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暴雨後放晴
暴雨後放晴
5月20日,安小雨和趙浩的婚禮。
新郎新娘自是不必說,英姿挺拔、氣宇軒昂的趙浩和眉目生輝、美豔奪目的小雨那樣的相配,幸福從他們周身溢出,流向在場的所有人。
臺上進行着各種儀式,時而溫馨、時而搞笑、時而熱鬧、時而尴尬,可臺下焦陽的目光卻從木夕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便不曾再注意其他的人和事。
作為伴娘的木夕随着新娘一起出場,一襲粉色的薄紗裙,頭發自然垂落,周身沒有任何其他裝飾,絲毫不會搶了新娘的風頭。
可這樣的簡單,卻美得令焦陽心慌,因為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柔美端莊的一面。
高中時的她,一身校服,一根黑皮筋紮起學生頭,混在學生堆裏找都找不到;大學時的她,常常一身休閑裝或運動服,仍是一根黑皮筋将及肩的中長發紮成馬尾,可是焦陽卻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剛回國時看到上班的她,休閑的職業套裝,中分露額的披肩長發烏黑自然,利索大方,自信優雅。而此刻的她,舉手投足都溫柔得似乎化成了水,流進焦陽的心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正是如此。
可現在這如水的佳人卻和臺上另一側的伴郎眉目傳情,伴郎也正用着和他一樣的眼神看着她,驚豔、欣賞、愛戀。焦陽發瘋一樣得嫉妒身為伴郎的徐風,可以穿着和她相配的伴郎服,和她站在對稱的位置上,和她同時同地同感地沉浸在聖潔的儀式中,一對璧人一般。
儀式來到了最後的環節- -搶新娘捧花。新娘特意看了看木夕站的位置,然後背過身去,将手裏的捧花朝木夕的方向抛過去,可這些适婚年齡的女孩子們都要搶這好彩頭,都擠了過來,本就穿不習慣高跟鞋的木夕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等站穩時,捧花已經被身旁的女人搶到,“哎呀,學姐,你搶到啦!恭喜恭喜,下一個就是你啦!”小雨拍手說道。然後瞟了一眼木夕,撇了撇嘴。
等拍完大合照,儀式完成,大家入席,途中,徐風将一支粉色玫瑰遞給木夕:“這是我送你的捧花,祝我們的這一天也趕快到來。”木夕羞澀地接過。
這一幕全落在焦陽眼裏,他嫉妒,發瘋一樣地嫉妒,可又無能為力,只能将酒一杯一杯咽下肚。
新郎新娘給衆人敬完酒,賓客們陸續散去。
木夕和徐風陪着小雨和趙浩的父母把新婚二人送上了出租車,等車走遠,徐風對木夕耳語道:“趙浩這個主意不錯,婚禮當天就去度蜜月,不用受鬧洞房的累,這個我學起來了。”他本以為木夕還會像剛才接過他送的“捧花”時那般嬌羞,沒想到到了酒店外面,清風拂面,沒了剛才室內的氣氛渲染,木夕又恢複了本來活潑的性子,沖他舉了個大拇指,表示贊同。
徐風只覺得面前的人兒這樣的多面,溫柔的、活潑的、熱情的、冷靜的……可無論哪一面都令他心醉。他輕輕攬過她,用力地抱在懷裏,木夕掃視了四周,“喂,很多老同學都在看。”
“嗯,我知道。”
木夕只好由着他就這麽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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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和木夕被前來參加婚禮的老同學們拉着一起去了酒吧,焦陽也被當年籃球隊的哥們兒連拉帶拽地拖了過來。
本以為多年不見,大家會尴尬,沒想到當年的情誼始終是在的,只因作為班長的焦陽早早出國而沒能聚會,就這麽一直塵封着,像是一壇佳釀被埋在地下,如今起了出來,打開蓋子,酒香撲鼻。
小包廂裏,大家暢聊暢飲,好不盡興,推杯換盞間,說着各自的工作、家庭、見聞奇遇、歡樂苦悶。
後來,大家都喝得微醺,便開始話當年,雖已是事過境遷,可回頭看,仍覺高三艱辛。
“你說說,那時候一天十幾二十張習題卷,咱們怎麽做完的?!”
“何止做完,還得聽老師講解錯題,分析知識點,學會了還不夠,還得死記硬背到腦子裏,要是擱現在,打死我也記不住那麽多東西了......”
“可不,咱們當初還是文理大綜合,語數外,理化生,政史地,都得學,都得背,要了命了,咱們高考完又改回了文理分科,就苦了咱們那三屆學生,天選之子呀......”
“早上五點的起床鈴,五點二十要在操場上站好準備跑早操,我為了多睡十分鐘,不刷牙不洗臉,直到早飯後才回宿舍洗漱,哈哈,早讀時那個口臭呦,啧啧啧......”
“哈哈哈,誰不是呢,我那時候最怕跑早操,累得太陽穴直突突,我都怕哪天跑着跑着太陽穴就爆了......”
“那也沒辦法,體育課都被文化課占了,再不跑個早操,身體肯定要垮......”
“說起體育課,高三最後那場籃球賽真是漂亮......”
“是呀,焦陽那時候,啧啧,太帥了,籃球打得好,學習還好,別說咱班了,全校暗戀你的女生加起來排成隊,估計能從教室門口排到校長室了,哈哈......”
“可不嘛,就咱們陳木夕同學,排除萬難,拔得頭籌,一舉拿下學霸......”
徐風聽着,一杯杯的啤酒下肚,臉色卻越來越白,木夕握住了他的手,他欣慰地笑笑。
焦陽打斷了衆人:“大家都喝大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今天就先到這兒了,改日再聚!”
有幾個醉了的不願散場,抓着焦陽囑咐下次一定組織好,來場同學聚會,焦陽滿口答應,他們這才作罷。
待焦陽把最後一位同學也送上了出租車,這才發現自己也暈得不行,兩場酒喝下來,身體着實有點兒招架不住,真想一頭倒下,可這時,他看見徐風牽着木夕的手走出來,便瞬間清醒,上前說道:“徐風,你打車回去吧,我順路,送木夕回家。”
“沒關系,你先回去吧,這兒離家不遠,我倆散散步就回去了,也正好醒醒酒。”木夕說着,看了看徐風,徐風微笑着點了點頭。
焦陽只好識趣地坐進了出租車。
焦陽在出租車裏,光影透過車窗落在他的臉上,不斷閃動着,而他的眼前也開始閃動着過往的點點滴滴,從高三時的青春懵懂,到大學時的萬般甜蜜,到那日的殘忍決絕,到後來的悔恨不已,一幕幕,走馬燈似的......
回到家,焦陽一口氣喝下一大杯冰水,涼意從喉頭直灌到胃裏,他打了個激靈,這才把自己從追憶裏抽了出來。
手機響起,他拿出一看,眉頭皺起,他遲遲不接,鈴聲便一遍遍地響着,他只得接起來。
“喂,爸。這個月的錢我已經給你打過去了。”
“什麽事?”
“他專升本,分數不夠,又是別的系,我一個剛入職的老師,我沒那麽大的權利......”
“你怎麽能收人家的錢?把錢退給人家!”
“這忙我幫不了!以後也別再給我找這種事!”
“你供我?!我從大學開始,到後來去美國,學費生活費,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掙的......”
“是,我不否認,所以我每個月20號,都會把錢打給你,不過,其他的,恕我愛莫能助。”
“爸,你可以稱她為‘那個女人’,但請不要叫她‘賤人’,最起碼在我面前別這麽叫,她畢竟是我媽。”
“我給不給她錢,是我自己的事。我跟她的事,你不用管。”
焦陽扶着額頭,佝偻着身子,他只覺得他的頭疼得都要炸了。父親的聲音像把多年未磨、又鈍又鏽的刀,以他童年的噩夢作刃,慢條斯理地割着他的神經,傷口不見血,卻也不見好。
焦陽實在聽不下去父親的抱怨和不滿,打斷他說道:“你管好自己的身體,少喝酒,我還有事,先挂了。”然後急急挂斷了電話。
他再次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涼風習習,頭痛終于緩解了一點,可擡眼望去,不遠處兩人的身影在昏黃的路燈下仍清晰可見。那倆人各舉着一個雪糕,你咬我的雪糕一口,我咬你的一口......
焦陽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圈發紅,手裏的手機再次響起,還是父親的來電,他大口地喘着粗氣,似乎要憋死了,将手機狠狠摔向牆壁,手機終于安靜了下來。
焦陽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啤酒,站在窗邊喝起來。
小區門口,徐風親了木夕的額頭,然後坐進了出租車,車開走,木夕返回。
焦陽邊看,邊把手裏剛喝完的啤酒罐捏扁,走向門口。
木夕上到二樓時,看到焦陽家的門開着,再仔細一看,才看到門口後面黑暗中的焦陽,吓了一跳,問他:“你怎麽開着門站在這兒?家裏還不開燈?”
焦陽伸出一只手,把燈光下的木夕拉入了黑暗中“你進來!”。
門“嘭”的一聲關上,木夕被焦陽拉進了客廳,“你幹什麽?為什麽不開燈?”
焦陽不回答,只是讓木夕在沙發上坐好,他跪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抓住木夕的手問:“我到底要怎麽做......到底怎樣才能和你再在一起?”
木夕掙脫他的手,“你喝多了。”
木夕正欲站起身,焦陽一把将她拉回沙發上,“你說我喝多了,那我就是喝多了!”
他突然起身,撲向木夕,野獸一般地吻上去,從唇到頸,到鎖骨,還要往下......
木夕先是吓到了,一兩秒鐘的呆住,然後立馬反應過來,用力推開壓在她身上的已經失控的男人,才發現根本推不動,她試圖用喊的、用咬的、手腳亂打亂踢,都只會讓焦陽更激動更瘋狂,他的手已經扯開了她的領口,繼而探到她身側拉開了她裙子的拉鏈。
木夕冷冷的聲音傳來,焦陽在自己的粗喘聲中仍舊聽得清晰:“從高一的某個時刻開始,我喜歡你,你學習好,籃球打得好,正直上進,謙和有禮,家境清寒,卻一身傲骨,自食其力。對我,用心用情,溫柔溫暖......”
聽到這裏,焦陽吻在木夕肩頭的唇停下,微微顫抖,将伸進木夕腰間的手抽出,握成拳頭。
木夕卻仍是不動,接着說:“後來,你跟我分手,我雖然傷心,依舊不怪你,我只恨自己不争氣,沒跟上你的腳步......”
焦陽撐起身體,坐在一旁。
木夕仍舊不動,繼續說着:“哪怕那天,你在機場不肯回頭,媽媽車禍去世,我恨徐風,恨自己,怪上天,怪命運,可我從沒恨過你,怪過你......”
焦陽不敢再看木夕,把頭低了又低。
此時,木夕緩緩起身,把拉鏈拉上,把領口盡量拉好,彎腰拿起地板上掉落的包,“我想,即使今天,我依舊不會怪你。只希望你不要總往回看,焦陽,往前看,往前走吧。”說完,木夕走出焦陽的家,輕輕帶上了門。
焦陽依舊坐在沙發上,窗外突然電閃雷鳴,焦陽擡起頭,看着窗簾被風吹得高高揚起,不一會兒,暴雨如注,雨水從開着的窗戶裏灑進來。
焦陽慢慢站起來,走近窗戶,一道閃電把室內映得亮了一瞬,雷聲轟隆隆響起,震蕩在焦陽四周的空間裏,風夾着雨再次襲來,打在焦陽的臉上、身上,焦陽卻不再恐懼這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他的背慢慢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