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天璇與遖宿已經開戰。丞相偏偏因病卧床,只靠朝中同僚與他傳遞消息。
這日晚膳後,丞相正靠在床邊讀書,忽有家仆匆忙跑來通傳,王上駕到。
不等他下床,陵光就跟着進了門,道不必多禮。丞相病中本來不應打擾,但如今情勢緊急,實在有事需要找您參詳。說着在他床沿坐下。
陵光病中不過歇了半日,如今風寒未愈,長袍外衫穿得繁複齊整,顯出肅然貴氣。
縱是如此想法對上不敬,丞相也忍不住心道,當年的孩子真是長大了。
嘴上道,王上哪裏的話,為王上分憂是老臣本分。
明日會有人送來宮中藥材,權當補償。陵光擡手一按,示意他不必推托,一面示意左右退下。他的随從将一疊奏折書信放在床沿,也請安離開。
陵光撿出一本奏折。丞相看看這個。
丞相接過,是濟州太守前幾日的上奏,道遖宿人在邊境挑起事端,恐會生變,請王上派兵駐防。
陵光又自衣袖掏出封信。這是近日密報,說遖宿雖已占了濟州,卻軍紀嚴明,不曾擾民。營州、陽州情況也是如此。
丞相讀罷問道,王上是擔心,他們在圖長久之事?
本王登基不過數年,對南境了解不及丞相,特來請教。遖宿出兵神速,顯然對我邊境州縣知之甚多。丞相覺得,這幾城可會有他們想圖之事?
丞相沉吟半晌,道,老臣愚鈍,一時也想不透。這幾地并不富庶,從地勢上看,也非兵家必争。
陵光聞言皺眉。
兩人又商議了一陣,卻沒有什麽結果。最後丞相想了想,問道,王上何不找公孫副丞商議?他此前出使遖宿,不正途經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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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光點點頭。本王本也有此打算,已召他稍後入宮。丞相安心養病,本王這便回去了。
王上。陵光正欲轉身,又被丞相叫住。
公孫副相為人正直,又善政務謀略,王上今後遇事,多可問計于他。
陵光語氣沉下來。丞相這是何意。
丞相無奈笑笑。老臣縱想盡忠,只怕天不假年…
不必說了。
丞相心想,王上還是那麽容易就紅眼圈。
你們都願為本王而死。有沒有人願為本王活着。
丞相溫言哄道,聽說公孫副丞出使遖宿前就曾許諾,定不會棄王上而去。
陵光的眸光凝了一瞬,哼了一聲。
…他原話可沒這麽酸。
原來王上還将他原話記得清楚。
丞相…早些歇息吧。
2.
公孫钤大晚上被召至偏殿,王上還不和他說話,只先丢了幾個奏折給他看。
不知為何,公孫钤覺得王上的沉默不似往日。
燈火微光不敵夜間涼意。有的從夜中滲出來,有的是從面前這人身上散出來。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本王自丞相府回來。陵光似是知他所想,停止了沉默,輕聲道。又将丞相所言複述給他,問,你如何看。
公孫钤一一回想出使路上所見,答道,與丞相所言無二,臣也想不出這幾城于遖宿有何可取之處。
這三城既然不是必争,就算丢了,天璇也還可得一絲喘息。是這樣嗎。
王上…
陵光擡眼,語氣有些不可捉摸。如果吳将軍不敵遖宿,我天璇佯敗,誘敵深入,又會如何?
公孫钤聞言一怔。
忽而急切道:如果打算佯敗的是遖宿呢?所以才随意攻占幾城,只為便于撤退。
陵光不可置信地皺起眉,攥了拳一敲桌案:
速将此事告知吳将軍,務必記着,窮寇莫追!
…是,臣這就回去寫信!
回去什麽!現在就寫,寫完馬上送去。
3.
現在就寫的結果是王上直接讓他坐到禦書房桌案前。自己坐在旁邊看着他寫,直到信被封好送出。
公孫钤不是沒有打算再提醒一遍禮不可廢。但現在如果多廢話一句,王上說不定會以遲報軍情之名砍了他。
此事一畢,二人不由對視一眼。
公孫钤方才自覺逾禮,現下趕忙站起身來。
王上,臣以為,吳将軍雖年輕,卻不是有勇無謀之人,當可全身而退。只是,如今天玑虎視眈眈,如果遖宿退兵,失地怎能不收,我國軍隊怎能不進。
明知是計,也別無選擇。
陵光緩緩站起身來,負手而立。
信已傳出,是進是退,由吳将軍自己定奪。他如何選,本王都不會怪他。
但若有不測,公孫副相,你便替本王拟一道诏書吧。
王上是指…
罪己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