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離開

離開

有了路母這一出為孩子打抱不平的戲碼,教練就算再怎麽不講理,也無法再用羅章比賽經驗多的理由而定下他。為了公平,在第二天指導訓練前,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了路鳴野和羅章要再進行一場加賽,這一次,誰第一,誰有資格參賽。

聽到這樣的安排,路鳴野并不意外,淺笑着側頭瞟了瞟羅章,見他正咬着牙氣急敗壞地盯着自己,他唇邊笑意更濃,留給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以及一聲嘲諷的輕哼。

自從上次比賽和羅章并列,程玉書說他打賭沒輸後,他便還和往常一樣,每天早早地就去程玉書家裏,把人從床上拉起來,帶着他去活動中心單獨訓練。

程玉書知道他心裏不舒服,不甘心,也明白他到底為什麽會輸給羅章,于是對症下藥,每天明裏暗裏地幫助他糾正他在比賽中暴露出來的細小問題。

也正因如此,雖然時間只過去了短短幾天,但路鳴野卻還是進步神速。

壓哨聲一響,他便以超越羅章四分之一圈的絕對優勢,毫無意外地到達了終點,成就了他運動生涯的第一次完美勝利。

程玉書激動地抱住他上下跳,像是比自己贏了比賽還要開心。

“我贏了!”路鳴野笑得燦爛,“我真的贏了!”

“嗯,你贏了!”程玉書放開他,接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肯定他的成績,開玩笑道:“但要是我們比賽中遇到了,我可是不會讓你贏我的。”

路鳴野半仰着腦袋朝他嘚瑟,“你能不能贏我還不一定呢。”

“你可是我教出來的,我能贏不了?”

“小心我和教練說你想替代他。”

程玉書懶得和他繼續争論,樂呵呵地輕輕推了他一下。

有了這公平公正公開的一賽,路鳴野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參賽名額。

當天晚上,路家為了慶祝路鳴野取得勝利,給他準備了一大桌子他愛吃的菜,甚至連平時以工作為重的路父也早早地下班開車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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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鳴野坐在桌上,大有一種過年的錯覺。

飯吃到一半,路鳴野突然想到了程玉書,于是他放下筷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路母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瞥了一眼他碗裏的飯,問他:“你吃飽了?”

“媽,我想出去一下。”

“這都八點了,你出去做什麽?”

路鳴野無視她語氣裏的擔心,跑回房間,大聲回答道:“我去玉書那玩會兒。”

“明天再去吧”天早就黑了,路母怕他一個人外出不安全,伸着脖子往裏瞧,看他在翻找床邊的櫃子,又忍不住問:“你找什麽呢?”

“我去年存的壓歲錢。”

聞言,路母起身走進他房間,朝他指着衣櫃最下層,“那兒呢,你趴地上摸摸。”

看他轉移陣地,真趴在地上伸手往裏晃動,路母接着問他:“你這時候拿着錢去找玉書,你欠他錢了?”

“我想給他買個禮物。”

“什麽?”

“他不一直在教我嗎?我還沒好好感謝過他。”觸碰到冰涼的物體,路鳴野興奮地笑了笑,勾手把存錢罐拿了出來,打開下面的取錢口,抽出幾張紅色大鈔,擡頭和他媽商量,“媽,我很快就回來,真的,很快。”

到底還是不放心,路母堵在門口,攔住他,“明天再去。”

“媽,媽,媽……”路鳴野抱着她的腰,耍着賴皮撒着嬌,朝她嚷嚷請求批準。

“就讓他去吧,反正離得近,沒事的。”路父對路鳴野向來是有點溺愛的,在他看來,只要路鳴野不違法亂紀,不調皮搗蛋,那他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

“是啊,讓他去吧”路鳴野外婆也跟着附和,“你現在不讓他去,他半夜也會去的。”

這倒的确是路鳴野可以做出來的事情。

無奈,路母只好妥協:“你要去也行,但你得先把晚飯吃完,九點之前必須回家,九點的時候我要是在家裏沒看到你,那你以後就別想出去玩了,聽到了沒?”

“知道了,知道了”得到應允,路鳴野趕緊将錢揣進褲兜,快步走到桌子旁邊,拿起碗筷,三下五除二地将飯菜全解決了個幹淨,而後含糊不清地再次承諾道:“九點我一定回。”

說着,他走到客廳玄關,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套上,回頭感激似地瞧了瞧他爸和他外婆。

路鳴野急匆匆地出了門,卻沒有直奔程家而去,反而是跑到了馬路邊,招手打了輛車,跑去了商場,捏着錢毫不猶豫地跨進一家玩具店,買了一款當時特流行的游戲機。

等他到程家時,程玉書已經洗完澡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了。

“你不會晚上也想拉我去訓練吧?”程玉書打開門看見是他,有些震驚,“我晚上可不出門的。”

“吶,禮物。”路鳴野擠進房間,将東西放在桌上,回頭看他,“謝謝你這段時間教我。”

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行為讓程玉書忍不住懷疑他:“你以後不學了?”

“學啊。”

“那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感謝你每天教我啊。”路鳴野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

程玉書呆呆看他兩秒,接着拿起包裝盒拆開,拿着游戲手柄随便按了按,有些高興:“這玩意兒挺貴的吧?但我怎麽記得你沒零花錢啊。”

“我過年有壓歲錢啊,這可花了我不少壓歲錢呢。”路鳴野自己也喜歡,伸手碰了碰盒子裏的第二個游戲手柄。

程玉書看着他,挑眉問道:“要不先借你和你同學玩幾天?”

“不要”路鳴野搖頭,“說了送給你就是送給你。”

“行,那以後就咱兩玩吧”程玉書翻了翻盒子,想把東西插在電視機上,“诶,路鳴野,你這算不算拜師禮啊?”

“……嗯?”

“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算不算拜師禮路鳴野還真不清楚,但他至少明白,就算再怎麽樣,他也對程玉書的臉喊不出師父二字來。

從程玉書那離開,路鳴野回到家正好九點整。

有效地避免了路母以後不讓他出門的現象發生。

路鳴野是個極具天賦的短道速滑選手,但比起同樣天賦異禀還常年訓練的程玉書,他終究還是稍稍遜色了一些。

因為有程玉書的存在,路鳴野在河州生活的那六年,參加了五次省裏的比賽。

第一年,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這麽大型的比賽,第一次遇到那麽多同樣優秀的對手,再加上他賽前無比緊張,止步四強。

第二年,他調整好心态,每天一有時間就加練,比賽時緊追慢趕地拿下了季軍。

第三年,他拿到了亞軍獎牌。

第四年,他還是只拿下了亞軍。

而這四年,省比賽的冠軍一直都是同一個人拿的,那人的名字叫做,程玉書。

直到第五年,路鳴野超越了程玉書,首次讓省比賽的冠軍獎杯名字易了主。

同年六月,程玉書考上了市重點中學,成為了一名初中生,開始了住校生涯,一周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路鳴野剛開始很不習慣,總是一大早地起來,急匆匆地吃完早飯後跑去程家去找程玉書,直到走到程玉書的門口,回頭看到程珈安一臉懵地盯着他,他才會突然反應過來,程玉書已經離開去學校了。

再後來,他決定努力學習,想要考上程玉書的學校,和他像小學一樣一直生活在一起。

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路鳴野十二歲那年,也是他在河州生活的第六年,他的戶口問題得到了解決,他爸媽的工作也換到了其他地方,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在河州繼續住下去了。

“那你以後還回來嗎?”程玉書剛考完期末,暑假放假回家,行李都還沒收拾好就看到路鳴野跑進他房間,跟他說明了情況。

路鳴野坐在床沿邊,晃着雙腿看着又長高了不少的程玉書,抿嘴搖頭,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更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

“沒事,大不了以後我有錢了去找你呗。”程玉書安慰他。

聽他這麽說,路鳴野的心情好了些,“真的?”

“嗯。”

“那你一定得來,我到時候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我的新家地址。”

程玉書笑着連連點頭,說他一定會去,哪怕他的新家是北到了漠河,南到了南沙群島,他也一定會去。

“那你和你爸媽什麽時候走?”程玉書其實舍不得路鳴野離開,畢竟這是他六年來最好的朋友,但他也知道,他沒有辦法去阻止他的離開。

路鳴野垂頭,情緒有些低落,“……沒說呢,反正開學前肯定得走。”

“你走之前提前和我說,我去送送你。”主要是想買點東西送給路鳴野。

“好。一定提前和你說。”

但不幸的是,程玉書并沒有等到路鳴野提前和他說他要離開的消息,他也最終都沒能親自送對方離開河州,他提前買好的禮物,也是最終都沒能好好送到對方手裏。

畢竟誰也沒能想到,他兩那年先離開河州的人,不是路鳴野,而是程玉書。

那年八月,程玉書的奶奶生了場大病,時日無多,程家一家四口連夜買了火車票,回了老家。

臨走前,程玉書去了一趟路家,塞了張紙條給睡得迷迷糊糊的路鳴野。

紙條上面寫着一串數字,是程玉書奶奶家的電話。

“你走之前記得給我打電話,要是我還沒回來,你就打這上面的號碼,聽到沒?”

路鳴野擡了擡沉重的眼皮,接着閉眼微微點了點頭。

“行,那你好好睡吧,我走了。”

程玉書以為他聽進去了,放心地起身走了,卻不知道那根本就是路鳴野半夢半醒之間無意識地回答,等他一出房門,路鳴野就翻了個身,拉着被子往上蓋了蓋,手裏沒捏緊的紙條也順着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待他第二天早上醒來,發覺昨天晚上那些事情都不是夢後,那張紙條卻早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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