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玫瑰
玫瑰
和路鳴野住了有一段時間,慢慢地,程玉書越來越覺得這是一種折磨,一種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比如,路鳴野每次洗完澡後都不穿上衣,下面裹個浴巾就出來,程玉書每天都提醒他,甚至每次在他洗澡之前都替他找好衣服放進浴室,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穿衣服就出來。
除此之外,還有每天下午陪他做康複訓練,扶着他走路時,他還總愛單手搭在他肩上,手臂死死箍住他脖子,把他環進懷裏,側頭低語,灼熱的呼吸全都噴薄在他耳側,脖頸,惹得程玉書好幾次想入非非,茍着背躲進廁所平複心情。
甚至這還不是最過火的,最過火的,還得是他每天晚上給他抹藥按摩時,他的雙手在他腿上四處游走,感受着他溫熱的體溫,有力的肌肉,以及在那上面殘留着的幾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再加上他偶爾被按得舒服了,嘴裏還會發出幾聲毫不掩飾的喟嘆,幾乎是一瞬間,程玉書的思緒就能往不對勁的方向走去,并且越走越遠。
要不是程玉書知道路鳴野對他沒意思,他都要覺得他這是在故意調戲他、勾引他了。
于是,在路鳴野能慢慢不依靠拐杖好好走路後,程玉書為了不讓他自己越陷越深,也為了不讓他兩的關系越走越遠,他決定轉移注意力,盡力不在家裏待着,有事沒事地就跑去旅館那邊當監工。
路鳴野察覺出了程玉書這幾天有些不正常,但他具體哪裏不正常,他卻無從得知。
又是一天中午,程玉書去集市買好食材回家,匆匆吃過午飯,洗完碗,便又站在玄關處換鞋準備出門。
程玉書不在的這幾天,路鳴野一個人閑得發黴,眼看他又要出門,他緩慢移動步子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問:“你今天又要去哪?”
“去看他們裝修,順便還可以幫幫忙。”程玉書擡擡腳,把拖鞋放進鞋櫃,看都沒看他就囑咐道:“你在家裏好好休息,我晚點回來。”
路鳴野彎腰拿鞋:“那我也要去。”
程玉書趕緊制止他:“你去幹嘛啊?你一個傷病員,你要是再受傷了,那可怎麽辦?你以後可還得繼續滑冰呢。”
路鳴野耍着賴皮:“你的意思就是我現在沒用呗?”
“我是那個意思嗎我?”程玉書仰頭認真看他,“我是怕你受傷,路鳴野,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養傷,知道不?”
“你也知道我身上有傷,那你還到處亂跑?程玉書,你最近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你這是在躲我,你知道嗎?”路鳴野伸手拉住他,滿臉疑惑:“是不是我這幾天做錯了什麽?我要是有做錯的地方,你告訴我,我給你道歉,我改還不行嗎?還是說你覺得和我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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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停”程玉書舉起手朝他做了個暫停的動作,耐心解釋:“我沒躲你,我過去監工主要是因為那旅館你花了多麽錢,我怕他們不好好幹,材料給我們用水貨,那到時候出了問題,又返工又扯皮什麽的,多不值得?”
路鳴野可沒從來指望過他那旅館能夠賺錢,哪怕是格局、布局全改過,裏面的裝修全換過,他也從來都沒期待過,畢竟再怎麽說,他那旅館位置、風格特色,一樣沒沾,真的很難出圈。
他當初讓程玉書和他一起住,一是為了解決程玉書旅館裝修期間的住宿問題,二是為了找個信得過的人照顧照顧他,怕他自己一個人住發生意外沒人察覺,三是為了在修養恢複期間有個人能夠陪着他好好玩,好好說說話。
剛開始住的時候,程玉書對他各個方面都很體貼,總在不知不覺間完美地完成了他的合宿要求,然而最近,不知道他到底怎麽了,康複訓練時總是聊着聊着就找借口躲廁所半天不出來,晚上抹藥按摩時,也總是按着按着就說有事回房間半天不吭聲。
明明一開始是他主動提出來的要幫他做康複訓練,要幫他抹藥按摩的啊,怎麽最後反倒是他經常做到一半就不見了人影呢?
難道說,他已經開始厭煩他,不想和他再繼續住下去了?
程玉書執意要走,路鳴野漸漸沒了耐心,卻還是想要再掙紮掙紮,“你就不怕我一個人在家不安全?”
有我在我才怕你不安全,程玉書在心裏回了他一句。
“……算了,你出去看你的店吧,晚上記得早點回來就行。”路鳴野放棄了,轉身失落地回到了客廳。
也是,本來人家就是來幫忙的,人家幫他,是情分,人家不幫,那是本分,他哪能得寸進尺地對人家進行道德綁架,讓人家一直陪着他呢?
再說,程玉書有他自己的家人,有他自己的事業,為什麽一定要一直圍着他轉呢?他不過是他的一個普通朋友,還是多年沒見過的那種,既然這樣,那他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別人為他做這做那的呢?
只是,為什麽他會覺得這麽煩躁呢?
路鳴野想不明白,到底是程玉書躲着他奇怪,還是他想要他陪着他更奇怪?
程玉書下了電梯,站在車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而後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沒精打采地打開車門上了車。
車開到半路時,他突然想,其實他剛才應該答應路鳴野的,雖然他和路鳴野在感情上不能更進一步,但至少,他們應該好好維持現在的兄弟情誼啊,畢竟,路鳴野剛才都那麽挽留他,那麽想讓他陪着他了,他怎麽能那麽絕情地扭頭就走呢?
于是,為了緩和中午差點吵架的氛圍,也是為了給路鳴野好好道個歉,再好好聯絡聯絡感情,程玉書下午監工到一半,便溜去了城東花店買了一束花。
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想要買花,只是忽然想起前幾天,他和路鳴野晚上下樓去逛超市,他在裏面排隊結賬,路鳴野坐在門口椅子上等他時,他一直呆呆地盯着對面某個女孩子手裏的鮮花看。
但他不知道的是,路鳴野那時看的根本不是花,而是那女孩手機上的冰鞋吊墜,他覺得那墜子很別致,想要過去問問哪裏有賣,但又害怕對方認出他,引起不必要的騷動,平白給程玉書添麻煩。
因此,在路鳴野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看到程玉書捧着一束鮮花站在他對面時,他直接大腦宕機,身體緊繃,絞盡腦汁也搞不明白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狐疑地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對面的人,遲疑道:“你……告白被拒了?”
“送你的。”程玉書一股腦地将花往他懷裏塞,低頭看着地板,道歉:“下午的時候,對不起。”
“沒事,我也有問題”路鳴野松了口氣,卻沒接花,拿起旁邊的幹毛巾擦着頭發,調侃他:“你捧着花回來,我還以為你下午一定要出去,是跑出去給人告白了呢。”
程玉書把花放在茶幾上,去陽臺找了個塑料水瓶用剪刀切開,“我是看你喜歡才買的好嗎?”要不然誰會花小兩百去買那些只能看不能吃的東西啊?
當然,後半句話他沒敢說。
“我哪喜歡……”話說到一半,路鳴野猛地想起來他在住院時,曾讓程玉書推他下樓看過杏花,“就算我喜歡花,那也沒有男生送男生玫瑰的道理吧?”
程玉書聞言一怔,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
“不過……”路鳴野替他解開絲帶,拆開包花紙,笑着評價:“你品味還挺不錯的,這花好看,你要是用它給你喜歡的人告白的話,肯定能拿下。”
“所以,你喜歡?”程玉書咽了咽唾沫,握着花柄的手不覺得地用力,有些緊張。
路鳴野随手拿起一枝白玫瑰,放到鼻前聞了聞,随後用它拍了拍程玉書的腦袋,勾唇不着痕跡地笑了笑,“我要是個女孩子,你肯定行。”
聽他雲淡風輕地做着這樣的假設,程玉書收回視線,埋頭繼續整理鮮花,讓自己盡力看起來毫不在意。
“你今晚想吃什麽?”路鳴野放下花,起身去椅子上拿衣服褲子套上,回頭看着程玉書,“燴面行嗎?”
程玉書點點頭,心裏苦澀,聲音悶悶的:“嗯,行。”
不期待,就不會失望,程玉書他不該期待的。
“不好吃嗎?”看見程玉書拿着筷子不停戳着碗裏的食物,卻半天都沒往嘴裏送過一口,路鳴野忍不住問他。
心裏難受,程玉書連飯都嘗不出鹹淡,但還是對路鳴野搖了搖頭。
“你有心事?”
程玉書擡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再次鼓起勇氣,認真問道:“路鳴野,你覺得我人怎麽樣?”
聽他這麽說,路鳴野試探道:“你真下午告白被人給拒了?”
哪能啊,我這是還沒告白就被人給拒了,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喜歡的人和我住在一起,現在就在我對面,而他聽到我的問題後,居然還有點幸災樂禍地問我是不是被人給拒了。
“算了,問你也是白問。”
“你這個人,長得沒得說,只要不是個瞎子,誰都願意多看你兩眼,和你多說兩句話”知道程玉書是認真的,路鳴野斂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開口好好回答他:“性格呢,更是沒得說,你對家人、對朋友,那都是全心全意付出不計回報的,不管是誰,只要和你認識,和你說過話,都會覺得和你相處很舒坦,而且,你這人特樂觀,就好像有再大的困難都打不到你似的,你簡直像是個小太陽,永遠發着光,永遠充滿着生機,不過……”路鳴野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接着說:“你這人總喜歡有事自己扛,永遠也不會主動尋求別人的幫忙,甚至偶爾還喜歡用謊話來隐瞞想要幫助你的人。”
“……還有呢?”
“還有……”路鳴野想了想,戲弄他道:“你做飯很難吃,說話也很毒舌。”
聽出他揶揄的語氣,程玉書無語地白了他一眼,卻在心裏笑了笑。
他清楚,在路鳴野心裏,他的形象還是很舒服,很正面的,只要這樣,就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