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陳知意魂不守舍地走出病房, 幾乎帶着逃跑般地慌亂。
她穿過人流，走到走廊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瓶汽水，拉開拉環有些機械地喝了一大口。
冰涼的汽水滾入咽喉, 帶來寒意。
她知道那次分手，會對黎楚産生一種割裂般的傷害。
但是她以為那頂多會讓他失望一陣, 很快他就會投入新的生活, 和新的人交往。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這麽安慰自己的。黎楚會遇到更好的人, 他們的分開是恰當的時候恰當的選擇，以此讓自己不至于顯得那麽卑劣。
但是黎麗說分手後他找了自己很久。
陳知意不知道這個“很久”是多久, 但是黎楚會去尋找自己已經足夠讓她驚愕。
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并不長, 甚至可以稱得上一晃而過, 短暫地可憐, 僅僅只有一個月。
黎麗說她不看好他們的感情，她是同意的。
如果不同意，當初也不會邁出那一步。
但是現在，她很羞愧和歉疚。
如果當初坦白講就好了, 如果勇敢一點堅持下來就好了，或者，如果一開始就沒有在一起就好了。
陳知意看着面前的牆壁不斷地責怪自己，甚至沒有注意黎楚走到了她的旁邊。
黎楚看了一眼她手裏的桃子汽水, 也掃碼買了一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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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聽到噗嗤一聲易拉罐拉環被拉開, 汽水翻騰出來的聲音，這才回過神看去，才發現是黎楚。
黎楚走過來問她：“好喝嗎？”
她還沒有從剛剛的情緒中回過神來, 有些呆滞地盯着他，沒聽懂他的問題：“什麽？”
黎楚舉起汽水：“桃子味, 好像是新出的。”
陳知意緩過神來，嘴裏的甜味開始彌漫開，她說：“太甜了。”
黎楚擡手喝了一口，喉結上下滾動，他評價：“我覺得剛剛好，吃甜食會分泌多巴胺，讓人短暫地快樂。”
陳知意說：“但是多巴胺快速上升，又快速下降後，人體只會感覺更加不滿足。”
黎楚轉頭一瞬不瞬地看她：“那你會嗎？”
陳知意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啊？”
黎楚很平靜地解釋：“會因為不滿足而痛苦。”
陳知意沉默了一會兒，她感覺剛才喝進去的桃子汽水的餘味開始變得苦澀。
陳知意搖了搖頭：“不會。”她繼續，“我會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幹脆就不期待擁有。”
黎楚的表情變得有些冷淡，他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陳知意說：“是嗎？”
他說話短促，但是語氣裏卻帶着難以捉摸的諷刺。
等陳知意再去看，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陳知意看着他，想開口問什麽，但最後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
最後，她躲開他的目光說：“你是來接黎麗出院的吧？他們好像已經下樓了。”
黎楚嗯了一聲。
陳知意拿起手機假裝看了一眼時間，飛快地說：“那我就先去工作了。”
說完，她也沒等黎楚的回應直接轉身離開大步往前走。
黎楚看着她在轉角的垃圾桶将手裏的桃子汽水扔掉，瘦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來往的患者之中。
陳知意這一天的班上得都有幾分渾渾噩噩，工作短暫地麻痹了她的思考，讓她沒有精力分心。
但是下班之後，她又變得沮喪起來。
她回到狹窄的出租房，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手機響起微信新消息提醒，陳知意點開看，是黎楚發來的。
【黎楚：你東西落在我家了。】
他發了張照片，上面是陳知意的錢包。
陳知意這才想起來，她已經好幾天沒看到自己的錢包了。
她回憶起那天借宿在黎楚家，應該是洗澡的時候順便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在了浴室。
錢包裏只有兩百多塊錢，最重要的是夾在裏面的身份證。
陳知意打開輸入鍵盤，猶豫了一會兒，遲遲沒有按下第一個拼音字母。
短時間內，她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黎楚，于是在幾分鐘後，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逃避。
【陳知意：你先幫我收着吧，我過幾天去律所找你拿，最近醫院太忙了沒有時間。】
黎楚隔了一會兒才回複：【我可以去醫院送給你。】
陳知意拒絕：【不用麻煩了，我現在不着急要，裏面除了身份證沒什麽特別緊要的東西。】
黎楚也沒有強求，陳知意下意識松了口氣。
她計劃着之後過完春節，可能一直到開庭前夕，兩個人都不會見到幾面。
他們也許會慢慢地又變成陌生人。
她甚至在想，會不會每一次看到她，黎楚都會想起被傷害的痛苦，她的存在一次次地提醒着傷口的存在，并不停揭開。
其實一開始黎楚就是拒絕做她的代理律師的，不是嗎？
她苦笑，輾轉反側，一夜幾乎未眠。
第二天陳知意上班，趙童幽幽地飄到她身邊，冷不丁開口：“我看見了哦。”
陳知意被她突然的出現吓了一跳：“看見什麽？”
趙童從她的左邊晃到右邊：“昨天你和一個大帥哥站在醫院走廊講話。”
她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情況？”
陳知意無奈地否認：“沒有。他是我的律師。”
趙童捂嘴驚呼：“別這樣，又加深了我對律師職業的刻板印象，多金又帥氣。”
她沖着陳知意眨了眨眼睛：“有沒有對象，能不能深入交流一下。”
陳知意不理她。
趙童一臉你心裏有鬼的樣子盯了陳知意幾秒，然後緩緩揚起嘴角：“我說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呢。”
陳知意擡頭剛想反駁她，趙童就繼續道：“原來是工作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啊——”
陳知意一頓，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趙童見她果然上當，笑得猖狂，過了會兒說：“聽說主任對你上個病例贊賞有加啊，你是不是又有主刀的機會了？”
陳知意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容易。”
趙童啧了一聲：“主任這人簡直就是迂腐古板油膩中年老男人的典中典代表，就享受別人追捧他的感覺，你還是得進修一下拍馬屁的功夫才能加官晉爵······”
她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下，擡頭看着走進茶水間的羅楊。
陳知意也擡頭看去。
羅楊手裏拿着保溫杯和速溶咖啡包走進來倒水。
趙童立馬站直笑容滿面地沖她打招呼：“羅醫生早啊，這麽辛苦，又靠咖啡續命啊？”
羅楊冷淡道：“早。”
趙童笑容不變，拍了拍陳知意的肩膀：“我繼續去當牛做馬了。”
說完飛快地溜了出去。
陳知意把自己茶杯裏的茶葉濾出來倒進垃圾桶，拆開新的茶包。
羅楊看着水灌滿水杯開口：“我聽說了，你糾正了一個被患者誤診為惡性腦腫瘤的錯誤。”
羅楊轉頭：“很厲害。”
陳知意說：“謝謝。”
羅楊将杯子裏的速溶咖啡攪拌均勻：“希望能在手術室碰見你。”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戀愛會影響工作。”
說完她轉身就走。
陳知意站在原地，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幾天她在醫院和黎楚的一些接觸好像引起了什麽誤會，但是想到以後和黎楚也見不了幾次了，陳知意便沒有放在心上。
臨近下班，醫院給員工發了一條通知。
陳知意随意點開看了一眼，人就呆了一下。
沒想到，昨天剛剛和黎楚說完并不着急要拿回錢包，才隔了半天科室就通知需要手持身份證進行系統認證。
陳知意坐在電腦前猶豫了許久，甚至查找了補辦身份證需要幾天的百度百科。
在摁下搜索按鍵的時候她才察覺到自己行為的可笑，立馬關閉了網頁。
她打開和黎楚的聊天框，上面那條信息還是昨天她為自己找的借口。
陳知意深吸了一口氣，做了一些心理建設才給黎楚發了消息。
【陳知意：你律所是幾點鐘下班，我今天下班去拿可以嗎？或者找個閃送也可以。】
【陳知意：今天有點急事要用身份證，只好請假了。】
她還特地找補了一下，不至于讓自己的話漏洞百出。
黎楚沒有馬上回複，應該是在工作。
陳知t意把手機放在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腦裏的表格，視線卻總往手機屏幕上瞟。
十分鐘後，手機屏幕亮起，她趕緊解鎖打開。
【黎楚：我晚上才能結束法院這邊的工作，錢包還在我家。】
陳知意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黎楚：你可以先去我家等我。】
她看到後剛想拒絕，黎楚很快又發了條新消息。
【黎楚：密碼是1208】
陳知意看到這個數字一愣，又是這個日期。
無論是他将這個日期設置成手機密碼，還是被圈出來定格在那一年的日歷，還有這次的門禁密碼。
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對他那麽重要？
陳知意總覺得很奇怪，但是她沒有立場和身份去問黎楚。
【黎楚：我要進去了，手機會關機。】
陳知意無奈，回複了個好，那邊不再有回複，應當是已經把手機關機了。
她收拾東西往外走，在手機上查看去黎楚家的路線。
坐上地鐵的時候，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她只要立馬進屋子拿了東西就走，黎楚說不定還沒有回家，這樣一來他們就也不會碰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