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坦白
坦白
聽他含糊不清地訴說完他的遭遇,義憤填膺地控訴完他好朋友的不辭而別,周明一邊替他倒水,一邊點頭附和,跟着他随意罵上幾句。
他不清楚他和他朋友之間還存有另類關系,所以不明白他現在既失去朋友又失去戀人的雙重悲痛心情,但他畢竟比他年長幾歲,懂得安慰人的分寸,因此,他不敢對他說重話,只能不斷輕聲安慰他沒事,并同時說他以後肯定會成功,然後讓他朋友對他追悔莫及。
程玉書聽着聽着,說着說着,罵着罵着,又開始覺得難過,情不自禁地往下掉着眼淚。
然而,正當他吃完東西坐在店裏埋怨着自己當初不該那麽輕易原諒對方,不該那麽腆着臉地上趕着去照顧對方,更不該那麽不顧一切地答應對方和他在一起,還不該那麽沒頭腦地對對方再次無條件地付出一片真心時,他擡頭在旅館門外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見他止住哭泣望着對面,周明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連忙起身走到門口招呼着路鳴野:“小路,過來過來,玉書在我這呢。”
路鳴野停下動作,一臉興奮地往面館靠近:“玉書回來了?”
程玉書不可置信望着他,看他走到他面前停下,捧起他哭得稀裏嘩啦的臉質問他他被誰欺負了,他才慢慢回神過來。
問了好幾遍程玉書都沒得到回應,路鳴野側頭看向旁邊的周明,又心疼又氣憤:“明哥你告訴我,玉書這是怎麽了,他被誰給欺負了?”
周明偷偷瞥程玉書一眼,剛想開口回答他,卻還沒說話,就見程玉書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一把推開路鳴野,氣勢洶洶地吼他:“路鳴野!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啊?小時候你不吭一聲地就走,沒事,我不怪你,畢竟那時候是我的錯,但現在呢,昨天呢?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為什麽不回我消息?為什麽又一聲不吭地再次消失,到處找不到人?為什麽!”
路鳴野被他罵得雲裏霧裏,而旁邊的周明反倒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充當他兩的和事佬道:“小路啊、玉書啊,你兩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程玉書吸吸鼻子,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看了看他兩,從口袋裏掏出快沒電了的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指着上面的屏幕:“誤會?我給他打了一夜的電話他都沒接,這是誤會?”說着,他又打開微信界面,質問:“我給他發了一夜的信息,他一條沒回,這也是誤會?”
“路鳴野,你昨晚到到底幹什麽去了,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到底什麽意思?”
路鳴野懵懵的,疑惑道:“你昨晚有給我打過電話,發過微信?”
以為他不想和他說他昨晚幹了什麽,同時還想找借口開脫,程玉書怒極反笑,冷哼一聲,仔細打量路鳴野,問他:“怎麽?上次你說你不認識我,這次又說什麽?說你沒有我的聯系方式?還是說你輸錯了備注,以為是別人給你打的所以你沒接?”
“不是的,我……”路鳴野搖頭否認,話還沒說話,就被程玉書再次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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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不接電話,不回消息,我以為你出事了,連夜買機票趕回來,廣場、訓練基地,甚至你外婆家我都去過了”他擡手擦掉眼角溢出來的淚水,紅着眼睛死死盯住路鳴野,“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放下以前的事,決定和你重新開始,但我沒想到你還和以前一樣,為什麽?我對你來說就那麽不重要嗎?”
到了早餐時間,面館裏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周明擔心他兩在店裏繼續争吵下去會鬧得很難看,讓人白看笑話,于是他拉着他兩的手腕,将他兩硬生生地拽進了面館後廚。
“你兩注意場合!”周明扯扯程玉書,提醒他,接着扭頭看向路鳴野,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小路,莫名其妙不接電話不回消息,這事是你做得不對,你給玉書好好道個歉。”
經他這麽一說,程玉書理智回籠,顧及到路鳴野是個公衆人物,有些事的确不能在公共場合攤開說,索性曲起手推開他兩,獨自回了旅館。
路鳴野快步跟上去,把他堵在一樓卧室門外。
去路被封,程玉書背貼着門,擡眸橫他一眼。
路鳴野好聲好氣地解釋:“我昨晚真沒接到你電話,也沒收到你微信。”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我編的了?”
“我不是這意思……”
“路鳴野,你外婆說你回北京了”他打斷他的話,認真問他:“可你現在就站在這,我問你,你昨晚到底幹什麽去了?”
“我的确是去了北京一趟,剛回來……”
“行,你剛從北京回來”程玉書明顯不信他,對他有些失望,再次打斷他,“那你要出遠門,為什麽不提前和我說?為什麽又一聲不吭離開我?為什麽要讓我一天一夜都聯系不上你?”
“沒提前說是因為這是我昨天臨時決定的,還有我沒離開你,也沒有讓你聯系不到我”害怕他進門把門反鎖,不讓他進去,路鳴野一手牢牢拉住門把手,一手快速從兜裏摸索出手機,“不信你看,我真沒接到你電話,也沒收到你微信。”
程玉書不信他,卻還是沒忍住把視線移了過去,匆匆瞥了一眼。
發現裏面還真什麽都沒有,他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大半,卻還是嘴硬道:“你删沒删記錄我怎麽知道?”
路鳴野把手機塞進他懷裏,而後把他褲兜裏的手機拿出來,按下密碼,打開通話記錄,再次撥通了他的電話號碼。
程玉書盯着兩部手機,發現他的手機已經響完,而路鳴野的手機卻沒半點反應後,他皺着眉看他:“你把我拉進黑名單了?”
路鳴野佩服他的腦回路,但不敢再說他一句不是,以免他再次誤會生氣,只好解開手機給他看,“我手機昨天下午不小心摔到了,我看着屏幕挺好的,以為沒事就沒管,誰知道它這樣?”末了,他還低頭嘟囔一句:“我昨晚有事要和你說,一直在等你給我打視頻電話,我還以為是你忙沒時間呢。”
證據擺在面前,程玉書再不信,那也不得不信。
一瞬間,他像是被人給當頭打了一棒,感覺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全是一場極其可笑的鬧劇。
瞧見他臉色稍稍緩和下來,路鳴野明白他應該相信了他的話,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調侃他:“你還說我是黏人精,明明你才是。”
“我那是擔心你出事”程玉書覺得不好意思,有些難堪,緩緩抽回手,“再說,誰讓你有過不吭一聲就消失的前科?還說什麽不認識我?”
聽他這麽說,路鳴野連忙拽住他,異常嚴肅地看着他解釋:“玉書,我沒有不吭一聲就消失……”
“路鳴野”聽見他辯解,程玉書制止他,“做過就是做過,錯了就是錯了,你不要一直找借口開脫,用謊話來騙我。”
路鳴野低低嘆了一口氣,耐心道:“不是,玉書,這真是你誤會了。”
程玉書甩開他的手,有些急,聲音都高了不少:“我誤會?當年什麽都不說就離開的人不是你嗎?說好放假就回來卻一直沒回來的人不是你嗎?我飛幾千公裏出去找你給你道歉,結果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不認識我的人也不是你嗎?”
路鳴野百口莫辯,是,這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可這都不是他故意做的啊。
“看吧?你也知道這不是誤會。”一想起自己這麽些年獨自承受的委屈,程玉書就心裏難過,眼底發紅。
自從路鳴野知道他每場比賽,程玉書都去現場親自看過他,以及知道他當年曾主動找過他,卻被他當着李峰的面說不認識,他便清楚他對他的感情要比他想象的深得多得多,同時,他也明白,盡管那些事情不是他有意為之,但那對他造成的傷害卻是的的确确存在的,所以,如果他怪他,怨他,恨他,他都理解他。
可是,程玉書并沒有那麽做,不僅沒那麽做,反而還在他回來時很坦然地接受了他,并且對過去的一切不開心全都閉口不談。
路鳴野明白,如果不是昨天的這場誤會,程玉書可能永遠都不會把過去所受的委屈,壓抑的憤怒,像這樣全部發洩出來。
路鳴野緊緊抱住他,把他擁入懷中纏着不撒手,沉默片刻後說:“玉書,我那時候,真的不是不告而別,也真的不是有意當着李峰的面說我不認識你。”
“我小時候不小心從樓上掉下去過,腦袋受過傷,很多事情不記得了”說着,他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腦袋上摸,“這個傷疤就是當時留下來的。”
“說實話,其實我到現在也不記得我和你小時候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所以每次你一提起以前,我要麽随口附和,要麽避開不談,我知道我當時那樣做對你傷害很大,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對不起,玉書,真的很對不起。”
摸到他藏在他頭發裏坑窪不平的疤痕,又聽到他态度真誠的道歉,程玉書立刻就心軟了,顧不了剛才自己有多生氣,指腹輕柔地摩挲着他的傷疤,有些心疼地問:“疼嗎?”
“早就不疼了”聽出他态度的變化,路鳴野垂頭,将腦袋搭在他肩頸處,“就是有時候記性不太好。”
“你為什麽不早點和我說?”程玉書剛開始覺得自己委屈,現在又替路鳴野覺得難受。
路鳴野坦誠道:“我爸媽還有我教練對我叮囑過,因為我身份比較特殊,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說着,他抱着他的手收了收,把他箍得更緊,囑咐他:“這事連我外婆都不知道,你也別和她說。”
程玉書徹底不怨了。
他們之間這麽多年發生的所有事情,根本就沒有誰對誰錯。
解決完以前的誤會,又解決完昨晚他不接電話不回微信的誤會,程玉書平靜問他:“你昨天真去了北京?你去北京幹什麽?”
路鳴野昨晚就想和他打視頻說這事,結果一直沒等來他的電話,剛好他現在問了,他便把昨天發生的事全都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末了,他還補充道:“我知道我這樣擅自打開你的東西是侵犯了你的隐私,但是,我不後悔。”
明明可以選擇隐瞞,但他偏偏什麽也沒隐瞞,程玉書好奇:“你就不怕我生氣和你鬧分手嗎?”
“我怕”路鳴野點點頭,随後他又說:“其實我原本也是不想告訴你真相,但我害怕如果我不說,我們又會産生新的誤會,與其最後變成那樣,不如我現在說實話,承認錯誤,努力祈求得到你的寬大處理。”
被他發現所有秘密,程玉書的第一反應并不是生氣,而是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扭頭看向他,右手撫上他脖頸,想問問他他是不是很沒用?每天不務正業沒個正經?一輩子好像幹什麽都不得志似的?
可他還沒開口,就見路鳴野擡起腦袋,滿臉堆笑地問他:“所以,你真的是漆器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