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兩個人找到了停車的位置, 黎楚開車先送陳知意回家。
他把車開進小區，到單元樓樓下停住，陳知意彎腰去解安全帶。
黎楚的手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兩下, 轉頭看她說：“明天沒有事的話，來我家過年吧。”
陳知意一愣, 安全帶剛好被解開, 一下子順着她的手縮了回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
一直到兩人告別，她也沒有給出确切的答複。
下車後, 她看着汽車駛遠轉身上樓。
她覺得黎楚可能只是因為剛剛她說，她已經好久沒有過過年, 出于同情和禮貌的邀請。
但是對于她來說, 還是過于親密。
春節是和親近的朋友、家人一起度過的。
他和她兩種都不是。
說不定他早就已經有了安排, 這樣答應下來, 反而顯得她有些不識時務。
還好黎楚沒有強求。
陳知意上樓，家家戶戶基本都貼上了春聯，她走在寂靜的樓道裏，打開門坐在空蕩蕩的客廳, 感覺剛才經歷過的熱鬧場景在記憶裏變得虛幻了起來。
不過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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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脫了外套，洗漱一番，在書桌旁坐下點亮臺燈，拿出便利貼, 寫下明天要買的菜。
她前幾天都沒有空去超市準備除夕的年夜飯, 只能趕在當天買。
陳知意一個人住，吃不了那麽多，就簡單地計劃了幾個菜。
第二天一早, 她換了衣服，出門前把之前網購的春聯貼在門上, 頓時家裏就多了一些節日的氣氛。
她往下走，迎面正好碰到一個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是之前報警遇到的民警梁京。
梁京看到她打了聲招呼：“是你啊，好巧。”
陳知意點了點頭：“是，挺巧的。”
梁京問她：“家裏燃氣做年檢了嗎？”
陳知意搖了搖頭，他們這裏是老小區，也沒有什麽物業，很多基礎建設都是将就着用用。
梁京抽出手裏拿的一張名單和一張反詐宣傳單：“最近春節詐騙猛增，接了好多起報警，現在所裏加班加點來宣傳。平時有陌生人自稱什麽淘寶客服、檢察機關都不要信啊，這張單子你看看。”
陳知意接過來看了一遍，都是各種各樣的詐騙套路。
梁京：“看完就在上面簽個字，你們整個小區都沒做燃氣檢查，這個問題還有點嚴重哦，前段時間有個小區燃氣爆炸死了好多人。”
陳知意在單子上簽字，點了點頭：“好，我回去給燃氣公司打電話。”
她簽完還給梁京，梁京看了一眼收起來：“李同林那夥人後來沒去騷擾你了吧？”
陳知意搖了搖頭：“沒有，他為什麽突然和我道歉了？”
梁京擡起眼皮看她：“你不知道？那個黎律師不是你叫去的？”
陳知意聽到黎楚的名字心裏一驚：“什麽？”
梁京解釋道：“他帶着李同杉過來警察局的，我還以為是你叫律師和他談判，他才願意道歉認錯了。”
陳知意聽着腦子嗡嗡的，黎楚為什麽會突然找到李同杉？他做了什麽讓李同杉态度那麽卑微地過來跟她道歉？
梁京見她突然站在那裏不動了，喊了她一聲：“陳女士？”
陳知意回過神來說：“您先忙，我出去買點東西。”
“行，你去吧。”梁京說完繼續走到樓上一戶人家敲門宣傳反詐。
陳知意沿着樓梯往下走，她神思不屬，下意識伸手扶着欄杆拾階而下。
一直等到走出單元樓，頭頂的陽光灑下來，她被刺得眯了眯眼睛，走到一棵年老的槐樹下的長椅上坐着。
怪不得，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同杉那樣輕易地認錯。
但是轉念一想又心情複雜，黎楚為什麽要去做這些，明明是和案件無關的事情，如果今天不是和警察碰到多聊了幾句，她說不定會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和黎楚現在也不像朋友，她心裏知道他們也沒有在一起的未來，但是每次接觸又會不自覺地變得熟悉和親近。
這是一種本能反應，來自很久以前的記憶。
也許黎楚也只是處于這種情誼才做了這些。
陳知意坐在那兒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日光偏移，太陽曬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有鳥落在地上，又展翅飛到樹枝上。陳知意的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她掏出來看了一眼，是黎楚發來的。
【黎楚：來嗎？我去接你。】
手機屏幕在太陽臺變得反光、不清晰，陳知意看了好久，終于回複。
【陳知意：好，我在門口等你。】
陳知意發了消息後就起身，她回家收拾了手機充電器和錢包，又把書桌旁邊的一個紙袋子也拎上，出去後到小區門口的花店轉了一圈。
店主就是住在後面小區的居民，正在打掃花店，準備打掃完就關門回家，陳知意剛好走了進來。
店主拿着掃帚擡頭問她：“想買什麽呀？”
陳知意環顧四周，門口堆着的大多數是帶着盆栽的綠植，冰櫃裏放着新鮮的各色玫瑰和桔梗，店裏大的花桶養着一些紅色的銀柳，架子上是幾叢枝葉繁茂的水仙。
陳知意轉了一圈，在最不顯眼的角落看到一束粉色的郁金香。
她走過去，郁金香枝葉翠綠，花型飽滿，看起來很新鮮，她擡頭問店主：“郁金香怎麽賣？”
店主看了一眼：“郁金香價格大的，平時賣20一支，還剩最後幾支了，你要是全部拿走就便宜點，賣你10塊，我等會兒就關門了。”
春節的鮮花價格水漲船高，陳知意也知道，她沒多猶豫答應下來：“都幫我包起來吧。”
店主見她爽快，放下手裏的掃帚走過去：“你想要什麽顏色的包裝紙，可以選一下。”
陳知意挑了幾個白色和透明的包裝紙搭在一起，店主的審美很好，手也巧，配上彩帶紮得很精致，她拿了一張卡片遞給陳知意：“是送人嗎？要不要寫什麽？”
陳知意說：“不用了。”
店主剛要收回去，她又接了過來：“算了，我寫一下吧。”
她抽了桌上筆筒裏的一支簽字筆，看着白色的卡片t思索了一下，最後彎腰落筆“祝前程似錦，萬事勝意”。
店主接過來，夾在了裏面。
陳知意拿過花出門站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兒，很快黎楚的車就到了。
黎楚停在她面前，降下車窗，目光停留在她手裏的郁金香上。
她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把花遞給他：“送給你。”
黎楚接過來，很明顯地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無意識地撫摸着邊緣的花瓣。
陳知意把手裏的另外一個紙袋子也給他：“這裏面是我自己做的花瓶。上次打碎了你家的花瓶很不好意思，我在網上看了很久也沒有看到一模一樣的，就自己做了一個。”
黎楚又接過袋子，他手上東西拿滿，顯得有些無措。
陳知意有些羞澀地說：“做得挺簡陋的，不能跟那個比，本來不想拿給你了，但是想了想今天也不好空手去你家。”
黎楚把紙袋拆開，裏面是一個用白色粘土自制的花瓶，橢圓形的，上面用彩色的黏土裝點起來，看着很可愛。
黎楚伸手小心翼翼地觸碰，想要将它拿起來，結果一個紅色的裝飾掉了下來。
陳知意哎呀了一聲，很是尴尬地看他：“掉了。”
黎楚伸手把小裝飾撿起來，試圖按上去但是已經失去了黏性。
陳知意道歉：“我做得質量不好，要不我還是去買一個算了。”
她說着伸手想把花瓶拿回來，黎楚抓住她的手臂，順着滑到手腕，微微用力：“不用，我很喜歡。”
他的掌心溫熱，貼在她的皮膚上觸感格外明顯。
陳知意僵了一下。
說完他卸下力道，陳知意立馬抽回了手，低聲道：“那就好。”
黎楚解開安全帶，伸長胳膊把花和紙袋子很小心地放在後座，确認放好後才坐了回來，然後握住方向盤看着面前的路沒了動作。
後面有車從旁邊超車過來，黎楚眼睫毛扇動，重新系上安全帶，發動汽車，動作帶着幾分滞緩，一路上都沒再說話。
陳知意在這種古怪氛圍裏有些緊張，她轉頭去看車窗外的車流，又看向黎楚搭在方向盤上修長的手，最後率先出聲打破沉默：“最近天氣還挺好的，都是大太陽，也不冷，怎麽不出去玩一玩？”
黎楚漸漸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回答：“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
他轉頭：“你呢？你想出去玩嗎？”
陳知意說：“平時醫院裏工作忙，平時周末都經常加班，越是節假日越是最忙的時候，這種假期很難得，如果有機會還是想出去走走的。”
她還沒坐過飛機，去過最遠的地方可能是上學的時候參加比賽，跟着老師團隊坐高鐵去了另一個省。
進醫院後能夠閑下來的時間都少，更遑論出游。
黎楚問：“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陳知意想了想：“也沒什麽，我對景點了解的都不多，去哪裏都開心。不過也得等我能考上主治後了，那個時候假期也長，工資也比現在高很多。”
她揚起笑容，目光中閃過期待：“其實很快了，四月份就可以考主治了。”
車窗開了一條縫，有風吹進來，她的發絲向後拂動，陽光在上面跳躍。
黎楚的眼神柔和起來：“一定可以的。”
陳知意點了點頭，心情也變得舒暢。
車子開進小區的地下車庫，兩個人上樓，黎楚輸入密碼，密碼鎖沒變，門被推開。
一個矮小的身影一下子沖了出來，黎楚眼疾手快拎着她的脖子給她拽了回去，等陳知意進來一把關上門，松開小狗。
陳知意睜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小狗：“她怎麽在你家！”
小狗越獄失敗本來有些惱怒，看到陳知意後冷靜下來，湊上去聞了聞。
陳知意蹲下來把手伸到小狗鼻子旁邊讓她聞。
她驚喜地說：“好久沒看到她了，我還去找過，一直沒找到。”
黎楚則一直雙手捧着陳知意送的郁金香和花瓶沒放下，說：“那天在你們小區看到，就帶回來養着。”
陳知意有些疑惑：“我上次來怎麽沒有見到？”
黎楚解釋：“之前一直在住院，得了冠狀剛剛康複。”
陳知意摸了摸小狗的腦袋：“好可憐。”
小狗在她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尾巴支棱起來開始小幅度地晃動。
陳知意站起來換鞋進屋子，黎楚已經拿着花瓶去廚房接水，沒過一會兒就插好擺在了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小狗在陳知意的腳前竄來竄去，她都沒法正常走路，被逗得笑起來。
黎楚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眼神流露出滿意。
陳知意又陪她玩了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擡頭問黎楚：“她叫什麽名字？”
黎楚說：“沒有名字。”
他朝着小狗招了招手：“過來。”
小狗看了陳知意一眼，見她沒有挽留的意思，就朝着黎楚去了。
陳知意撐着膝蓋站起來：“你這樣叫她，她會不會以為自己的名字就叫‘過來’？”
她沖小狗喊：“過來。”
小狗立馬轉頭看了她一眼。
黎楚陷入了沉思，陳知意哭笑不得說：“你給她取個名字吧。”
她拿起手機開始翻找：“我之前刷到過一個帖子，裏面專門給寵物取名的，還挺有意思，要是想不出來可以參考。”
黎楚點點頭說：“好。”
陳知意挑了一會兒，念了幾個名字：“有一種叫‘富貴命名法’，可以招財，比如招財、進寶、錢多多，還有一種‘食物命名法’，選一些食物的名字，草莓、西瓜、土豆、丸子。”
她擡頭争取黎楚的意見：“你看你想要哪種？”
黎楚沒什麽猶豫：“選個你喜歡的。”
陳知意愣了一下，低頭看手機：“你的狗應該選你喜歡的。”
黎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因為你喜歡我才養的。”
陳知意心猛地一跳，她不敢看他，假裝在專注地看着小狗。
小狗在她旁邊轉轉，又跑到黎楚那邊轉轉，又低頭從地毯這頭聞到那頭。
她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別這麽說，小狗聽了要傷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