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黎楚的話讓她心裏咯噔一下, 她嗫嚅着試圖回應,但心裏又明白說出來的也全是廢話。
黎楚用幾近冷酷和理智的語調說:“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什麽對誰都善良的好人, 我會幫你打官司,讓你住進來, 給你買助聽器, 都是有所圖。”
他一錯不錯地盯着陳知意的眼睛,像是想要從裏面探尋出什麽:“我也想要你的回應, 陳知意。”
陳知意突然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道什麽時候縮得過近了,她不得不向後仰以躲開黎楚高大身形帶來的懾人的感覺, 理智也跟随着身體傾斜, 她打了個哆嗦, 意識到他們回來後沒有打開地暖。
此時, 一陣手機鈴聲炸響,像是劃破安靜空氣的一道閃電。
陳知意下意識盯着黎楚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的動作。
他拿出來,屏幕上顯示着來電聯系人是“黎麗”。
黎楚沒有接,而是放到了茶幾上, 任由手機鈴聲一直響。
這種氛圍下,刺耳鈴聲伴随着手機在木質桌面震動的觸感,讓人的心髒難以忍受。
陳知意忍不住看向他:“為什麽不接?”
黎楚靠在沙發上,用一種很冷漠地目光看着手機屏幕, 他說:“如果我不想, 我就不會接。”
他看向陳知意,意味深長地繼續說:“沒有人可以控制我的人生,除了你。”
陳知意手指下意識用力, 陷進柔軟的沙發表面,摁出淺淺的凹痕。
因為長時間的無人應答, 電話自動挂斷,周遭又恢複了安靜。
黎楚沒再管手機:“當然。”他突然笑了一下,與此同時臉上蒙上陰影,顯得他的笑容是那麽突兀和寒冷,“如果你一直不給,我就會主動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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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看着黎楚,仿佛第一次意識到了他的危險。但是随後她便隐約地感到惶惑和無可奈何。
黎楚說完伸出手蓋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指縫分開,一根根插了進去再扣住。
這種緊密的肌膚相處帶來巨大的溫度。
陳知意心裏亂亂的,但是沒有掙開,她睫毛微微顫動,微微仰頭看着黎楚。
燈光在他的眼裏閃爍。
黎楚輕輕摩挲她的手指,低聲道:“錢的事情,如果你想還,那就慢慢還,我不着急,你還10年20年,一直還下去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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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意回了房間洗漱,草莓在外面玩累了,自己叼着自己的狗窩放到陳知意的床邊上,趴在那裏已經睡下。
可能是因為今天已經睡了一整天,或者是和剛剛和黎楚的那段談話,陳知意睡不着。
她在床上輾轉難眠,最後坐起來下了床,從包裏翻出周念奶奶的筆記本,幹脆直接坐到木地板上,輕輕撫摸草莓,讀了起來。
這是她在翻譯一些外國詩人的詩歌。
她讀了一會兒,又難免想到周念的突如其來的死亡,和她的勸慰。
她總是不相信人性,容易懷疑感情,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
黎楚以前說,她最容易放棄的就是他。
其實不是的,她總是放棄他,只是因為她擁有的只有他而已。
她是個欲望很淺淡的人,并非她性情高雅,而是她已經習慣了事事落空,不去期待才能讓人生好受些。
陳知意曲起腿,将下巴磕在膝蓋上,草莓已經沉沉睡去,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緒沉浮,過了很久她感到精神上的疲憊,才上床終于睡去。
第二天早上,陳知意起床的時候黎楚已經跑步回來。
兩個人吃了他帶的早餐,外面天氣陰沉沉的。
黎楚幫她熱了牛奶:“今天要出去嗎?我剛剛回來的時候外面t有在落小雨滴。”
陳知意搖搖頭:“我準備收拾一下東西。”
她帶來的那些行李還放在那裏沒有動,她得整理一下。
黎楚低頭拿手機發消息說:“好,我和阿姨說一下,讓她等會兒過來。”
他發完消息,牛奶在微波爐裏剛好加熱完成,黎楚拿着走到餐桌邊,遞給陳知意:“你每天上班是幾點?”
陳知意說:“7點半要到醫院,這裏離醫院不遠,我看了一下坐地鐵兩站就到了,地鐵口離小區也挺近的。”
“以後我開車送你。”黎楚又用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說話。
陳知意猶豫着說:“你方便嗎?”
黎楚解釋:“律所離這兒遠,上班也晚,剛好順路。”
陳知意知道律所離這裏挺遠,開車大概也要一個小時,但是順路她其實并不确定。
陳知意想了想,委婉地說:“會不會太麻煩,我坐地鐵其實也挺方便的。”
黎楚坐在對面擡頭看她,陳知意的掙紮以失敗告終,她妥協道:“好吧,那謝謝了。”
黎楚拿出一個雞蛋敲碎,隔着蛋糕輕巧地撥開,然後保留了最小面的一小部分放到陳知意的盤子裏:“多吃點,你太瘦了。”
陳知意露出的那節手腕白皙纖瘦,幾乎一折就彎。
她長久地不規律也不豐富的飲食讓她比起高中還要瘦了一些,臉上的嬰兒肥也都褪去。
工作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去注意過自己的外表,每天如果能按時吃飯,睡覺睡足時間都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黎楚的電話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人號碼,和陳知意示意後站起來向陽臺走:“工作電話,我去接一下。”
陳知意點了點頭,黎楚拿着電話走去出去。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聲:“人查出來了。”
黎楚嗯了一聲,轉身看向陳知意,她正低着頭認真地吃着雞蛋,黎楚關上陽臺的門,繼續和對方講話。
陳知意吃東西很快,大概是因為在醫院裏吃飯時間緊張,所以就養成了快速吃完東西的習慣。
她把桌上的廚餘垃圾收拾起來,黎楚已經講完電話:“我等會兒有工作的事情要去處理一下,估計等到下午才能回來,吃飯的話可以出去吃,不用等我。
”
陳知意點點頭:“你放心去吧。”
黎楚回去換了身衣服,拿着車鑰匙出門。
房子一下子安靜下來。
陳知意找出一把剪刀開始拆那天搬過來的幾個大紙箱。她把自己常用的一些碗筷、日用品拿出來,其實她住的那間客房後來添置了許多沒有拆封過的洗漱用品,甚至衣櫃裏還放着吊牌都沒有拆的浴衣、毛巾和內衣用品,看起來是特意為之後可能會來住的客人用的。
陳知意昨天計算了這附近的房租費用,就沒想要真的一直和黎楚住下去,這些紙箱子就不拆了,直接放着等下一次搬家。
她準備還是趕緊找房子,畢竟是住在別人家裏,就算她可以,黎楚未必會适應和習慣。
但是現在,她其實已經有些動搖了,連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想的。
陳知意決定先将日用品拆出來,大件用不到的東西就先放裏面。
過了一會兒來打掃的阿姨敲門進來,幫着陳知意一起把東西放好,又清掃了一遍才走。
最後,陳知意把那只很醜的,原本準備扔掉卻又被黎楚撿回來的花瓶擺在客廳的陳列櫃上。
她擺好又看了一眼陳列櫃,突然發現之前的那本8年前的日歷不見了。
她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客廳、廚房都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到舊日歷的影子,那應該就是被黎楚拿走收起來了。
陳知意總覺得那天她沒有看到的12月8日那頁日歷背後寫着的字應該很重要。
臨近晚上,陳知意見黎楚一直沒回來,給他發了消息,自己先吃過了晚飯,先去休息了,她明天還要早起去上班。
等到黎楚處理完事情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多。
他打開門,正準備如往常一場開燈,卻發現玄關處的廊燈是亮着的,陳知意特意為他留了一盞燈。
黎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走進去。
陳知意把恒溫的飲水器挪到了分隔廚房和客廳的到島臺上,他一過去就看到放在上面的水杯,旁邊貼着便利貼:【別喝冰水了。】
黎楚盯着便利貼看了一會兒,然後撕下來放進口袋裏,倒了飲水器裏的溫水一飲而盡。
陳知意原本搬家的那幾個箱子被她歸置了起來,廚房裏多出了她的碗筷,展示櫃上多了一個有些醜的彩色斑點花瓶。
飲水機下他透明的玻璃杯旁也多了一只明黃色的陶瓷馬克杯。
陳知意的東西依舊不多,如果不仔細看甚至不會讓人察覺,但是這些細微的屬于她的東西,卻令整個房子不再只是一個落腳的住所。
而像一個家。
黎楚曾經期待過,但最後落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