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結果當時按照計劃的月考延期了, 為了給高三的學生們放松，那次周末變為舉行趣味運動會。
陳知意因為身體原因自然沒有參加任何活動，被老師安排去做後勤工作, 做些為運動員送水的活兒。黎楚身高腿長，倒是被強制要求報了好幾個項目。
學生們拿着凳子在操場上按照班級劃分區域排排坐。
等到運動會開始, 大家自由活動起來, 陳知意就搬到角落陰涼的地方，坐地上趴在凳子上寫數學試卷。
一道陰影投下來, 陳知意以為是黎楚，擡頭卻發現不是, 而是他們班的另外一個男生季修。
季修長得清秀白淨, 脖子上挂着一個拍立得, 他以前和陳知意一起負責過一段時間的黑板報。
季修把手裏的一瓶脈動放到陳知意凳子上：“天氣太熱了, 給你喝。”
陳知意沒有去拿那瓶水：“不用了，謝謝你，我有帶水。”
她說指了指放在t地上的一瓶開過的礦泉水。
季修并沒有拿回去，而是湊過去看她卷子上的內容：“你在寫今天的數學小練嗎？”
陳知意點了點頭, 低頭拿起筆繼續在草稿紙上演算一道大題。
季修蹲在她的身邊，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拍立得，用鏡頭對準她摁下快門。
咔嚓一聲，拍立得發出滋啦的聲音自動出片。
陳知意下意識轉頭遮住了臉。
季修笑：“老師讓我負責給班級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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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那張拍立得照片遞給陳知意：“送給你。”
陳知意接過來：“謝謝你, 但我不是很想拍。”
陽光下, 拍立得照片由灰白慢慢變成彩色，更加清晰生動起來，正好捕捉到她有些意外地轉頭的一瞬間, 她穿着單薄的春季校服，發絲微揚。
季修抱歉道：“對不起, 那我不拍你了。”
陳知意點點頭，把照片壓在草稿本裏，沒有太在意。
季修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從外套口袋裏掏出兩根棒棒糖，把其中一根放到她的凳子上：“你參加什麽項目了嗎？”
陳知意算完這道題，把過程精簡後謄抄到練習卷上，然後搖搖頭：“沒有。”
季修說：“下次我可以教你運動。我等會兒報了躲避球的項目，你要不要來看？”
陳知意的筆微微停住，她剛剛聽到體育委員念名單的時候，黎楚也要參加這個項目的比賽。
她猶豫了一會兒點頭：“好，我也要去送水。”
季修聽後立馬笑起來。
不遠處的投壺運動員檢錄區，黎楚站在那裏，視線直直地望向陳知意和季修，兩個人有說有笑，靠得極近。
“下一個。”前面裁判叫號，黎楚聞言轉過身向前一步進去比賽區域。
他左手握住十支箭，右手抽出一支瞄準遠處的壺口，用力一扔，啪嗒一聲，箭羽直直地落入壺中。
旁邊的人紛紛看過來。
黎楚沒做停留，動作流暢迅速地投完十支箭，支支正中壺口，且用勁極大。
旁邊響起歡呼聲，他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從旁邊的紙箱中抽出一瓶礦泉水，面朝着陳知意的方向擡頭喝下。
陳知意背對着他坐在那裏，季修說了些什麽，陳知意跟着他站了起來，兩個人肩并肩往操場另外一邊走去。
黎楚擡手将垂落的頭發往後捋，露出鋒利的眉眼十分冷淡地看着他們。
廣播響起：“請參加躲避球項目的運動員進場檢錄······請參加······”
陳知意走到班級放水的地方，從裏面拿出幾瓶，找了個塑料袋裝進去。
季修擡頭看了一下人群流動的方向：“我要先去檢錄了，待會兒見！”
陳知意點點頭：“好。”
季修把外套脫下來放到旁邊的凳子上，邁開步伐小跑着過去。
陳知意站起身，擡手微微擋住刺目的陽光在操場的人群中搜索黎楚的身影。
黎楚穿着白色的短袖速幹衣，在人群中身姿格外挺拔顯眼，正不急不緩地往運動員檢錄處走。
他突然轉頭看過來，陳知意慌忙低頭假裝在擺弄塑料袋裏的礦泉水，錯開他的視線。
等她再小心翼翼地擡頭看過去，黎楚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下意識松了口氣，她拎着水往躲避球的場地走去，旁邊已經聚集了不少觀衆，最前面的位置都被占滿，陳知意走到後面的階梯看臺上，找了一個高點的位置，在自己班級的陣營裏坐下，可以縱覽全場。
躲避球場上分為紅藍兩支隊伍，每隊十個人，按照班級分組。
黎楚和季修都是藍隊，紅隊是3班的學生，紅藍兩隊逐漸走到場上，以中間的白線為分割，兩隊雙方都不能超出各自領域。
黎楚和季修個子都高，被安排在最前面作為攻擊主力。
陳知意第一次看這種玩法，很是新奇，忍不住傾身認真地觀看起來。
中線上安靜地擺放着6個彩色的躲避球。
随着裁判一聲令下，所有人沖過去搶奪躲避球，黎楚很快搶到了他前面的球，然後迅速回到自己的場地內，在十秒內抛出擊中對面的一個男生，那個男生還沒從搶奪失敗的情況中反應過來，已經被擊中，趕忙伸手想要接住球，但是已經無法挽救，球落地，随着裁判的一聲哨響，男生出局。
藍方的支持者們振臂歡呼。
陳知意的目光緊緊跟随着在場上跑動的黎楚，忍不住也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
場上幾個反應能力不佳的球員都失敗下了場，留下的人都打得不分上下，氣氛也漸漸變得緊張了起來。
這時黎楚剛剛抛出一個球，側面一個球手冷不丁突然改變原本的計劃，直沖沖地朝他扔去。
陳知意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黎楚側頭看到極速飛來的球，擡手正要接住，餘光中，季修從後面跑過，他稍稍垂落手腕，整個人側過去，綠色的躲避球與他擦身而過，猛地砸中了季修。
季修懵住，被砸得倒退兩步，十分狼狽。
黎楚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側頭與他對視。
裁判員吹哨：“藍隊下場一名！”
季修只好下場。
陳知意盯着黎楚，一時間感覺有些不對勁，突然，黎楚擡起頭，隔着嘈雜的人群，直直地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陳知意愣住，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坐在這裏。
季修下場後也擡頭看到了她，笑着過來找她拿水：“累死我了。”
旁邊有同班同學安慰他打得挺不錯。
陳知意趕忙遞給了他一瓶水。
她再擡頭看去，黎楚依舊沒有移開視線，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對面的人直直把球砸到他身上，他也沒躲。
旁邊的人群開始騷動。
陳知意不知道他在做什麽，有些呆地和他對視。
裁判裁判宣布他out，黎楚平靜地退場，旁邊的女生已經快速反應過來從陳知意的塑料袋裏抽出一瓶礦泉水跑下看臺朝他的方向過去。黎楚冷淡地拒絕，朝她走來。
季修坐到陳知意旁邊，歪頭和她說着什麽，她一句都沒有聽清，轉頭問：“什麽？”
季修愣了一下：“沒什麽。”
陳知意又察覺到黎楚看過來的目光，她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黎楚是在針對季修。
似乎···是因為她？
陳知意一時之間十分羞惱，丢下剩下的水，站起來就繞過黎楚上來的路線走了。
她也不管黎楚的反應，一路加快腳步走回了自己原本放凳子的地方。
運動會已經接近結尾，她索性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連帶着凳子一起搬回了教學樓。
教學樓裏只有零星幾個回來上廁所的學生，大部分人都集中在操場。
陳知意回到教室的時候裏面空無一人，她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旁邊就是窗戶，可以看到不遠處操場的景象，看着操場人跑動熙攘的人群，她感到剛剛升起的奇怪感覺慢慢平複下去，低頭把那張數學練習卷拿出來寫完。
她寫了沒多久，教室後門被推開，陳知意專注地解題沒有回頭去看，直到腳步聲停在了她的身後，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放下一張拍立得照片。
陳知意擡起頭，正是季修給她拍的那張。
她一摸口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弄掉了照片，怎麽會被黎楚撿到了。
她剛要問，黎楚就十分自然地拿起她放在桌角，沒有喝完的礦泉水瓶。
陳知意詫異地擡頭，只見黎楚沒有猶豫地擰開瓶蓋直接仰頭要喝。
陳知意放下筆：“哎！我喝過的。”
黎楚微垂眼睫，瞥了她一眼，随後動作流暢地直接對着瓶口喝了下去，然後把瓶子握住：“給我了。”
陳知意的耳朵一下子通紅，她簡直不敢看黎楚的眼睛。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大把的零食，放到她桌上：“交換。”
說完還順手将那張拍立得正大光明地也一起拿走了。
他走回教室前面自己的座位。
其中一顆糖落到了試卷上，陳知意用筆杆推開，小聲嘟囔：“我不要。”
她看着黎楚的背影，怎麽看怎麽別扭，感覺連周遭的空氣都緊張幾分，也做不下去數學題了，她從抽屜裏掏出空的水杯跑了出去，假裝是出去接水，其實是因為害羞不敢和黎楚共處一室。
回來的時候黎楚已經不在教室，她坐下，發現試卷上被人動過，她剛剛在做的一道題目的其中一個步t驟被圈了出來，上面寫了另外一個數值。旁邊是一行俊秀的字【算錯了。下次考試我考得不會差】
陳知意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攪成一團亂。
那個時候的她勇敢得不像她自己。
陳知意又想起在人民公園碰到的那張吊人牌，雖然她并不相信塔羅牌占蔔，但是也贊同它的解語。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閉着眼睛靠在地鐵座椅旁的欄杆上，等這些愁緒被地鐵裏吹過的風帶走。
思緒似乎真的停滞了幾分鐘，但是很快她又忍不住開始東想西想，最後她睜開眼睛，打開手機調到和嚴菘的聊天頁面。
猶豫了半晌，在聊天框內删删減減，陳知意最後決定還是發了出去：【黎律師最近是去出差了嗎？】
嚴菘似乎在忙，過了十來分鐘還沒有回複。
陳知意不時就切到微信界面查看是否有新消息進來，終于在地鐵到站後嚴菘回複了：【對，他沒和你說？】
陳知意很快回複：【好的。】
她稍稍松了口氣。
至少出差是真的。
第二天上班，趙童拉着陳知意意猶未盡地邊走邊說：“她好像是表演系的學生，最近在申城一個劇組拍戲，所以才有空給我們占蔔，昨天給咱們看完就飛回去了，我們昨天能碰上真的很幸運！我基友都羨慕死我了。”
陳知意說：“我還以為她故意做的古裝造型，原來是拍戲的演員啊。”
她還挺好奇的，那個占蔔師看着實在是過于随意。
趙童不以為意：“人家不靠占蔔吃飯，講究的就是一個随緣和愛好。”
兩個人說話間，走廊迎面走來了一個身形窈窕的女人。
陳知意擡頭，來的人是黎麗。
黎麗很大方沖她打招呼：“陳醫生，好久不見啊。”
趙童認出這是她的病人，于是也沒打擾她們，示意了一下就先行離開。
陳知意禮貌回應：“好久不見，是來醫院複查嗎？”
黎麗拿着複查的單子笑：“剛做完檢查，醫生說恢複得蠻好。”
陳知意說：“那就好，平時要多注意休息。”
黎麗看了一眼時間，已經臨近12點，她說：“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有點事想和你說。”
陳知意想起上一次黎麗出院時和她不歡而散的場面，心中升起疑惑。
黎麗挑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廳，兩個人面對面坐下。
餐廳裏暖氣開得很足，黎麗把外套脫下，卷了卷袖口寒暄了幾句：“最近工作怎麽樣？現在能參與手術了嗎？”
陳知意點頭：“可以了。”
黎麗掃碼點菜：“想吃什麽随便點，這家餐廳我朋友開的，直接免單。”
陳知意沒有動，她直接問道：“是要說什麽？”
黎麗不急不緩地下單：“你高中畢業後，就再也沒和以前認識的人聯系了吧。”
陳知意點頭。
黎麗笑：“那你應該也不知道，黎楚為了你和家裏人決裂了。”
陳知意呆看着她，一時之間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黎麗打量她的神色：“不過他本來和家裏關系也不好，也算是遲早的事。當年他本來是應該要按照家裏的安排，高中一畢業就出國念商科的，結果他直接一意孤行拒了藤校的offer，想要考國內的大學。當時他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但是狀态很不好，我去幫他辦理了休學手續，一年後他才走出來去正常念書。”
陳知意吶吶：“狀态很不好？”
黎麗的臉色變得有些冷淡：“我是黎楚的媽媽帶大的，他媽媽走得早，我也算他半個親姐姐，你不要覺得我說話難聽，我是站在他的角度考慮的。”
陳知意意識到黎麗可能要說些什麽了，此刻她的心裏自責和逃避各占一半，想要立馬離開，又無法，她忍不住打斷：“您到底想說什麽？”
黎麗停頓了一下，用嚴苛的目光掃視陳知意：“我聽說你的官司也快打完了，你們之後估計就不會再有什麽交集。黎楚年紀也不小，我也在幫他物色适合交往的對象。”
這時服務員端着餐盤上來，只有一份牛排。
黎麗把外套穿上，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這是我專門給你點的，味道不錯可以嘗嘗。也祝你以後能前程似錦，早日成為優秀的外科醫生。”
黎麗說完就提着包走了。
陳知意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她看了一會兒面前的牛排，良久，她拿起刀叉緩慢而又艱難地吃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