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域戊邊
西域戊邊
有詩曰:聞說輪臺路,連年見雪飛。春風曾不到,漢使亦應稀。白草通疏勒,青山過武威。勤王敢道遠,私向夢中歸。
駐守新疆的将士,從來不熟讀經書,滿身力氣,粗人一個。然而,在這東漢末年,将士會熟讀此詩句。他們閑來無聊,便會議論探讨。有一位士兵,他從軍之前,涉獵書籍,只因家中富裕,幼年讀過幾本經書,腹中頗有知識。他名叫華金,今年二十五歲。他穿着軍隊發下來的皮貂綠衣,圍在鐵皮帳篷裏的火爐旁,喝着熱水。在他的身旁,有七八個漢子,同樣穿着皮貂綠衣,坐在熊熊燃燒的柴火前,聊天唠嗑。
一人道:“這鬼天氣,什麽時候能到頭啊?”說完,只見一個彪悍的大漢,從帳篷外走了進來。簾子被掀開的剎那,冷風卷着鵝毛大雪,一起席卷進帳內,帳內的人,渾身打個冷顫。進來這人,粗聲粗氣,道:“爺爺的,外面的勁風更加猖狂了!我們這一班值班,算是結束了!後半夜,就交給徐帥将那一組了!”另一人道:“劉大哥,抓緊進來,烤一下手。即使金剛銅鐵的身軀,也頂不過這寒冬冷雪!”走進來那漢子叫劉鵬。
對面坐着的華金道:“方才我們說到哪句詩了?”一個白淨面容的男子,名叫鄧峰,他道:“聞說輪臺路,連年見雪飛。”華金道:“對對對!這個輪臺路,指的是新疆烏魯木齊,連年見雪飛,說得是環境多麽寒冷和惡劣!”劉鵬接話,道:“連年見雪飛,寫氣候之寒冷!”鄧峰哈哈一笑,道:“連不識字的劉大哥,都知道這句詩的含義!”劉鵬苦笑,喝了一口熱水,道:“老子剛從漆黑的夜,白晶的雪片中,走過來。怎能不知道這句詩的意思?夜本來要黑,卻在雪花的飄落下,亮晶晶,如白晝!”華金道:“春風曾不到,漢使亦應稀。白草通疏勒。青山過武威。”
另外一個蜷縮身體,快要熟睡的漢子醒來了,他道:“春風曾不到,寫其荒涼。”他名叫蔣偉。蔣偉接着道:“白草通疏勒,道出蕭瑟,漢使亦應稀,道出地距中原之遙遠,揭示出西域戊邊的艱苦性。”鄧峰望着火光,聽着鐵皮帳篷外的連綿不絕的呼嘯聲兒,感慨道:“真是應景!”
過了片刻,華金緩緩道:“在下認為,全詩最動人心弦的,是最後兩句,勤王敢道遠,私向夢中歸。前半句,指要竭盡全力,報效祖國,後半句,表達思念家鄉,想和親人團聚的情感。忠君報國之志,和思念故鄉之情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其他幾個漢子,默默點頭。
鐵皮帳篷外,風更緊,雪更烈。耳旁只聞到咆哮猶如鬼魅的風雪交加聲。華金眼眸含光,凝視火光,出了神。迷迷糊糊中,華金進入了夢鄉。也許是白天值班,勞累疲倦,他此刻睡得特別香甜。他從家來到新疆,算起來,已經有兩年了!在這兩年裏面,他沒有回過一次家,書信來往較是不少。他現在在夢中,做的夢,依舊是自己用殘巾,蘸着墨水,寫着一些對家裏人的思念,寫着新疆這邊發生的事情。
翌日,天剛蒙蒙亮,雪花洋洋灑灑,依舊很大。劉鵬掀開帳篷的一簾,望着皚皚白雪,甚是感嘆,道:“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這時走進來一位雪花積落滿身的士兵,他對劉鵬道:“劉兄弟,副少将,讓你們一營去一趟。”劉鵬問:“一營的所有人嗎?”那人道:“是的!說是要商量事情!”劉鵬轉過身,對華金道:“華兄弟,我們一起過去,你叫醒鄧峰。”華金應了一聲,叫醒鄧峰等人,一起披着皮貂綠衣,走出溫暖的帳篷,融入大雪紛飛,渺渺天地間。
走到一件棕色鐵皮帳篷前,停住了腳步,劉鵬道:“李副少将,我們一營的将士來了。”裏面傳出清脆的聲音,道:“進來說話。”說罷,裏面有一人打開了帳篷的木門,劉鵬等人,走了進去,身上殘留的雪花,也帶了進入。一進去,感覺到熱氣騰騰。一看才知道,這裏放放了好幾個火爐,李副少将的帳篷,放着的火爐自然比其他軍營的,要好一些。
只見李副少将,正在對着一幅圖,研究着一些東西。劉鵬哈哈一笑,道:“李副少将,喚我們幾個來,有啥事兒?”李副少将,名叫李志,負責一營到十營的兵。他道:“一營十位人,都到齊了吧?”一面說,一面轉過身,望了一眼,心中有數,查了一到十個數。又道:“一個人也沒少。”劉鵬開玩笑道:“天寒地凍的地方,兄弟們能去哪裏啊?”李志道:“我們來新疆,多長時間了?”華金道:“兩年了。”鄧峰道:“兩年來,我們一直勤勤懇懇地守着邊疆。”蔣偉道:“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李志嘿嘿一笑,道:“守着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我們又不打仗。這要說起來守多長時間,肯定是沒個頭。我們的任務,就是盯緊邊塞。可能做五年,十年,二十年!”華金一聽,他故意叫苦,道:“李大哥,我們還要守這麽年啊!”李志望了一眼華金,他端莊厚重,沉穩大氣,緩緩道:“真是苦了華金小兄弟了,在我們軍營中,年齡最小的就屬你了。我們都已經結過婚,孩子八九歲。來這邊守着,也無礙。”
“對呀”華金急躁輕狂,多嘴多舌,道:“我還年幼,媳婦沒有娶,洞房花燭夜都沒有經歷過。”說得,端是委屈無奈。李志等人聞言,哈哈笑出聲來,華金分明的輪廓,像是雕刻般,他只有苦笑。華金還是年少,難免舉止輕率、任性妄為。
“現在有件有趣的事情,需要交給你們一營去完成!”李志指着圖紙,道:“你看上面畫的是什麽?”劉鵬仔細瞧去,只見是一副地圖,上面有山有壑,線條流暢,勾勒出一副畫。劉鵬道:“這是烏魯木齊的地圖嗎?”李志微微點頭,道:“是,但有不是。這是妖魔山。”蔣偉道:“我們的任務,是和這地圖有關系嗎?”李志神情嚴肅,正經道:“對!昨夜,京城送來一道密旨。內容是,妖魔山出現動亂。”華金道:“什麽動亂?難不成,曹植要發兵嗎?”李志搖頭,道:“倒也不是。”劉鵬一臉茫然,問:“曹植是誰?”華金神情略傷感凄苦,道:“相傳魏文帝曹丕欲加害其弟曹植,命他七步之內作一詩,否則處死。曹植應聲成詩,詩為:“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聽後慚愧,赦免了曹植。”說罷,華金悲傷,又道:“勸戒避免兄弟阋牆、自相殘殺。”
李志接着道:“妖魔山,出現兩顆龍珠。”劉鵬驚怔,道:“什麽龍珠?”李志道:“據送信的人說,相傳千年前,水神天吳,與神仙大戰,戰敗後,化為水龍珠。火神祝融,與人類戰鬥,死後化為火龍珠。”蔣偉道:“這兩顆龍珠怎麽會在妖魔山?”李志道:“傳聞,得水火龍珠者,得天下。也就是說,能夠成為皇帝!”李志說完,衆人臉色驟變,神聖嚴肅,無任何表情。火爐裏面的灰碳燒得愈發赤紅,茲啵茲啵的響。
過了片刻,華金深吸一口氣,道:“水火龍珠,出現在妖魔山,它是在誰手中,還是分散開了?”李志雙目精亮,猶如獵鷹,道:“傳話的人,說水龍珠,在一位姓祁的手中。火龍珠在一位姓婁的手中。”鄧峰道:“那他們知道水火龍珠的重要性嗎?”華金笑道:“如果沒有猜錯,這些龍珠都是他們家族世代相傳下來的。”李志道:“占星師說過,水火龍珠,只有同時出現,《孫膑兵法·月戰》曰: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兩顆龍珠,選出天之驕子,才能創建新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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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金熟讀《易經》,道:“君子自強不息,以德載物。《周易·系辭傳》中記錄了“聖人制器尚象之事”,其中說道:“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
衆人不明白他說得什麽意思,華金看其他人神情恍惚,一臉茫然,瞬間變色,溫柔敦厚道:“不明白也無所謂了!我們身為将士,做好我們的分內之事,可以無憂無慮。還是說說那龍珠的事情吧?上面需要我們怎麽做?”
只見李志拿出一指揮棒,點了點畫圖中的地貌,道:“我們需要做的,去尋找這兩位人家。要到龍珠。”劉鵬道:“我們要離開軍營?”他想想就有點開心,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情,道:“爺爺的,老子終于要離開這兒了,待了兩年了。天天去看這兒的雪花,值班的地點,不下一百次去轉看!什麽樣的地方,有什麽樣的樹枝,有什麽樣的石頭,我都數得過來。站在哪個地方,風最大,哪個地方的積雪最明顯,積得最多,我都了如指掌。”鄧峰迎合道:“要是說起來,我還知道,哪個地方的獾最多,我們逮過的次數,已經記不得了。每每逮來,我們就會扒了皮,烤着吃。”蔣偉也嘿嘿一笑,道:“我們還吃過黃喉貂。那肉,真得嚼起來帶勁兒!”
哈哈幾聲笑,打破了方才嚴肅的時刻。外面的飛雪,又下了一層,已經覆蓋住,他們方才走過來麽腳印。呼嘯聲,從來沒有減弱過。好像整個邊疆,只有雪,萬徑人蹤滅。遠遠望下帳篷,絲毫看不見它,因為,帳篷也被融進鵝毛般的雪花中。
烈風無情,雪花肆虐。他們以天地為熔爐,視萬物為草芥,将蒼窘作神明,熔生命為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