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陳知意憑借第一次來的印象順利找到了黎楚家。
她在門口輸入密碼1208, 門鎖滴一聲成功解開，陳知意推門進去。
客廳的窗簾是拉上的，整個屋子一片黑暗, 她摸索着打開了玄關的燈，客廳才慢慢亮起來。
黎楚果然還沒回來, 她松了口氣。
陳知意之前來穿過的拖鞋還在鞋架上, 她彎腰換上，黎楚不在家, 她也就比上一次來放松了許多，轉頭打量周遭的環境。
客廳裏擺着一個巨大的弧形沙發, 廚房是開放式的, 連接餐廳的地方有一個L型導臺, 後面是一排酒櫃和高腳杯。
餐桌旁邊是玻璃鏡櫃, 中間空出長條的空間擺放着小家電，上面的櫃子裏是一些畫框、相冊陳設。
沙發上放着她的錢包，似乎是被人坐在沙發上翻看後随手放下了。
陳知意看到錢包後立馬松了口氣，上前拿起, 她抽出裏面的身份證，這還是10年前，她在上高中的時候辦的證件。
照片上的她面孔稚嫩白淨，對着鏡頭笑容輕柔, 額角有些許碎發。
陳知意摩挲着照片, 看到年少的自己，才突然發現原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陳知意收起身份證，把錢包放在包裏, 轉身剛想要走，又看到了擺在展示櫃上的那幅日歷。
她忍不住走近, 突然發現那一張日歷下面有一行小字。
可能是因為那天晚上光線昏暗，所以她并未注意，今天走近才看清。
陳知意走過去想辨別小字的內容，然而靠近了卻發現小字是寫在背面的，只是因為日歷的紙纖薄，字從背後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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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拿起日歷，正要翻開查看，背後突然響起滴的一聲，她下意識把日歷放了回去，有些慌張地轉身。
黎楚拎着公文包推門進來。
陳知意捏着包的肩帶，無端有些緊張。
她有些後悔剛剛沒有直接離開，這樣說不定她坐下行的那趟電梯，黎楚在上行的電梯上，他們就會恰好錯開。
但是現在後悔已經沒有什麽用了。
黎楚十分自然地在玄關換鞋，把包放到一邊：“找到了嗎？”
陳知意點點頭：“在沙發上，我已經拿進包裏了。”
黎楚走過來，邊走邊扯松領帶，他微微側頭，将領帶扯下來，在手上繞了一圈，灰黑暗紋的領帶繞在修長有力的手上，被突出得格外明顯。
陳知意看着他向自己走來，下意識感到一種壓迫感，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黎楚看着她往後退的動作，在吧臺旁停下，和陳知意隔了一段距離，将西裝外套脫下挂在臂彎。
黎楚說：“你等我換個衣服，我們出去吃飯。”
陳知意很快拒絕：“不用，現在錢包也拿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說完就大步往前走要去玄關換鞋，路過他的時候又些不自然地往另外一邊側身，結果沒想到撞到了旁邊玄關處的一個花瓶擺件。
花瓶被撞了一下很不穩，陳知意反應過來驚慌失措地去接，但依舊沒有及時挽救，花瓶掉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裂成碎片。
她動作幅度太大，耳朵上的助聽器突然松動被她甩掉了下來。
陳知意立刻蹲下，伸手想要去撿，卻沒有找到助聽器掉落的位置，而花瓶也被她碰碎，一時間她手足無措地擡頭看向黎楚：“對不起，花瓶多少錢？我賠給你。”
黎楚大步走過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小心，不要碰。”
他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後帶遠了點：“不值錢，不用你賠。你站那兒別動，碎片可能會紮到腳和手。”
陳知意看着地上的花瓶，總覺得不像是不值錢的樣子：“我還是賠給你吧，你在哪裏買的，我重新給你買一個。”
黎楚：“網上随便買的，你不用給我重新買。”
他把玄關處的一盞主燈打開，讓室內更亮了一些，然後低頭很快找到了陳知意的助聽器。
陳知意接過來，發現那只助聽器上上的耳鈎松了，她嘗試裝上去但失敗，需要去店裏修一下。
陳知意的右耳沒有助聽器，周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虛幻起來。
黎楚低頭問：“能修好嗎？”
陳知意說：“沒事，之前有次也松，去店裏很快就能修好。”
黎楚：“我現在送你過去。”
陳知意說：“不用，晚上8點店就關門了，我回去拿細線纏一下就能将就用，白天再去店裏。”
她擡頭緩和氣氛：“助聽器會讓原本的聲音變調，我現在聽你的聲音就感覺很不一樣。”
黎楚看着她的耳朵：“會變得難聽嗎？”
陳知意一愣，然後說：“沒有，不難聽。”
她把助聽器放到包裏的小隔層：“我走了。”
黎楚看她：“是不想和我吃飯嗎？”
陳知意心裏感覺怪怪的，趕忙搖頭：“不是，我剛剛在來的路上吃過了。”
她其實沒有吃，一下班就趕過來，就希望能和黎楚錯開。
黎楚垂下眼睛：“好，那我送你回家？”
陳知意拒絕：“不用了，我坐地鐵回去就行，這裏挺方便的。”
黎楚的公司離她住的地方很遠，但是住的地方倒是并不遠，坐地鐵只要20分鐘。
黎楚微微往後靠，修長的身體倚在吧臺邊，嗯了一聲。
開門前，陳知意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視線一瞬不瞬地停留在她身上，見她看來也沒躲開，只是站在那兒不動。
她握着門把手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最後又倏忽一下完全松懈下來。
陳知意輕聲：“我走了。”
她推開門出去。
等門咔噠一聲被帶上，黎楚才終于有所動作。
他将手裏的領帶和外套搭在沙發上，打開冰箱門拿了瓶礦泉水喝了一口。
冰涼的感覺從瓶身浸潤到掌心。
過了一會兒，他轉身往房間走，卻在展示櫃面前突然停下，側頭看向那本日歷。
日歷被安好地擺在那裏，但是位置卻和之前有了細微的差別。
黎楚走過去，看了一會兒1208的日期，然後伸手把日歷拿了下來。
他翻開那一頁，後面确實有一行小字，上面寫着：“我放棄了。”
黎楚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行字，最後把日歷合上，翻回了第一頁的封面，重新放了回去。
它便又成為了一本再普通不過的過期日歷了。
自從黎麗的那次手術結束後，陳知意重新開始慢慢接觸手術室裏的一些重要的操作。
這好像是一個風向标，顯示她已經被從冷宮放出來。
陳知意剛剛結束一場手術，從手術室裏出來，她換了身衣服去食堂和趙童吃飯。
趙童在手機裏翻看着什麽，陳知意在她面前坐下她都沒理會。
陳知意：“點餐了？”
趙童頭也不擡：“老樣子。”她伸手把取餐號推給她，
陳知意看了一眼，沒一會兒那邊就開始叫餐，她走過去把兩份一起端過來，拿給趙童一份。
陳知意問：“看什麽呢？吃飯了。”
趙童啧啧兩聲：“你那個律師，我真是越看越滿意。”
陳知意愣了一下：“你說黎楚？”
趙童把手機遞給她，上面是黎楚的百度百科個人詞條。
陳知意沒想到黎楚竟然會有詞條。
趙童說：“百度上的詞條大家都可以随意編輯的，申城紅圈所t的知名律師，又長得那麽帥，別人給他寫個詞條不要太正常。”
陳知意：“他确實挺厲害的。”
高中的時候她就覺得他很厲害，學什麽都快，一點就通。他看起來并沒有很用力去學，但成績永遠是年級前列。
那時他常常和一些高年級打架，總是被學校通報，老師讓他上臺接受批評，等到表揚成績的時候，他又繼續站在講臺上接受表揚。
這樣強烈的反差總是惹的下面的人忍俊不禁。但是他站在上面卻一直沒什麽表情，目光很冷淡看着下面的人群。
老師拿他沒辦法，後來也就随他去了。
陳知意就很難想象他的人生，她的聽障雖然并沒有很嚴重，但是對她來說，就需要更多努力才能趕上旁人。
況且，她來到這個學校的重點班，本就很吃力。她從來沒有黎楚那樣的天賦，只是個很努力的普通人。
趙童大口吃了一口飯，嚼吧嚼吧就咽了下去：“現在他在帥和有錢之中又多了一個名校畢業，學霸光環，我是真的滿意，這樣，你們兩個的戀情我先同意了。”
陳知意抿了抿唇，沒理會她的胡說八道，而是往下翻看黎楚的百度詞條。
除了他現在任職的律所，和一些官司之外，還有一條學歷信息。
上面顯示他三年前畢業于某政法大學，然後在國外常青藤取得碩士學位。
陳知意愣了一下，黎楚高考後沒有出國？
他為什麽沒有出國？
趙童見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機，從她手裏抽出來看了一眼：“哎，我發現他比你低一屆耶，他還比你小？”
陳知意緩過神來，猛地擡頭看着趙童：“你說什麽？”
趙童指着屏幕上的時間給她看：“你自己看，他本科比你晚畢業一年。”
陳知意本科畢業直接保研了本校，因此對于本科的畢業日期有些淡忘，經由趙童提醒才突然發現，黎楚竟然比她晚上了一年大學，而且本科也沒有出國。
她明明記得很清楚，她當年看到了黎楚申請國外學校的文件和offer。
如果沒有，他那空白的一年到底是怎麽度過的。
陳知意有些機械地吃完碗裏的飯，趙童起身要走的時候說和她說了三句她都沒有聽見。
趙童啪一聲敲了一記她的額頭：“就看個百度百科都把你魂吸沒了？”
陳知意擡頭，這才發現她拿着空碗已經吃完了：“我也吃好了，我們走吧。”
趙童在旁邊唉聲嘆氣：“雖然我對黎律師很滿意，但是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寡王一路碩博，建設美麗中國。”
“沒有，我沒在想他。”陳知意的辯駁顯得很蒼白，于是很心虛地在趙童的激烈陳詞下沒有再反抗。
下班後，陳知意找出很久沒有用過的q.q，發現登不上去後才想起來她當年畢業後直接注銷了q.q。
她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是大學快畢業時，他們班以前的班長不知道從哪兒要到了她的手機號加了過來。
當時他解釋說是他們參加大創比賽的時候看到了陳知意參加的隊伍，原以為是同名同姓，看到照片才知道是她，就各方打聽要來了微信。
陳知意當時加了他，拒絕了同學聚會的邀請後就再也沒有和他聊過天。
她翻開聯系人列表很快翻到了班長的微信，點進聊天框，猶豫了一會兒問他：“在嗎？有點事想問你。”
班長回的很快：“什麽？”
陳知意快速地打字：“你知道當年黎楚高中畢業後去做什麽了嗎？”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但是過了挺久才終于發出消息。
班長：“他不是參加高考了嗎？我記得那年他分數挺高的，估計就去上學了吧，我也不了解了。”
陳知意還想繼續追問，那邊已經又發來一條信息：“你應該比我們清楚吧？你和他關系那麽好，當年你一畢業就失聯，他還到處找人問知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把我們都吓了一跳。”
陳知意想打字的手猛地頓住。
她看着手機屏幕裏短短的幾行字，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她又想起黎麗的話，黎楚找了她很久。
黎楚是很不喜歡交際的一個人，他總是獨來獨往，更遑論讓他一個一個去問那些平時根本沒有說過話的陌生人。
過了很久很久，陳知意給對方發了個謝謝。
她點開黎楚的聊天框，沖動之下就給他打了個電話。
打過去的一瞬間，電話鈴聲響起來，她馬上就後悔了。
剛想挂斷，黎楚就已經接了起來。
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清晰地傳來：“怎麽了？”
陳知意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黎楚在電話的另一邊很耐心地等待。
陳知意說：“沒事，剛剛不小心按到了，想挂了來着，你就已經接起來了。”
黎楚嗯了一聲：“下班了嗎？”
陳知意：“下班了，已經在家了。”
她聽見黎楚平穩的呼吸聲，拿着手機低頭看着地面。
黎楚說：“那要挂嗎？”
陳知意說：“好。”
那邊傳來一陣窸窣聲，似乎是把手機拿遠了，陳知意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開口：“上次不好意思。”
黎楚又拿到耳邊：“什麽？”
陳知意解釋道；“那次在你家其實我沒吃晚飯，故意騙你的。”
她聽見黎楚笑了一聲。
陳知意心裏麻麻的。
黎楚說：“所以呢？”
陳知意捏緊手機：“對不起。”
黎楚回答：“嗯，沒關系。”
陳知意飛快地說：“那我挂了，再見。”
說完她就立馬摁下紅色的挂斷按鈕，把手機扔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