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陳知意好幾天沒有再主動和黎楚說話, 他們的聊天停滞在了那天的電話記錄。
有時候她看到手機有新的消息進來都會心中一緊，看到不是黎楚發來的後反而松了口氣。
小區外面的樹上已經挂滿了紅色的燈籠，商店的門上貼着福字和可愛的小豬生肖畫。
陳知意路過, 門口穿着小豬玩偶服的人發來傳單，贈送了一個小中國結的挂飾。
她禮貌地接過來, 看着手裏中國結的紅色流蘇被風吹動, 才恍若感受到新年的到來。
喜慶的節日沖淡了冬天的寒冷，仿佛如字面的意思, 慶賀春天的到來。
她今天要準備去超市裏買些東西給貧困地區的孩子們寄過去，是原本在申大的時候她參與過的扶貧項目, 一直堅持到現在, 雖然陳知意手裏的餘錢少得可憐, 但是她也會盡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每年給孩子們寄一些書本和衣服，特別是給女孩們買成箱的衛生巾，一些書包、文具寄過去。
那年她第一次跟着學校去到高山上的中學，一些女孩們甚至還在用布條當作衛生巾使用。衛生巾實在過于昂貴, 有些女孩就算買得起，也舍不得勤換，一片有的時候會用兩三天。
陳知意看得心裏發苦。
到了一家倉儲式的大型超市，陳知意推了輛購物車往裏面走, 照着已經準備好的清單挑東西。倉儲式的超市有滿幾百可以免費配送的服務, 她在櫃臺直接結了帳，然後和工作人員一起打包進一個大箱子，寄到了中學裏, 又給洛桑紮青發了短信，讓他到時候幫忙盯一下。
她的信息發過去沒多久, 洛桑就打了個視頻過來，陳知意還走在馬路上，一時間猝不及防，但怕有什麽急事，走到一家商店的門口站定接了起來。
視頻卡頓了一下顯示出畫面，對面一個小麥色皮膚皺紋蒼老的婦人湊得離鏡頭很近，她看到陳知意立馬滿臉笑容地打招呼：“小知！”
她正是洛桑紮青的奶奶卓瑪。
陳知意揚起笑容：“卓瑪，怎麽打視頻過來了？”
“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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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瑪的普通話在他們那一輩老人裏算是頂好的了，雖然仍舊帶着一些口音，但是聲音洪亮吐詞清晰，精神氣十足。
陳知意：“我寄了點東西到學校，你記得讓洛桑去取一下分給大家。”
卓瑪點點頭：“他和我說了。”
卓瑪轉動手機，洛桑紮青站在她旁邊，看到屏幕上的陳知意彎下腰和她打招呼：“莫拉想和你講講話。”
周圍車子行駛而過的噪音巨大，再加上卓瑪那邊位于高原，信號質量一般，陳知意有些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于是側身給他們展示了一下周遭的環t境，說：“我在外面，太吵了，回去給你們打電話吧？”
卓瑪搖搖頭：“不用了，我就看你過得好不好，見你過得好就行，你去忙活你自己的事情，我們好着嘞。”
再沒多說幾句，她就挂斷了電話。
卓瑪年紀大了，說話真誠又直白，陳知意被她的情緒感染到，心情也好了起來，她看到路邊有人在賣鮮切花，于是買了一束，回到家插在花瓶裏，放在陽光能夠得到的地方。
年底是律所最忙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晚上是不用加班的。法院在年底一個接一個地開庭，一天要收到好幾條法院的開庭短信。當事人催着希望能在年底立案，已經判決的要求年底可以拿到執行回款。
黎楚這幾天幾乎都睡在了公司。
放假前的最後一天，他去和嚴菘對接陳知意的案子，問他之前調解的情況和對方的态度以及證據。
嚴菘嘆了口氣：“難纏啊。”
他疲憊地揉了揉眼睛：“除了她當時助聽器失靈，現在他們又提出一個陳知意當時只睡了3小時就去上班了，疲勞之後更容易判斷失誤。”
黎楚皺眉：“只睡了這麽少的時間？”
嚴菘一副見慣了的樣子：“對啊，醫生嘛，而且她現在是住院醫師，不就是靠命在勞動消耗。”
黎楚神色更冷：“她一直這樣熬夜嗎？”
嚴菘說：“你的關注點偏了吧？不過估計等考上成為主治會好點，她現在在醫院不都得聽上級的，誰都能使喚得動，自然做的事多加班也多。但要是這次官司輸了，她這幾年住院醫師算白熬，現在對醫生的各方面要求都高。”
他唏噓。
黎楚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
嚴菘沒注意到他的臉色，聊着聊着就想起了以前的事，難免多說了幾句：“你之前去醫院碰見她那個外科主任了沒？”
黎楚問：“怎麽了？”
嚴菘繼續：“那人簡直了，當時出事情被告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讓陳知意去道歉，我還在旁邊呢，他劈頭蓋臉把陳知意罵了一頓，陳知意沒辦法，就去李同杉病房和他道歉，結果人家反而更加覺得是她的問題了，拿着起旁邊的一杯水就潑到她頭上。”
嚴菘啧啧兩聲：“你說人剛幫你撿回一條命，什麽證據都沒就憑着猜測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黎楚捏緊了手中的簽字筆，看似很平靜，眼底卻冷得吓人：“我知道了。”
嚴菘歪頭看他：“你知道什麽了啊？”
黎楚拿着案卷轉身離開。
嚴菘：“哎？不是還沒開始讨論嗎？明天除夕我要回家啊，別想讓我加班。”
黎楚：“剩下的你傳郵件給我。”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拿出手機撥通了寵物醫院的電話：“等會兒我過去一趟，目前的狀況可以出院嗎？”
那邊很快回複可以。
黎楚直接去了趟寵物醫院。
他已經來這個寵物醫院好幾次，因為長相出衆，裏面的醫生對他印象很深刻，連帶着對他的寵物也頗為關照。
黎楚進去沒等多久，醫生就牽出了一只黃白相間的小土狗，小土狗見到黎楚沒有表現得非常興奮，而是很謹慎地湊上去，揚起鼻子聞了聞。
這正是陳知意之前投喂過的那條流浪狗。
黎楚低頭看着在他身邊繞圈的小狗，問醫生：“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醫生說：“住院了一個多月，每天輸液，目前冠狀已經基本痊愈，之前還有一些耳螨和跳蚤也都做了驅蟲，現在好得差不多，可以領回家了。”
醫生把手裏的牽引繩遞給黎楚：“過半個月可以過來打疫苗，這幾天飲食和保暖還是要注意一些。”
黎楚點了點頭：“還要準備什麽寵物用品嗎？”
醫生有些驚訝：“你家裏沒有嗎？”
黎楚說：“沒有提前準備。”
黎楚當初把小狗撿回來的時候就直接送來了寵物醫院，檢查後發現得了冠狀，一直住院治療，他也沒有特意提前在家裏準備東西。
醫生說：“其他的以後都可以買，今天先買點狗糧和尿墊帶着。你們家沒有其他的寵物吧？”
黎楚搖了搖頭，他本身并不是一個喜歡養寵物的人。
醫生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狗：“那沒事，帶回家她可能會對陌生環境有些應激，你就放開她讓她自己熟悉一下就行，回家前讓她先在外面上完廁所，避免她不習慣後亂拉亂尿。不過你放心，她在醫院已經學會用尿墊了，你回去帶她去上一次就記得了。”
黎楚直接在醫院裏買了一些進口的狗糧和尿墊放進了後備廂，他牽着小狗打開車門，小狗在車門口聞了聞，然後無辜地擡頭看他。
因為以前是流浪狗，所以她并不會上車。
黎楚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動，于是有些無奈地彎腰把她抱上了車。
開車的時候因為有些害怕，小狗一直很乖地坐在後排，偶爾把腦袋從前排座位中間的縫隙裏探出來看黎楚的動作。
黎楚把她牽回家後，她在房子裏到處巡視了一圈，最後趴在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将腦袋擱在爪子上，眼睛跟随着黎楚的動作轉動。
黎楚在沙發上坐下，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小狗站起來，把腦袋靠近他，一般情況下，人類這個時候都會伸出手去摸小狗的腦袋，但是黎楚沒有。
他只是很冷靜地看着她。
不過小狗也不是很失望，因為她也還沒喜歡上這個人類。
她轉了一圈慢悠悠趴了回去，她只是明白了，黎楚并不是因為喜歡她所以才帶她回家的。
那是因為什麽呢？
小狗打了個哈欠，肚子的食物還沒消化，胃裏鼓鼓的，周圍的空氣也很舒服，地暖的溫度透過地毯暖和了她的全身。
黎楚看了眼時間，大概是陳知意快要下班的時候了，他起身拿起車鑰匙出門。
因為明天要放假，陳知意下班前把自己的辦公桌收拾了一下，拎着醫院送的一些節日禮品出門，一出去她就看到了停在醫院門口黎楚的車。
她想起來之前自己害怕黎楚出車禍，在路上到處看有沒有他的車，現在已經不看車牌號就能一眼識別出來了。
黎楚從車上走下來，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拿東西：“等會兒一起去吃飯吧。”
陳知意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東西都被他接了過去：“怎麽了？”
黎楚說：“上次不是說騙我了。”
陳知意有些窘迫，沒想到他還會再次提起。
黎楚把東西放進後備箱，幫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今天去吃吧，就當補償了。”
陳知意這次沒法再拒絕，她有些局促地坐進去。
黎楚啓動汽車，開了出去，醫院停車要收費，黎楚轉頭去拿手機，手機放在兩個座位中間的凹槽裏，陳知意怕他不方便幫他拿起來遞給他。
兩個人的指尖相互觸碰，又劃過。
陳知意立馬收回手，乖巧地垂放在大腿上。
黎楚掃碼付了款，陳知意看着窗外已經黑掉的天說：“那我請你吃，這樣才算得上是補償。”
黎楚說：“不用，你只要陪我吃飯，對我來說已經是補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