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第34章

兩位企業家在門外的争執很快引起了屋內衆人的注意。

幾人急忙跑出來查看情況, 經過一番解釋,在謝鞍點頭和柯行舟本人的确認之後,謝爸爸才終于肯相信柯正業竟然真的能養出一個玄學大師兒子來。

雖說不是他親生的就是了。

謝志文知道真假少爺這件事情的時候, 看了看柯正業已經禿到需要旁邊頭發來遮掩的頭頂和國字臉,又看了看柯行舟明顯茂密正常的頭發, 和那張驚為天人的臉,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很合理——

歹竹出好筍, 這種小概率事件怎麽可能總撞到柯正業的頭上?

不過到底是混跡商界多年的老狐貍了,這點心思還不至于放到明面上。

想到是自己先誤會了人家, 謝志文倒也十分懂得給臺階下, 拉着柯正業道:“沒想到柯大師跟你是一家人!那就說得通了, 十幾年前你能那麽快就飛黃騰達, 擠入世家行業,果然是有高人指點。只是你也太不厚道了, 這麽好的大師,怎麽早前沒見你介紹給我?”

謝家喜歡找大師算命, 圈內大家都是清楚的, 柯正業自然也有所耳聞。

但他此刻只想沉默。

木然的眼神掃了眼柯行舟,又落到謝志文的臉上,他過了好久才氣若游絲的問:“你剛剛說來找這個逆……柯行舟做什麽?”

“道謝呀!”謝志文興致勃勃的說道,“你還記得上周末我們一起參與的競标麽?我當時不是路上出了車禍,導致最後關頭才趕到,還好遇到主辦方的人遞交上了競标書,才成功奪标?那次就是柯大師救了我們呀!”

柯正業:“…………”

他不想在從小到大的競争對手面前發脾氣, 顯得自己很沒有城府的樣子, 于是深呼吸了幾口氣,怒瞪向柯行舟。

他好不容易才搭上線的項目!本來有很大把握中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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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正業一言不發, 但又好像罵得很髒,就連柯行舟這種鈍感力十足的人,都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你公司的資質本就比謝家差一點,就算競争上了也要出事的。”他頓了下,又安慰道:“你只要多積口德,祖上餘蔭還是夠庇護你生意順遂的。過幾天或許就有大單子找上你。”

明明說的都是好話,但不知道為什麽柯正業的臉色就是越來越難看,最後甚至都鐵青了。

謝志文倒是很開心,柯大師誇獎他們家公司了呢!

出于謙虛,他樂了一會兒還是擺擺手:“哪裏哪裏,其實我們公司也是恰好在去年更新了資質,才僥幸中标的。這也是我閨女眼光獨到,有先見之明,跟我沒什麽關系的。”

頓了頓,他看一眼柯正業,用超級大聲的聲音補充道:“要說我真的在這裏面起到了什麽作用,除了早早徹底放權給我女兒之外,就是幸不辱命,按時幫她把标書送到了而已。”

緊緊抓着權力不肯放給大兒子,親自送标書還沒能中标的柯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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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幾乎要氣暈過去的柯正業之外,這場會面勉強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謝志文帶着妻子兒女一通真摯的感謝過柯行舟的救命之恩,又蠢蠢欲動的想給柯行舟塞錢。

那薄薄的一張紅包拿出來的時候,柯行舟只覺得腦海當中警鈴大作,功德金光又隐約有要離體而去的跡象,立即擡手拒絕:“不必。你們的卦金之前已經給過了。”

柯正業雖然常年不管家裏這些孩子,但柯行舟向來叛逆不聽話,這個孩子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他氣得要死還守在旁邊,也是為了盯着柯行舟,別在老競争對手面前給自己丢人。

此刻見柯行舟竟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謝志文的紅包,他有一瞬間的不敢置信。

這真的是他那個看見錢就走不動路,尤其喜歡貪些小便宜,先前在老房子那邊,還為了五塊錢騙小孩玩的孽障養子嗎?!

誰知道下一秒,就聽見柯行舟繼續道:“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柯正業:“……”

有機會什麽有機會!你這不是咒人家嗎?!

他那剛剛湧起希冀的心一下子就死掉了,黑着臉死死瞪着柯行舟,随後又頗為尴尬的跟謝志文解釋:“你不用理會他,他就喜歡胡說八道。這錢你自己收着吧,他不過就是随口說兩句胡話蒙中了你家的事情而已,擔不了你這麽大的禮。”

在他的印象當中,柯行舟不過就是一個會說點吉祥話的臭小子而已。

盡管他每次“詛咒”自己的時候都格外的靈驗,但是要柯正業承認這個自己向來看不起的兒子有什麽真本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剛才被刺激的夠嗆,柯正業現在特別想在謝志文面前展現自己作為一家之主,能掌控孩子所有話語權的威嚴,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特別篤定,聲音也格外的大。

然而沒人理他。

謝志文跟柯正業是大學同學,還是室友,多少知道他那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破毛病,聞言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懶得保持了,直接白了他一眼。

“老柯你公司不是還一堆事情要忙嗎?趕緊走吧。我們又不是來找你的,你在旁邊,我們說話真的很不方便啊!”

柯正業:“……”

沒人搭理自己本來就很尴尬了,如今他在自己家裏還要被人趕,柯正業的怒火當時就達到了最高峰,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臨走前拎上了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大兒子,還跟柯太太大聲密謀,不許把他收藏的好茶拿出來招待這可惡的老競争對手。

“給他們喝可樂!”蛀不空他們的牙!

衆人:“……”

真是好幼稚的報複手段!

柯正業一走,衆人只覺得屋內的空氣都新鮮了許多。謝志文也沒有了擠兌柯正業時候的理直氣壯,捏着藏了銀行卡的紅包,頗為小心的觀察着柯行舟的神色。

柯行舟不肯收他的紅包,他也不敢強硬的塞過去,只是越發的覺得柯行舟品行高潔、仙氣飄飄,提錢的自己反倒是落俗了。

只有柯行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想要。

雖說之前紀沂助理送錢過來的時候,他用謝小鞍卡了個bug,把錢都暫存到了他那邊去,但天道的bug不是這麽容易卡的。

上回陸離過來給他送那個“功德計算器”的時候,就提醒過他,他的實際功德比app計算出來的要少一截,而且每個時刻都在以微小的幅度下降。

知道他收了頂級豪門繼承人的一大筆錢,只是寄存到了謝鞍那邊之後,陸離無語了良久。

“天道不會說話,你還真當天道是個傻子?”陸離搖搖頭,“你五行缺錢也不能這麽補啊!這個情況顯然是你故意卡bug被天道發現了,通過這種方式在你這收利息呢。”

簡單來說,這些錢的确沒過柯行舟的手,所以天道沒有辦法直接剝奪他身上的功德金光,但是這些錢放在謝鞍那邊,謝鞍是會以柯行舟的名義做理財投資的,這部分的錢如果超過柯行舟的功德承受上限,就得扣柯行舟的功德了。

紀沂給了多少錢,柯行舟到現在都沒有個概念,只知道肯定比謝鞍那188萬要多得多。

不然他伸手要去接的時候,不會還有那麽恐怖的死亡預感。

陸離說了,這一次估計只是天道的警告,他要再敢繼續利用這個bug存錢,下次肯定不會只是這麽溫和的手段了。

但這些錢肯定是退不回去了。

柯行舟沒留紀沂的聯系方式,也不想主動去找聶辰。最主要是,他自己也看不得這麽多錢從手中溜走。

所以當務之急是在這些錢利滾利到把柯行舟吞了之前,抓緊時間積累更多的功德,想辦法讓柯行舟自己的功德足夠負擔得起利息的收益。

這麽想着,柯行舟看向臉上依舊蓋着一層陰雲的謝家人,難得勤快的主動提起:“你們是不是還帶了個朋友過來?”

哪怕已經從兒子那裏聽見過無數次柯行舟的神奇,但對方畢竟是個跟自己小兒子一般大的年輕人,此時聽聞柯行舟居然一眼看出了他未盡的來意,謝志文還是有些驚奇。

他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他此刻就在外面,我叫他進來?”

搞玄學的高人多多少少都會有這樣那樣的忌諱,他先前擔心柯行舟不願意見別人,才讓朋友等在外面,此刻柯行舟主動提起,倒叫他少了找話題的工夫。

柯行舟首肯之下,謝志文很快将人帶了進來。

“柯大師,這是我朋友蒲離。”

出乎意料的,謝志文帶過來的這個朋友并不是他自己的同齡人,看上去反而跟謝白秋差不多大,是個十分年輕的男人。

蒲離客氣地跟柯行舟打了聲招呼,眼底深處卻有一絲狐疑,趁着柯元白帶着他們前往會客室的功夫,把謝志文拉到了旁邊。

“謝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就是你說的,救了你們全家的大師?”他忍不住多看了柯行舟兩眼,“他的年紀看起來還沒有我大!”

謝志文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麽說話的?柯大師可比你年輕多了,人家才剛大學畢業!”

話裏話外的意思,仿佛還嫌棄他把柯行舟的年紀說大了。

蒲離:“……”

他已經有點想跑了。

先前在門口等着的時候,蒲離就感覺謝志文帶自己來的這個地方不太對勁——不在核心地段也就算了,小區裏竟然還有養鵝養鴨的,他來的路上差點被飛出欄杆的大鵝給叨了一下。

更不用提他進門之前,還看見一個頭上長的大包的禿頂中年男人拉着另外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離開,嘴裏罵的內容簡直比潑婦罵街都還不如。

進來之後看這裝修更是富麗堂皇,哪怕他想用“大隐隐于市”這種說法來欺騙自己也做不到。

哪個大師會住在這樣的地方?

謝志文順着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四周明顯土豪風格的歐式金燦燦裝修,難得有點心虛。

柯家是後起的家族,前些年撞了大運,得貴人相助才擠進世家的行列,但只是名頭上好聽一些而已,像是有權有勢的那些世家才能買得起的別墅區,柯家根本來不及拿到入場券,于是只買在了一個普通的商品別墅區。

柯正業的審美這麽多年愣是沒有變過,好好的別墅裝成這個樣子,也難怪人家會不相信。

他低咳一聲,又不想自己的恩人被人誤會,只好佯裝發怒:“不許胡說!你要是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回去!”

蒲離不說話了。

他最近身邊實在是怪事連連,好幾次都已經涉及到人員傷亡了,要不然他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到看見謝志文發的朋友圈,就鬼使神差的來尋求玄學的幫助。

他咬了咬牙,還是決定試一試,大不了就是花點錢而已。

于是進入會客室後,蒲離還是跟柯行舟說了這些天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這樣的……”

事情說起來也簡單,蒲離的公司是搞房地産開發的,前幾年批下來一塊地,後來就一直在跟這塊地上的原住戶溝通拆遷的事情。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這些年房地産市場比較穩定,拆遷的補貼基本上也都在一個固定的範圍內,蒲離做事公道很得人心,大部分住戶也都欣然接受了賠償的金額。

可是偏偏就在最近這幾天,怪事頻發到連他都覺得有點毛毛的了。

他找到謝志文的時候只說了自己有急事,要找幫過他們家的那個大師幫忙看看,并沒有說是什麽事情。此時謝志文聽他講起具體的內容,忍不住猜測:“你出事了,還是你公司出事了?還是項目出事了?”

“……”蒲離無奈的看他一眼,搖搖頭,“都不是。是我那個項目的一個拆遷戶家裏出事了。”

他搞房地産開發的多少會遇到幾個釘子戶,要麽是嫌給錢少,要麽是真的不想離開故土,但無論如何,都有調解的方式。

這次的項目原本還算順利,只有一戶人家稍微難搞一點,耗費了他不少時間。

“這一戶人家很倔強,無論我們開價多高,都不肯搬走。”蒲離抹了把臉,“我這麽多年的勸退經驗,在他們身上起不到一點效果,本來都打算放棄了。最後還是謝先生幫我搞定的這一家。”

“我?”謝志文愣了一下,他怎麽不記得自己幫過蒲離的忙?

說起這個,蒲離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謝先生貴人事忙,可能忘了。先前我去您家拜訪的時候,看中了您桌子上的一串檀木手串。本來是想出價跟您買的,但您說不是什麽值錢玩意,于是就送給我了。”

謝志文腦子沒轉過彎來:“那這又跟你說的事情有什麽聯系?”

蒲離更慚愧了:“實不相瞞,我向您讨要這手串不是為了別的,就是因為我交涉的這戶人家的戶主特別喜歡收集手串。您那副手串盤得太好了,我一拿過去,那愛不釋手,這才松口同意了搬遷。”

謝志文沉默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就算是他自己遇上了這種事情,也一定會舍下面子跟別人讨要這份禮物,拿去送給重要的客戶,達成自己需要的目标。

只是這件事情擺在明面上多少是有點不好看,不僅蒲離尴尬,他也挺尴尬的。

頓了一會兒,他才繼續問:“那事情這不是解決了嗎?”

戶主得到了喜歡的手串,那家人願意搬走,蒲離也能夠順利推進項目,皆大歡喜。這算是什麽怪事?

蒲離嘆了口氣:“本來是這樣的。但是就在我離開他們家之後,就發生了一件事情——他們家的戶主突然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那個地方剛好是監控死角,我又剛好在那個時間附近出入……”

“他們就以為是你幹的?”

蒲離點頭,越發的無奈:“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他們裝在戶主書房裏的監控可以證明我在之前就已經離開。但是從那天之後,這一家子人就接連出事,不是懷着孕好好的就流産了,就是出車禍被撞斷了腿。還有一個更離譜,他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從天而降一只鳥,給他砸出了輕微腦震蕩。”

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這下別說是謝志文,一旁默默旁聽着的柯元白都忍不住開口:“你确定他們不是想耍賴?”

他這些年混跡市井,什麽樣的人都見過。這種收了禮物,簽了合同之後又開始撒潑的人不在少數,基本上都是為了多要點錢或者是別的什麽好處。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的确不是。”蒲離搖頭,“這家人有錢有閑,本身家庭也還算圓滿,就想留個老房子在那裏當個念想,每年回來聚一聚,所以之前才一直不肯同意我們的拆遷方案。我去拜訪的時候,看得出這一家都是體面人,應該也不會做出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來。”

蒲離幹這一行挺多年了,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

“這倒是其次。這家人也還算通情達理,除了他們戶主的那件事情之外,後面的事情都是純粹的意外,他們也沒有算到我的頭上來。”

可事情壞就壞在那家人自己不提,同是拆遷區的其他人看他們家傷員的人數逐漸增加,都慌了起來。

甚至有人說這都是蒲離他們公司的陰謀。

哪有這麽好脾氣的房地産公司,跟釘子戶談了這麽多年都不發飙,反而還成天拿着禮物登門拜訪?果然只是為了摸清他們家裏面的情況,然後痛下殺手罷了!

謠言愈演愈烈,等到下面的人壓不住消息,傳到蒲離這裏來的時候,已經有好幾戶人家反悔,不願意把地皮讓給他們蓋房了。

外面忽然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響,衆人下意識朝窗外看去,就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閃而過。

管家舉着掃把,老當益壯的追了出去:“你是誰?幹嘛的!偷偷溜進我們家都要幹什麽!你給我站住!”

衆人:“……”

蒲離揉了揉額頭:“應該是跟蹤我過來的記者。應該是那些毀約的住戶找過來的,天天跟着我,搞得我都沒有辦法正常生活了。”

這麽一看,他還真是怪可憐的。謝鞍眨了眨他那清澈又愚蠢的眼睛:“你就沒想過找那家人幫你澄清一下嗎?”

蒲離點點頭,又搖搖頭:“找過,但沒什麽作用。”

他後來為了自證清白,甚至主動包攬了這家人的醫療費用,還親自去照顧過幾天。

結果非但沒有打消其他人的戒心,反倒讓那家人也懷疑上了他。

原因無他,只因為他照顧的那幾天時間裏,這家人越發的倒黴了——

給戶主找的護工竟然是個殺人犯,警察追到醫院的時候,護工挾持了戶主,差點讓戶主一命嗚呼。

戶主的兒媳在流産了一次之後,總是夢到自己失去的那個孩子,還說那個孩子還想托生到他們家,天天拉着她老公做那檔子事。

然而戶主兒子的一條腿本來就被撞斷了,正在恢複期,兩人一時激動之下,差點再斷一次。

只是即使沒有斷腿,戶主兒子的情況也不太好,至少醫院告訴他是要禁欲一段時間了,否則以後可能要跟他老婆當姐妹。

……總之林林總總的事情數不勝數,雖然其中人為幹預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事情一多起來,這戶人家就不禁回想起了小區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看蒲離的眼神也越發的忌憚。

蒲離說到這裏,深深的嘆了口氣。

要不是事情越鬧越大,卻找不到任何辦法解決,他也不會走投無路到想要尋求玄學的幫助。

說完全部,蒲離見柯行舟依舊一言不發,就知道今天這事情多半還是沒有結果。

他現在也看開了,不管謝先生給他找的這個所謂的大師到底管不管用,至少這些事情說出來之後,他的心理壓力确實是舒緩了很多。

他深吸了一口氣,準備起身告辭:“說不定真的是最近太倒黴了吧。這塊地當初拿下來的時候,房價還在飛速上漲期,現在反正也掙不到多少了,要是實在不行,我也正好放棄算了……”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柯行舟卻開口了:“除了這枚手串之外,你最近還從別人那裏收過什麽禮物嗎?”

話題一下子跳轉得太快,幾個人都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謝白秋先理解了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他身上發生的這些事情,有可能跟某些人送的禮物有關?”

這話一出,衆人都皺起眉頭。

謝志文跟夫人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曾經經歷的那些肮髒的商業競争。

如果是競争對手做的,倒是不難理解為什麽所有事情都發生在同一家人身上,還這麽湊巧,都發生在蒲離接觸過這家人之後。

只是這手段未免也太殘暴了一些。

蒲離顯然也想到了這裏,面上不由得怪上了寒霜。

只是他迅速回想了一下出事之前給自己送過禮的人,表情為難起來。

畢竟是做生意的,送到公司的禮物就很多了,往他家裏面送的更是多,一時半會兒還真的想不起來有誰送的禮物可能達成這種可怕的效果。

蒲離低落的搖搖頭:“想不起來了。歷年往我家送東西的供貨商就有幾十個,更不要說親戚、朋友什麽的了。有好幾家臘月之前就開始送過年禮了,東西現在還堆在家裏的庫房,沒有收拾呢。”

柯行舟又道:“有沒有給你送貼身飾品的?或者是一些特殊的用具,家裏的挂畫、擺件之類的東西。”

蒲離搖了搖頭:“沒有。”

他爸那邊倒是有人送,但是他們年輕人已經不興送這個了,占地方還不好收拾。

原以為柯行舟會多問他幾個問題,誰知道柯行舟得到答案之後,就轉頭問向了另外一邊的謝家:“你們家有麽?”

謝太太對家裏的擺件了如指掌,聞言回憶了一會兒,果斷的搖了搖頭:“沒有這種東西。我們家的東西都是請了好幾位大師,根據風水一個一個擺放上去的,每年都會根據流年運勢做出調整。跟我們熟悉的朋友都知道我們家這個習慣,不會送這種東西的。”

頓了頓,她又道:“貼身的飾品倒是有。老謝他母親去拜神回來,說是搶到了幾個很靈驗的手串,開過光可以保平安的,讓我們一人一串戴上。”

謝志文連忙補充:“就是他拿走的那種手串。蒲離拿走的是我老婆摘下來的,她不喜歡這個,更喜歡翡翠。大師也說她帶翡翠比較好。”

謝太太臉一紅:“你說這個做什麽?多嘴。”

老謝家的迷信可以說是一脈相傳,謝志文的母親就有拜神的習慣。

只不過謝老太太是聽說哪個山頭靈驗就去哪個山頭拜,拜完基本就抛之腦後了,也從來沒有去還願過,謝志文後來請的大師都說這樣反而容易遭到神明的責怪,所以謝志文後來都不讓她亂去了的。

這次不知道又是聽誰說的地方,沒跟他們提就去拜了,拜完回來還信誓旦旦的表示這次一定靈,非要他們都戴上。

見自己話音落地,柯行舟的表情就微妙起來,謝志文心裏咯噔一下:“大、大師怎麽了?是這手串有問題?”

蒲離也是一驚,迅速看向柯行舟。

柯行舟不答反問:“你的手串還在嗎?”

“在的,在的。”謝志文意識到什麽,手忙腳亂的将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一串用密封袋子包起來木頭手鏈,油光水潤的,看起來的确被盤得不錯,都有種玉石的光澤了。

謝志文額角冷汗直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柯行舟表示這東西可能有問題之後,他光是拿着都感覺手指冰涼涼的。

“這不是馬上過年了麽?我們本來是打算今天順路去鄉下把我媽接上來一起過年的,但老太太心思重,怕她覺得我們敷衍她,所以就把這手串拿上了,打算到時候應付一下她,免得她難受。”他語速飛快的解釋完,忐忑的将東西遞出去,“大師,這手串難道真的有問題?”

擔心這東西真的那麽邪門,他甚至沒敢直接将手串遞給柯行舟,是放在桌子上的。

這個舉動讓柯行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又頗為感慨的看了眼謝鞍。

謝鞍:“??”

哥看他做什麽?

他呆愣了一下,猛然反應過來:“啊!這麽說我之前遇到的舞臺事故,還有爸媽他們的車禍,都是因為這個手串嗎?”

衆人:“……”

你才反應過來啊!

看他這個呆樣,柯行舟沒忍住笑了下,搖了搖頭:“你爸媽那場車禍是,你的舞臺事故不全是。”

人的氣運是很複雜的,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有時候有人說自己靠近倒黴的人會跟着一起倒黴,靠近走運的人則會一起走運,就是因為後者的氣場更強大,壓過了前者原本的氣場,帶動了氣運變化。

所以朱褚之前擁有陰陽眼,能看見人的運勢,準确度卻很低,導致他連一個野路子的“半仙”都當不了,只能找個普通的工作來做。

謝鞍當時的确因為手串的影響,變得倒黴了一些,但當時他的彩排舞臺出現事故,更多的是因為他們三個之前就跟人結下了因果,而不是手串的問題。

“拍攝基地人員混雜,影響氣運的因素也多,手串的短時間影響會被沖淡很多。換句話說,如果你們先前沒有跟那個人結下梁子,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你頂多是容易磕碰受傷而已。”

柯行舟解釋完,謝鞍總算松了一口氣,神色安定下來。

旁邊的蒲離已經傻了。

柯行舟的一番話聽起來有理有據,甚至有幾分科學的味道,以至于他一個不怎麽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都忍不住相信了對方的說法。

可那串手串難道真的有問題?!

就見柯行舟轉向謝志文:“你給老太太打個電話,問她這東西是從什麽地方買的。”

謝志文也是一臉懵逼,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照做了。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先是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來:“你上不上香啊?不上讓我先上!吉時都要被你給耽誤了!”

随後是個和善點的大嗓門:“哎呀,我兒子的電話!我這就上,這就上。”

說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估計是老太太把手機放到一邊去上香了,嘀嘀咕咕半天,才終于拿起電話:“喂,兒子。我跟你趙嬸在拜財神呢。你們不是晚上才到嗎?這麽快就來接我進城裏過年啦?”

老太太語氣裏止不住的得意,明顯是說給別人聽的。

謝志文開的免提,此時不由得有些尴尬,低咳了兩聲解釋自己現在還沒出發,緊接着直入正題:“媽,您上回那個手串是在什麽地方買的?我朋友也想要,就是之前跟咱們談生意的那個蒲離。他讓我問問你,得準備多少錢。”

蒲離:“……”

“我就說那手串有用吧!”老太太越發得意,“倒也不是什麽特別貴的東西,談什麽錢啊!你讓小蒲把生辰八字告訴我,我去給他搶一個就是了!”

她倒是挺豪爽,謝志文聽見這話卻是一下子沉默下來,臉色都變了變。

他推脫說自己先問問再說,聊了兩句就平靜的挂斷了電話。

随即臉色大變:“這東西絕對是別人免費送她的!我一眼看穿!”

衆人:“……”

感受到衆人的目光聚集過來,謝志文抹了把臉,沉痛地解釋:“她一個從來連買顆蔥都要用自帶的廚房秤量一量,連我生病都只喂過期藥,害怕多花一分冤枉錢的人,怎麽可能平白無故就要給別人花錢?她肯定又被人給騙了!!”

他這最後一聲簡直震耳欲聾,充斥着童年創傷和中年創傷,聽得大家都忍不住沉默了。

謝鞍從小只知道爸媽跟祖母關系不怎麽親密,但謝志文這個人并不喜歡回憶往昔,他出生的又比較晚,完全不知道父親小時候居然是這麽長大的。

難怪跟祖母關系不好呢。

這成長的路上但凡身體弱一點,都長不到成年啊!

莫名的,謝鞍看向父親的眼神都變了,高大偉岸的父親此刻在他的心中就是一個被不靠譜母親坑到大的可憐小孩。

或許是從小到大被坑的次數多了,這次又被母親坑了一回,謝志文都沒有多少意外的情緒,發洩了一會兒怒氣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他抹了把臉,欲哭無淚,終于體會到了蒲離的無力感。

但事情畢竟是從自己家這邊開始的,他還是堅強的看向了柯行舟:“大師,那我們家現在應該怎麽辦?把手串丢了能行嗎?”

他接觸過不少大師,對這方面的事情也算是有所了解,自然清楚“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個道理。

眼下已經确定問題就出在母親拿回來的手串上了,但他母親辦事不靠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一時半會兒也指望不了她能突然改掉這貪小便宜還迷信的壞毛病,只能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掉。

剛這麽想着,他又拉起蒲離的手:“蒲總,看來你是被我們家給連累的。真是抱歉,我現在暫時沒有什麽禮物可以賠給你,要不然今天這場法師就算我請你的吧?”

蒲離:“……”

所以說他也覺得很莫名其妙,但手串畢竟是自己要的,他還沒那個臉面把事情怪到謝家人身上,于是連連推拒。

兩人在這邊拉扯不下,就見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将那手串從密封袋裏提了起來。

柯行舟雖然在鄉下長大,倒是沒有做過什麽重活,平時就靠着算命的技能在鄉裏鄉親家裏蹭飯吃,因此一雙手瑩潤修長,乍看之下竟然比那已經被人盤出油光的手串還要好看。

蒲離被晃了下眼,回過神來剛要提醒柯行舟小心,就見青年眼底一道金光閃過,他甚至沒能看清楚柯行舟是怎麽做到的,手腕上就被貼上了一張黃符。

這符紙倒是神奇,明明沒有被粘上的感覺,貼在手上就掉不下來了。

他下意識的甩了甩手,一擡頭,眉心就被點了一下。

柯行舟的手指從他和謝家衆人的眉心位置掃過,留下一絲微涼的觸感,随即所有人的耳邊都響起了青年清朗的聲音:“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纭。朱雀玄武,侍衛身形——急急如律令!”

他開口的時候,所有人就都覺得從身體深處湧出來一股奇異的熱流,将身體骨血裏面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寒意驅散開去。

一時間衆人只覺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好似泡在了溫泉裏。

随着柯行舟最後一聲咒語落下,這種感覺更是一下子放大了百倍。

衆人忽然耳目一清,感官都好像變得清晰了許多。

謝志文整個人精神大振,感覺自己仿佛年輕了十歲,很有一種馬上出去跑上幾圈的沖動。謝太太也感覺自己常年冰冷的手腳,竟然自己暖和了起來,冷色的指尖都泛起溫暖的血色。

謝鞍和謝白秋接觸手串的時間不長,倒是沒有他們這麽明顯的感覺,但也覺得周身一輕,連日來的疲憊感都消退了許多。

至于蒲離,手串只是在他手上中轉一下,他倒是沒有太大改善的感覺,但剛剛的經歷也足夠他目瞪口呆了。

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驚異。

“柯大師,這、這就解決了?”

“解決了。”

蒲離得到柯行舟的确認,越發的不可思議:“那……這東西該怎麽解決?”

他看向柯行舟手上的手串。

大概是因為被它害過,此刻光是看着這串平平無奇的木頭珠子,蒲離都覺得脊背發涼,忍不住趕緊轉開視線。

謝志文回憶了一下自己以前請大師驅邪的經過:“沐浴齋戒七天、開壇做法七七四十九天,其中用到的各種材料也得仔細挑選,三五天的估計還買不到……起碼得兩個月以上吧!”

蒲離劫後餘生的興奮心情頓時打了個折扣,不由得心中哀嘆,心想這個年恐怕是過不好了。

緊接着卻見柯行舟拎起手串在自己面前晃了晃,眼中金光再度閃過,手上只是輕輕一搓,那串質地頗硬,還将他妻子的手硌出青紫的手串,就這麽被搓成了粉末。

衆人:“……”

蒲離默默的看向了謝志文。

謝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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