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勝利
勝利
一聽到自家孩子在體育館裏出了事,路母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她急匆匆地走到辦公室門口,看到程玉書正扒着門縫往裏偷看,停下來輕輕拍了拍他腦袋,問他:“玉書,鳴野他犯什麽事了?”
程玉書被她的動作給吓到了,本能地驚呼一聲,随即快速伸手捂住嘴,往後退到牆邊。
“你知道鳴野他怎麽了嗎?”李振嚴打電話時沒說清楚狀況,路母有些擔心,不知道等會進去該用什麽态度來面對,想要從程玉書這得知前提。
程玉書也是一臉懵,攤手聳聳肩,回她:“阿姨,我也不知道,李老師把他們帶進去後,就一直讓他們罰站,面壁思過。”他拉了拉路母的衣袖,湊到她耳邊輕聲提示,“不過我剛才好像看到鳴野他臉上有傷,所以有可能是他們在更衣室裏打架被發現了。”
“打架?他受傷了?”路母很是震驚,連忙推開門走進去,準确無誤地停到了李振嚴和教練面前,開口自我介紹:“我是路鳴野的媽媽。”
“路媽媽,你好。”教練從椅子上快速站了起來,從旁邊拉過來一張凳子,而後側頭看着站在白牆前的那一群孩子,“路鳴野,過來。”
完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路鳴野咬着唇微微一閉眼,不情不願地轉過身來,走到他媽媽旁邊,低低地叫了聲“媽”。
“這是怎麽回事兒?”雖說路母心裏有點底,但也沒想到路鳴野會被他們給欺負成這樣,“誰幹的?”
路鳴野用餘光瞟了一眼身後的羅章,答案不言而喻。
察覺到路母臉上無法掩飾的盛怒,李振嚴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緩和氣氛道:“路媽媽,你先別激動,我們今天叫你們過來,就是為了解決問題的。”
“你們為什麽打架?”路媽媽沒理會他,繼續問着路鳴野,“你還手了嗎?是一個人打的你,還是他們一群人打的你?”
路鳴野擡頭看了看他媽媽,又看了看對面的李振嚴,躊躇着組織語言:“過段時間省裏有比賽,所以前幾天,我們隊裏舉辦了一次選拔賽,我和羅章的成績并列第一,但教練說他對比賽更有經驗,這次就讓他參加,我覺得這沒什麽不對的,可是他很不服氣,他覺得他一個練了一年多的老手,居然和我這個才練了三個月左右的菜鳥并列,有點丢臉,所以就想方設法地想要弄我,想要給我找不痛快”說着,他嗓子一緊,頓時哽咽起來,繼續辯解:“我明明從來都沒主動招惹過他,也從來都沒和別人說過他的壞話,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跑來給我找麻煩。”
他越說越委屈,聳動身體吸了吸鼻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補充:“不僅如此,他還欺負程玉書……”
“你胡說!”羅章轉身朝他吼,“我根本就沒欺負過程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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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鳴野側頭望着他,“你承認你欺負我了?”
羅章一愣,眼神慌亂地往後退了幾步。
有了路鳴野的致命一擊,誰對誰錯已無需多問。
一瞬間,路母什麽都明白了。
路鳴野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他被羅章他們給打了,而是教練在面對并列第一的他們時,獨裁專斷地選擇了羅章,而放棄了他,讓原本有機會參賽的他,徹底失去了參賽的可能。于是,他為了給他起早貪黑的努力鳴不平,為了給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找個發洩口,他強忍者性子被羅章他們多次挑釁,承受着他們對他的逼迫。
他就是想着把事情鬧得大一點,然後好讓他們教練重新審定他兩的參賽資格。
路母盯着他受傷的側臉,緊了緊放在膝蓋處的雙手。
既然這樣,那她就得好好幫他,給他再加一把烈火。
程玉書趴在門縫外從頭看到尾,靜靜聽着路母跟教練讨要說法,要比賽後續結果,以及有條有理地和羅章父母進行辯駁,他在心裏對她油然生出一股子敬佩,并同時将她舌戰群儒,獲得勝利的姿态深深刻進了腦海。
也是這個時候,程玉書才終于明白過來,他偶爾從路鳴野嘴裏聽到的那些噎人話語,到底是來自何處,也才終于明白過來,為什麽路鳴野會說他媽媽是個極度可怕的女人。
一個人,能面不改色地将一群人各個擊破,這樣的勇氣,這樣的魄力,實在是令人敬畏,令人生畏。
這樣的人,他千萬不能得罪。
那天到最後,是以路母和路鳴野的絕對勝利而告終。
路母拉着路鳴野走出辦公室,低頭瞥了眼旁邊的程玉書,笑着對他招了招手,随後等他靠近,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帶着他兩一起走出了體育館。
“媽”走出大門,路鳴野主動停下腳步,仰頭看着路母,“你回去上班吧,我沒事了。”
“我先帶你去醫院看看。”到底還是不放心他臉上的傷。
路鳴野可還惦記着程玉書今天剛領了零花錢,要請他去桃山廣場吃好吃的,“我和玉書還有點其他的事,等會要去別的地方看看。”
“是嗎?”路母側頭看着程玉書,“你們要去哪?”
被路母盯着,程玉書不自覺地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路鳴野看他害怕得都快成結巴了,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暗暗地給他使了個眼色,似是埋怨,而後開口替他回答:“媽,你相信我,我們是真的有事,玉書他前幾天說了要帶我去其他地方加練的。”
用訓練當借口,路母無從考究,也就無法反駁,再加上現在有程玉書在場,她肯定也會不好意思再繼續為難路鳴野,同樣的,她也不放心路鳴野臉上的傷口不做任何處理,任其自由發展。
于是,她從包裏掏出一百塊錢,塞到路鳴野手裏,柔聲叮囑:“你記得去診所看看你的臉,讓醫生先給你消個毒,然後再給你開點能吃的消腫藥,至于其他的嘛……等你訓練完了,我們回家再說。”
有錢了,這下應該能吃個爽了。
路鳴野興奮地點着腦袋,全然沒聽進去他媽媽說了些什麽。
瞧見路母打車走了,程玉書深深地呼了口氣,随即認真問路鳴野:“你明知道他們要打你,為什麽不跑?又為什麽不叫我?你知不知道,今天要是沒有李老師在,你現在指不定在哪家醫院裏躺着呢。”
“不會的,李老師他肯定會過來的”路鳴野拿着錢得意地在他眼前晃晃、炫耀,毫無顧忌地說着,“而且,我是故意被羅章他們打的。”
“故意?”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被打是故意的,程玉書皺着眉愣了片刻,理清思緒後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這一切都是你算好了的?”
路鳴野笑着朝他挑起一邊的眉,拉着他往廣場走。
“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參賽名單?”
“不全是”路鳴野搖頭,對他實話實說:“畢竟我一開始得知教練的安排,只是覺得我自己很委屈,卻并沒有因此而讨厭誰,我也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誰争,因為我知道,就算我今年不能和你一起去參加,我明年也肯定可以,只是我沒想到,我還沒怎麽樣呢,羅章他反倒開始恬不知恥地跑來招惹上我了,那既然他都三番五次地主動挑釁了,我能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嗎?”
“你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嗎?”程玉書眼神複雜地望着他。
“你是覺得我做錯了?”聽到他這麽問,路鳴野停下來,撇嘴哼道。
程玉書不知道他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他能理解路鳴野的委屈,也能理解他的反擊,可他不能理解他為了報複別人而故意把自己弄傷,更何況在他看來,他這樣做,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參賽名單。他怎麽能為了報複別人而傷害自己呢?
“程玉書,這件事情我沒有錯。”沒聽見他的回答,路鳴野權當他是默認了,“就算羅章他沒招惹我,我把事情鬧大,讓教練同意重新選拔,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不管怎麽說,我那天沒輸,名單上本就應該有我的一席之地,那既然是我的,我憑什麽要把它拱手讓給其他人?”
“你那天不是說你理解教練的選擇嗎?”
“是啊,我是能理解,但這并不代表我要無條件地接受”他往程玉書靠近了些,沉着臉,“我不争不搶,那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可羅章他都蹬鼻子上臉,騎在我脖子上拉屎了,難道我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嘻嘻地貼臉過去接受這不公平的待遇嗎?”
“那你就可以心甘情願地被他們按在地上打了,是嗎?”程玉書伸手攔住他,把他往後推,“路鳴野,你是不是覺得只要能夠得到你想要的,你就可以完全不用去考慮你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是嗎?”
路鳴野聽懂了他話裏暗藏的擔憂,開口想要寬慰他幾句話,卻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聽他又說道:“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們那群人瘋了呢?如果他們今天打斷了你的腿呢?如果他們用冰刀劃傷了你呢?就為了那麽一場比賽,毀掉你以後所有的生活,你覺得值得嗎?”
路鳴野心虛地舔了舔唇,小聲回他:“我媽都沒這麽罵過我。”
聞言,程玉書深呼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些:“我就是覺得你這樣做太激進了,你作為一個短道速滑運動員,怎麽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我就是……”路鳴野想給自己找幾個合适的理由。
程玉書已經看出來他知錯了,可還是忍不住對他說:“路鳴野,你給我記住了,不管你将來想要做什麽,你都不能夠拿你的身體健康來當兒戲,知道嗎?”
“知道了,我以後肯定不會了。”
“你是跟着我開始學短道速滑的,要是你因為這個受了傷,我得被你媽媽罵死。”
“你好像很害怕我媽?”
“你不怕?”
“……怕。”
岔開話題,聊到威風凜凜的路母,兩人相視一笑,将剛才的不愉快徹底抛之腦後,勾肩搭背地去了桃山廣場。其間程玉書不放心路鳴野,還拉着他先去了一趟診所,給他的傷口做了下簡單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