透過後視鏡在打量，一段時間過後車裏只有高荷花被宋曲韓和裴信一人一語逗的不亦樂乎。
“媽媽。”
雀婉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她下午睡多了，這時候根本不困，就是很熱。她發現這些當兵的似乎都沒覺得熱，車裏根本不開冷氣，窗戶雖然能吹進山風也感覺涼涼的，但奈何她身邊坐了個大男人，擋了一大半。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擠着她了，姿态輕松的撇開腿，撐着頭看着窗外面。
高荷花一開始沒聽見，等雀婉多叫幾聲後才扭過頭來。
“怎麽啦？”
而這時說話聲都沒有了，整個車都安靜了像是要聽她講話。
雀婉聲音更小了：“媽媽，幫我紮一下頭發。”
她自己紮動作太大，肯定是要碰到身邊的男人的。
高荷花有求必應，讓雀婉側過身背對她。
雀婉知道前面的兩個兵在看她，而身旁的男人一直保持着沉默，姿态也沒變過，她卻覺得輕松多了。
一個小時後到了目的地，雀婉終于松了口氣，從車上下來就有人帶她們去住處了。
雀婉和高荷花走後，留在車上的裴信學着她的聲音嬌滴滴的道：“媽媽，幫我紮一下頭發啊。”
宋曲韓攬着裴信的頭往自己胸膛上靠：“想怎麽紮你說吧，媽媽一定給你紮的美美噠！”
裴信一拳打開他：“噗，滾哈哈哈哈。南方小姑娘都這樣嗎，紮頭發就紮頭發怎麽還紮一下。”
宋曲韓：“這聲音甜的，我們坐的遠還好，阿越快受不了了吧。”
他們不知道，周時越清楚，更甜的是高荷花給雀婉紮頭發沒控制好力道，雀婉那聲小小輕輕的“媽媽，哎呀，哎呀”。
裴信：“阿越你在想什麽？”
宋曲韓戳着裴信鼓鼓的胸膛：“是不是在想紮一下，紮兩下，紮三下……哎喲，我紮紮紮紮紮。”兩人哄笑成一團。
周時越踹了腳他後車椅背，放下腳坐好，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絲笑意，緊抿的唇微微勾勒出上揚的線條，“鬧夠了開車。”片刻後吉普車開出大門離開了。
雀婉在感覺到背上那股猶如針紮般的目光消失後，挺直的背脊才緩緩放松下來，她的變化讓高荷花關懷的看過來，“怎麽了？山裏就是這樣，小時候媽媽帶你住過，你還跑出去抓過野雞呢。”
雀婉：“什麽時候啊。”她都不記得了，難為她媽還記得這麽清楚。她回頭看一眼，剛才她們下來的那輛車已經開出去了。
高荷花：“在你奶奶家，那大山裏，寶貝你像只小猴子，該叫你雀猴猴。”
前面當兵悄悄扭過頭看她，被雀婉發現了，登時紅着臉撇開目光。
雀婉挽着高荷花的手，“我忘了。”輕輕嘆氣，淡然一笑，已經習慣了她媽時不時揭她老底。
高荷花：“小同志，我們不用登記辦理手續嗎？”
年紀看着比雀婉還小幾歲的士兵不敢回頭，聲音極大：“報告，雀政委已經派人辦好了，讓我帶你們直接去住的地方等他。”
高荷花捂着耳朵，拍拍胸脯：“太洪亮了，這樣和女孩子說話她會怕怕的，尤其是我們這樣的精致女孩，你一定要溫柔啊。”
小士兵僵着脖子回頭臉上很不好意思，雀婉同情的看着他，對精致老女孩道：“他還是個孩子，放過他吧。”
高荷花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毛都快長齊的小夥子哪還算孩子，行8，阿姨愛幼放過你。”
雀婉忍俊不禁，臉上的淡笑讓她五官線條更顯的柔和秀雅有靈氣，讓無意間看到的人失神片刻。
小士兵開始結巴：“到到到了。
等他把東西放下，将領到的鑰匙交給她們，雀婉接過來：“謝謝，麻煩你了。”順便給了他一小包話梅糖。
小士兵不敢接又不敢拒：“不不不不能要。”
雀婉看他臉上的汗，淡笑：“給你的。”
高荷花：“下毒了哦，吃下去會像火箭被發射到天上。”
小士兵：“……”
雀婉看着他逃跑的背影，耳邊是她媽咯咯咯格外起勁的笑，她一邊搖頭一邊打開了公寓的門。
跑走的小士兵回去複命，到晚上休息的時候才摸出藏口袋裏的話梅糖，下一秒就被人截胡了。
“吃獨食呢！哪兒來的？”都是同個宿舍朝夕相處的兵，有點什麽都藏不住。
小士兵憨态畢露：“雀政委家姑娘給的。”
“誰？？？”整個宿舍忙自己事兒的兵都停下了，“多大的姑娘？”
小士兵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激動，迷茫的道：“就是大姑娘啊。”瞬間一片嘩然。
搶他話梅糖的兵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腦袋，“雀政委家姑娘來了你怎麽不早說啊，漂亮嗎，她在哪兒呢？”
“十個月！終于能見着女的了！女的！”
“在哪兒在哪兒？啊啊啊啊快說！”
被包圍的小士兵吞咽着口水：“送、送她去雀政委住處了。”
雀光正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分配給他的房子裏亮起燈光，隔着老遠人就精神了，走路都快了好幾倍把其他人甩着後面。
“大正，你急個錘子，這麽趕回家家裏有老婆給你做飯嗎！”
雀光正沖刺狂奔：“說的對！給我老婆姑娘做”
樸建國喃喃失神：“……這狗日的不是跟我說他手斷連肉夾不起來，敢情是故意騙我分他肉吃的？”
同行的團長一臉疑惑：“醫生說政委不是剪指甲剪破一點小皮沒啥大礙嗎？”
樸建國臉上橫肉抖了抖。
站在陽臺上挑着花盆裏煙蒂的雀婉隔着老遠就聽見她爸渾厚的大嗓門了。
也幸好雀光正只喊了一聲，從樓下飛快上來，進門後左瞧右瞧蹑手蹑腳，說話聲音都變輕了，“婉婉，婉婉，我的小寶貝，你麻麻呢？”
雀婉撿了一包紙巾的煙蒂從陽臺出來，“在廚房啊。爸爸。”
雀光正深深的嗅了下，他剛進來就聞到熟悉而懷念的飯菜香氣了，目光從廚房的方向落在雀婉手上，連鞋都顧不得脫直接過去。“你撿這個做什麽哎呀髒手，婉婉別碰，快給我我去扔掉。”他直接搶過去丢到垃圾桶。“這些爸爸會收拾以後不要搞啦，去洗手洗手，我去看看你麻麻。”
雀婉看着她爸一臉喜悅的沖向廚房，宛如懷春的少女邁着跳躍步伐：“心肝兒……”
雀婉一點也不意外：“……”她早料到是這樣。
廚房裏傳來雀光正自以為很小聲的聲音：“心肝兒你好熱情哦，婉婉在外面，我們晚上再嗯嗯嗯啊！”
高荷花：“我讓你盛飯，你嗯嗯嗯是想拉屎嗎！哎喲我的仙女形象……雀光正！”
雀光正嬉皮笑臉的竄出來：“婉婉快來吃飯！”
不小心聽見父母調情的雀婉內心已經麻木至極，習慣成自然的答應一聲幫忙端飯到餐桌上。
吃飯的時候雀光正話語不斷：“婉婉和麻麻這個暑假就在這裏住下，有什麽缺的就和爸爸說，爸爸給你們買。要是覺得這裏住久了不好玩，爸爸就讓人帶你去城裏轉轉，我們婉婉又長乖乖了，哎呀爸爸好想你和麻麻呀。”
雀婉夾了一塊肉放他碗裏，“嗯，沒開學前我不走。”感動的雀光正熱淚盈眶，立馬吃下去。
晚飯過後雀婉被趕去洗澡，“早點休息，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車累不累，趕緊洗個澡上床躺着，手機媽媽給你充好電，洗完澡出來你再玩。”高荷花把衣服拿出來給她。
洗過澡後雀婉躺在鋪好新被褥的床上困意漸漸上頭，她拔下充好電的手機時不可避免的看見摔碎的屏幕，想起那幾個人他們笑什麽？在她讓媽媽紮頭發的時候，只有坐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毫無反應，動也不動。
夜有些深了，她把手機放在一旁閉眼睡去。
這一覺她睡到天亮，雀婉感覺自己聽到了雞叫，起床走出房間時正看見高荷花在擺早餐，外面意外的沒有操練的十分整齊的腳步聲。
“吃完早餐會有人帶你去轉轉，參觀參觀。”
“那你呢？”雀婉坐在桌前問。
高荷花：“我就不去了，我得給你爸那些亂七八糟衣服整理了，要參觀也是去參觀你爸。你把這片熟悉了就行。”
門鈴響了，要帶她去參觀的人來了。雀婉放下水杯去開門，門外是昨天那個腼腆容易害羞的小士兵，身板筆直朝她敬禮。“報告，是政委讓我過來帶你們熟悉環境的。”他眼睛不知道往哪兒放。
雀婉和他打招呼，“早上好，要吃點早餐嗎？”
小士兵：“報告，我吃過了！在食堂吃的。”他眼珠子飛快的把室內情況掃一圈，“政委說要等你們吃過早飯再帶你們去。”
雀婉心領神會，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那麻煩你進來坐會吧。”
小士兵神情堅毅：“我在外面等，站崗！”
雀婉見是這樣，點了點頭，門也不關了就開着裏外都能看見，小士兵背對着她挺直了背脊，宛如一顆松柏。他以為像雀婉這樣的吃個早飯起碼要很久，但是很快就有人從背後叫他了。“走吧，我們去哪？”
雀婉拿了一頂帽子，外面的太陽将地面烤至金黃，熱熱的風吹起她的長發和開衩的裙擺，側面露出一雙細長的腿，在陽光下好似泛着瑩潤的白光。
“要去超市？”小士兵不安的看向四周。
雀婉捏着紮斷的發繩：“可以嗎？”雀光正和她說過這裏生活用品她都能買到，基本是不缺的。接着她發現他正擡頭觀察附近的情況，“怎麽了？”結果問他也不說話，連連搖頭，雀婉好奇心不強也就不勉強他了，擡手扶了下被吹動的帽檐。
小士兵：“走這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