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晴間多雲

晴間多雲

木夕和小雨從火鍋店出來,小雨見木夕有點微醺了,就打車先送小雨回家,雖然木夕一再強調自己可以回去,但小雨還是不放心。

出租車上,木夕的手機響了,是徐風,她接通:“喂,你下班了?”

“嗯,我已經在路上了,你回家了嗎?”

“剛打了車,在路上。”

“哦,我們說不定會同時到。”

“好,待會兒見。”木夕挂掉電話,她莫名地心裏有點慶幸,慶幸這個時候徐風來找她。

到了木夕家樓下,小雨和木夕下車,剛好看到停好車的徐風。木夕笑臉迎上去,可腳下一時失重,沒站穩,徐風趕忙扶着,低頭間聞到了木夕身上的酒氣:“你喝酒了?”

木夕尴尬地笑笑:“喝了一點點。”

小雨走過來說:“別擔心,她只喝了一罐啤酒。”

徐風“哦”了一聲,皺眉低頭看看木夕,小聲嘟囔着:“嗓子倒了還吃火鍋喝啤酒。”

小雨欲言又止,但想着焦陽的事情還是木夕親口告訴徐風比較好,就對着另外兩個人說:“我先回家了。”

徐風對小雨說:“謝謝你送她回來。”

小雨攤了攤手,苦笑着說:“沒辦法,她總讓人不放心。”

木夕看看徐風又看看小雨,心裏暖暖的,對小雨說:“上了出租車給趙浩發車牌號。”

“知道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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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

木夕和徐風走進樓裏,剛上到二樓,從201房間走出一個男人,手裏端着一摞壓扁的整理好的包裝紙箱,他目光落到對面的兩個人身上。

木夕也看到了他,認出了這個讓她一天心不在焉的男人的臉。

徐風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以為木夕是怕撞到人才停住的,所以只是跟着停步了。

這一時間的安靜讓樓道裏的感應燈滅了,瞬間籠罩下來的黑暗讓木夕和焦陽的大腦開始飛速旋轉。

木夕想:“他怎麽會住在我樓下?巧合?還是別有居心?如果是巧合,那麽接受節目組的采訪邀約也是巧合嗎?他一回國就跟我有這麽多交集的巧合?如果是別有居心,當初分手的決絕歷歷在目,十年過去,他更加優秀,對一個十年前就看不上的女孩還能有什麽居心?!”

焦陽想:“這麽巧的事情居然就被我碰到了?!和她住一棟樓,做了鄰居?!那她會相信這只是巧合嗎?我該怎麽讓她相信是我和她的緣分?尤其是在我知道她的工作之後刻意安排采訪的事情。還有,她身旁的那個人是誰?男朋友還是老公?這麽晚了還在一起......”

徐風“咳咳”兩聲清嗓,感應燈再次亮起。焦陽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徐風摟着木夕的肩往前走,木夕不自主地跟着走,三步之後,正欲擦肩,兩個男人這才認出了彼此的臉。

“焦陽?”“徐風?”幾乎同時脫口而出的疑問,帶着同樣重量的不可思議,同時确定了雙方的不确定,然後兩人同時看向木夕。

木夕将剛才的疑問脫口而出:“你怎麽住這裏?”

徐風看向木夕的眼神中,從剛才僅有的疑惑變成難以置信和怒氣。

焦陽放下手裏的紙箱,搓了搓手以緩解尴尬,說:“學校還沒給我安排好宿舍,我就先找了這個房子,圖它離學校近。你們......你也住這裏嗎?”他一邊說着,一邊看着木夕,留意她的反應。

木夕本來不信,但迎面碰上焦陽真誠的目光,這目光她以前見過,所以她還是信了,點了點頭,“哦,我住三樓。”

徐風努力克制住自己內心不爽的情緒,旁觀着一切。

木夕指了指地上的紙箱,說:“你先忙吧,我們上去了。”說完沖徐風笑笑,徐風趕緊摟過木夕的肩頭,沖焦陽揮手,然後兩人朝樓上走去。

焦陽多想追上去看看木夕住在三樓的哪一個房間,可想着剛才她和徐風的親密,他很喪氣,身體不聽使喚似的留在原地,支着耳朵聽着二人上樓的聲音,直到“砰”的關門聲響起,他确認聲音來自正上方的301,他才緩緩彎下腰,拿起地上的紙箱,向樓下走去。

木夕和徐風兩人進了家門,換了拖鞋,徐風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把雪梨給你盛出來,你吃了再洗漱睡覺。”

木夕拉住徐風的胳膊說:“你不問問焦陽的事嗎?”

徐風回身拍了拍木夕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說:“不急,你的嗓子要緊。”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木夕想想也是,不應該讓焦陽的事顯得那麽要緊,于是她先去洗了手,然後回卧室換衣服。

徐風走進廚房的瞬間臉色大變,剛才的一切對他來說太猝不及防,尤其是木夕見到焦陽時那句“你怎麽住這裏?”在他腦海中回蕩,焦陽的回答聽起來也是不明所以,但木夕完全能理解,什麽學校?什麽宿舍?這附近就是省大,難道他回來任教?可是,木夕為什麽都沒有疑問,她早就知道?是最近才知道還是......?他不敢想下去,他只能等木夕親口給他解答。

徐風從帶來的保溫桶裏盛出一碗炖雪梨,放在托盤上,再放上一個瓷勺,端出廚房,正好碰上換好衣服從卧室出來的木夕,她正咬着黑皮筋,一只手抓着腦後的馬尾,一只手攏着耳畔的碎發,然後紮了個随意的馬尾。

徐風呆呆地看着,他見過她妝容精致、着裝優雅的樣子,可眼前的她,穿着格紋的家居服,趿拉雙舊拖鞋,紮個馬尾,卻美麗得令他心醉。他看着那些沒紮進馬尾的細碎的發,像是在搔着她頸上的肌膚,也是在搔着他的心......

突然木夕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徐風的呆,他趕忙将托盤放在桌上,然後去拍木夕的後背,滿眼心疼地說:“怎麽開始咳嗽了?還咳得這麽厲害?昨天也沒這麽嚴重啊......”

木夕咳完,端起炖雪梨吃起來,邊吃邊誇張地稱贊:“嗯,徐大廚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你看看,這雪梨清甜潤滑,冰糖水甜而不膩,啧啧,潤肺止咳,清熱化痰,一級棒!”

木夕大口吃,又顧着說,結果嗆了一口,又是一陣咳嗽。

徐風無奈,只能又幫她拍背,柔聲說道:“好了,你好好吃完就是最大的誇獎了,明天再加點兒川貝進去,你也不要再吃刺激的東西了,尤其不要再喝酒!”

木夕用力點了點頭,說:“是,謹遵醫囑。”

徐風還想說讓她去看醫生的話,可想了想還是咽了回去。

木夕稀裏呼嚕連湯帶水喝完,放下碗,看着徐風的眼睛認真說道:“我今天上午開會才知道,焦陽受聘回國,還接受了節目組的邀約,采訪定在下個月,我不負責他的背景調查和稿件撰寫。他住在樓下的事情,我是跟你同時知道的。”

徐風沒想到木夕說得如此清晰又如此幹脆,想起之前對她的懷疑和憤怒,她的坦誠令他有些自慚。他一把摟過木夕,将她緊緊抱在懷裏。木夕以為這擁抱是害怕她被搶走,害怕失去,于是也摟緊了徐風的腰。木夕不知道的是,徐風的擁抱裏,還有信任、支持和歉意。

徐風将保溫桶裏剩餘的炖雪梨倒在保鮮盒裏,放進冰箱,又把碗勺洗幹淨。對木夕叮囑明早起床把剩餘的炖雪梨微波一下喝掉,又說了些平時多喝溫水,忌辛辣之類的話,連他自己都覺得啰嗦,于是閉了嘴。

木夕倚在廚房門框上看着忙碌的徐風,嘴角都是嘲笑,不是嘲笑徐風,而是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一天的失态,只因為一個十年前抛棄了自己的男人再次出現,嘲笑自己難道不知道應該珍惜眼前這個時刻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徐風擦幹手,拎着空保溫桶,走出廚房,對木夕說:“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木夕點點頭,送徐風到門口,兩人互道了再見,木夕看着徐風走到樓梯拐角處不見了,才關上了門。

徐風走到201外,停了步,樓梯裏的感應燈再度滅掉,他就這麽站在黑暗中,想着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近距離,有些擔心。

過了一會兒,徐風走下樓,向自己的車走去,遠處角落的黑暗中,有微弱的小火光閃動着。

徐風坐進車裏,發動引擎,車頭燈亮起,他看到了對面花壇邊坐着一個人,深吸了一口指間的香煙,然後吐出陣陣煙霧,那人估計是嫌這邊的車燈晃眼,一直沒擡起頭,但徐風知道他就是焦陽。仔細看去,原來他腳邊已經落了很多煙頭。徐風感受到了壓力,他終于确信自己的猜測都是真的,焦陽回國的目的中肯定包含了木夕,什麽采訪、住上下樓都是故意的,包括一直抽着煙也是為了等着看他是否會從樓上下來。徐風嗤笑一聲,開車走。

焦陽周身再度陷入黑暗,他掐滅了煙,向樓裏走去。

他走到三樓,站在301門前,想着門裏面那個他思念了多年的人,手舉起正要敲門,突然又停住,兩人的第一次見面,見面時該說什麽,怎麽說,是痛哭流涕還是柔聲細語,他設想了無數次,在夢裏也夢見過很多次,可當她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卻還是緊張害怕。

他回到201,想接着整理沒理好的行李,結果,将衣服扔在了陽臺,卻把剛買的盆栽塞進了衣櫃;将洗衣液放在洗手臺上,卻把刮胡泡放在了洗衣機旁。他苦笑自己已經再不能像當年那樣,即使思緒萬千,依舊可以只靠幾個深呼吸就沉入理性的世界,于是索性停下手裏的活,坐在地板上,靠着牆,沉思着......

木夕關了臺燈,躺在床上。

眼睛在黑暗中一次次地睜開,滿腦子都是焦陽,五分疑惑,五分氣憤,他不是為了前途可以随意抛下國內包括我在內的一切嗎?以他的能力和野心,即使回國,怎麽不選一所更好的院校或研究機構?他不是認為我這樣的女孩子最給人壓力令人窒息了,那為什麽我的工作生活他都要闖入?難道只是巧合?

想着想着,木夕突然想起晚飯時小雨說過的話“不要過分熱情,也不必過分避嫌,就當一位老同學,多年不見。”然後,盡可能地放松身體,清空腦袋,漸漸地,困意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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