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方寸萬重（3）

方寸萬重（3）

進入六月，高考在即，考點離家有些遙遠，季家沒有車，季至誠請了林項幫忙當三天司機。入校時林項拜托過季遂樂照看林禮薇，但兩人不同級，行程完全不能重合，林禮薇又很快交到了朋友，兩人都把父親的囑托抛在了腦後。季遂樂幾乎忘記了林禮薇也在川海讀書這件事，直到有一回被迫跟着季至誠和林項他們家吃飯，林禮薇的媽媽陳阿姨悄悄跟她說林禮薇喜歡上了一個學長，問季遂樂清不清楚這件事。等到季遂樂從陳阿姨嘴裏聽到路逾天三個字的時候，她絲毫不覺得意外，只覺得可惜，以喬鹿與路逾天的關系，林禮薇這場單戀鐵定是要無疾而終的。

付燕陪着她來回，季至誠在家忙着煮飯燒菜，季遂樂原本的生理期就在高考這幾天，但因為先前生理期紊亂又加上中藥調理，生理周期推遲了半個月，恰恰避過了最難熬的幾天。

答完最後一天考卷，季遂樂檢查了三遍，最終審判的鈴聲響起，她的高中徹底劃上句點。走出考場時，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

考點按文理與選科分列，宋湘語就在她的考點等着，季遂樂跟着人群走下樓，在廣場遇見正在和陳帆聊天的宋湘語。宋湘語笑着朝她招手，季遂樂走過去，宋湘語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問：“怎麽樣，有信心嗎？”

見慣了宋湘語鐵面判官的模樣，如此的和顏悅色還叫季遂樂有些晃神。她沉思片刻，朝兩位老師點了點頭：“嗯。”

“我就知道！”宋湘語給了她一個擁抱，“老師相信你，努力都會有回報的。回去好好放松一下，填志願的時候再見。”

陳帆沒說什麽，只是看着她們倆微微笑着。後面還有其他的學生，季遂樂便也沒再多耽擱，同兩人道別後，趕忙跑去校門口找等着她的付燕。不光是付燕，連付嚴彬和吳雲梅都一塊兒來了，季至誠請了兩天假，今天必須去頂夜班，付燕便把兩位老人接出來，一家四口人一起去外面館子吃一頓慶祝她脫離苦海。

第二天起季遂樂就要搬到付嚴彬家裏住，他們已經商量過把現在的房子賣了換一套更大一些的，房子太小賣不了太高的價，但勝在地段好有學區，新房的首付應當不成問題，付燕與季至誠現在的工資水平也夠還貸與家裏的開支。季遂樂馬上就要去讀大學，大多時候都在學校宿舍住，季至誠和付燕可以在付嚴彬家湊合一個過渡期。

吃完飯，把老兩口送上公交車，季遂樂跟付燕也打了個車回家，一整晚季遂樂都在忙着打包行李，連帶着她的電腦硬盤都給拆了下來裝在包裏。行李打包好洗完了澡，她才想起來給許久沒有用過的手機充電，

她靠在床頭等着手機開機，關機期間錯過了太多消息，光是等各個軟件和短信彈出來就差點兒把她的手機弄死機。等了好一會兒，手機終于恢複正常運作，她登錄企鵝，原本高一一班群裏的消息已經99+，沒有人煞風景地問別人考試如何，大多都在讨論準備去哪裏消遣。唐健在群裏說今天約了人去燙頭發，結果發型屋裏遇見了三個校友，把頭發染成了紅黃藍。王銘東也在群裏號召說要組織聚個餐，只是都各自分散，再去學校的機會也只有一次公布分數線跟填志願的時候，那時就算要聚也得是畢業班的名義，他們這些曾經的同班同學倒是顯得有些無名無分。

季遂樂難得在群裏說了話，只不過很快淹沒在馬不停蹄的話題之間，好像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切出了企鵝群，開始處理其他私人消息。崔西菲早早就給她留了言，她準備在公布成績之前去九龍玩，說要給季遂樂帶紀念禮物，季遂樂回了句千萬不要太貴，崔西菲發來一個OK的表情包。

就連許久未曾聯系的谷靈雲也找了她，問她要不要出來玩，還可以約上其他的初中同學。季遂樂沒有特地去問這些人中有沒有邢何野或者佟溪，結果顯而易見。她并不想斷絕與谷靈雲的交情，也不想單單為了她而去見自己再不想遇見的人。她告訴谷靈雲自己可能沒有時間，谷靈雲回複了一個“哦”字。隔着屏幕她可以清晰感受到對方的失落，又或者用更為形象的形容表示，她感覺到屬于她們的友誼在漸漸流失。沒有時刻面對着面，想要維持住曾經的感情談何容易，許多說要一輩子當朋友的承諾，都經受不住時間與現實的洗禮。

她有些難過，卻又不能叫谷靈雲為了她丢棄邢何野這個朋友。二擇之中，季遂樂會是習慣于退讓的人。

她輕嘆一聲，心情有些許憋悶，電腦硬盤已經拆了，她玩不了電腦游戲，只能臨時下了個企鵝麻将的手機版。寧城人十個裏有九個都會搓麻，饒是季遂樂這樣的乖乖女也自小深谙麻将規則，逢年過節付燕季至誠他們跟舅舅舅媽搓麻時她也沒少圍觀。

打了兩把都沒能聽牌，還被人胡了一把杠上開花，今天的牌不順到令人發指，季遂樂瞪着往下狂掉的積分，只能安慰自己考試運好，所以牌運才差。

第三把依然沒有胡牌的跡象，她幹脆點了系統托管，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果然又是別家胡牌，把她的積分直接清零。

她氣呼呼地關掉軟件。

“歲歲，睡了嗎？”付燕敲了敲她的房門。

季遂樂收起手機，揚聲道：“沒呢。”

付燕端着一杯熱牛奶走進卧室，把牛奶放在床頭，坐在了季遂樂身側。季遂樂感覺到付燕有話要說，但也不着急問，她端起熱牛奶抿了一口，付燕還往裏面加了蜂蜜，甜絲絲的香氣在味蕾上起舞。

“歲歲，考試已經考完，有些事情也該考慮考慮了。”付燕沒用說教的口吻，更像是在跟季遂樂閑談。她打量着季遂樂的神情，停頓了一會兒後才道，“這個假期我們好好安排計劃，減減肥，讓自己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季遂樂松了口氣，她還當是別的事呢。

“我知道的媽媽，我已經想好了，就算住在外公外婆家裏也不會亂吃零食，每天都會去跑步。我還想去舅舅那兒會所裏的游泳館游泳，”

付燕沒想到季遂樂的計劃比她想得還多，愣了幾秒，又舒心地笑了笑：“行，你有計劃了是好事，咱們用全新的面貌去讀大學。”

季遂樂失笑：“媽媽，我是去讀書學習的，又不是去選美。再說現在成績跟分數線都沒出來，都不是定數呢。”

“那也不能這麽說，你表哥的女朋友不就是大學時候談的，馬上都要畢業準備談婚論嫁了。他們倆家的家世是差了點，但你未來表嫂長得漂亮，你表哥一眼就看中了她。你們平時看小說裏都怎麽寫的，那句話……哦對對，嫁入豪門。”

“媽媽，怎麽才畢業你就催人談戀愛的啊。”

“媽媽不是催，現在的男孩子嘴上說着看內在，第一眼看的不還是臉蛋跟身材。”

季遂樂聽着這話就不太樂意了：“那我讓自己漂亮點又不是為了去吸引男孩子。”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歲歲，人都很現實，你再優秀也只能在相處之中才會發現，如果別人第一眼就把你給否決了，哪裏來的後面的事？媽媽不是說這種刻板印象就是對的，可是咱們讓自己條件好點，這樣才不會錯過緣分，對不對？”

季遂樂心裏嘆氣，說來說去，付燕還是相信外貌蓋過一切，戀愛非得有個先決條件。大家都這麽想，她再去反駁也無濟于事。她只是很詫異，付燕竟然會希望她在大學找對象。付明晨跟現任女朋友感情穩定是不錯，但一旦畢業就要面臨兩家是異地的事實，說是談婚論嫁實際八字還沒一撇，都是兩人暢想的美好未來，明明還有很多現實問題沒有解決，萬一兩人最後一拍兩散，付燕是不是還等改成驚醒的反面教材？

“對了，媽媽之前就想問你，一直沒問。上回你陳阿姨無意說起的，她家禮薇喜歡的男生，我好像在你們發的畢業紀念冊裏見過，他是你們班上的？”

“嗯，最後這學期坐在我後排，她們都說他是我們年級最帥的男生。不過他有女朋友了，是文科班的，從小就認識，我想林禮薇應該……沒有機會吧。”

付燕若有所思：“是這樣哦……唉你們分班之後的人我都沒記全，還是高一時候的記着幾個。我就記得啊去開家長會，坐在後面的家長特別年輕，看起來都不像是跟我一輩的，一問才知道原來是你同學的小叔，好像兩次家長會都是他來的。”

是在說徐聈清。

季遂樂心尖一跳，輕聲道：“他爸爸在國外，媽媽好像……不在寧城。”

這樣形容很像父母離異或者分居，結果都不管孩子。事實如何季遂樂也不甚了解，但付燕是這麽以為的，她略帶憂慮地哀嘆一聲，眼神中多了幾絲憐憫：“那這孩子也不容易，他的學習成績好像也很好？”

“嗯嗯，之前的自主招生也有他，他跟寧大簽了協議的，不出意外以後就會在寧大念書。”

“那真是個很不錯的小夥子啊，怎麽沒聽你講過？”

季遂樂頓了頓，語氣一壓：“我沒事兒跟您講男同學做什麽……好啦媽媽，不早啦，我們之後有的是時間談心呢。”

“行行行，那早點睡，明天外公外婆過來吃午飯，然後接你一起回去。早上不用起太早，多睡會兒。”付燕站起身，指了指桌上已經沒有熱度的牛奶，“喝完再睡，記得刷牙。”

“知道啦——”

季遂樂乖乖端起杯子，咕咚咕咚把牛奶喝完。她去廚房把牛奶杯洗幹淨，刷牙的時候才想起一整晚都沒有看見徐聈清的消息。回了房間，她重新打開企鵝群翻了翻聊天記錄，徐聈清果然沒有說過話。雖然他平日裏也不常在群裏冒泡，可今天這日子不應該銷聲匿跡的吧……

她想了想，試探地發了個表情包。

【原點】：嗯？

季遂樂一愣，什麽嘛，明明一直在啊。

【/】：沒事沒事，就是奇怪怎麽一晚上都沒見到你說話。

【原點】：被路逾天和褚利豐拽去吃燒烤，才到家沒一會兒。

幾秒後又補了一句。

【原點】：就我們三個，褚利豐吵得我頭疼。

季遂樂眨眨眼，低頭打字。

【/】：那你先休息？

【原點】：嗯……明天見。

季遂樂盯着最後的三個字，有些迷茫。

明天見？明天……怎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