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住院的假期已結束, 醫生全面恢複正常上班後，比起申城的火車站，醫院的人還要更多。
早上黎楚要送, 陳知意堅持說得自己做一次地鐵，摸清路線和情況, 這樣也以防萬一, 他才作罷。
等到她趕往醫院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前來提前排隊取號的人坐在了各科的等候室外。
陳知意穿過擁擠的人潮, 拿上本子準備交班。
外科醫生的交班比起內科需要事無巨細地陳述病人狀況要快很多，護士陳述重點過後, 基本無異常就可以交班完畢, 因為需要預留出更多的時間來進行手術。
趙童早上頂着兩個大黑眼圈過來, 有氣無力道：“早。”
陳知意因為睡得早, 精神不錯：“怎麽了？看着一點精神都沒。”
趙童幾乎挂在她的胳膊上：“累，昨天半夜的高鐵，一大早從火車站過來上班，像我這麽熱愛工作的人不升職加薪真說不過去了。”
陳知意摸了摸她：“吃飯了嗎？我買了多餘的早餐要不要吃點。”
趙童瘋狂點頭：“要要要, 為了趕上交班我半條命都快跑沒了，再不吃我就快餓死，你得給我收屍。”
陳知意和趙童并肩走向辦公室，她把沒吃的茶葉蛋和雞蛋餅分給她, 趙童毫不客氣地狼吞虎咽。
她有些噎住, 花了點力氣咽下去，然後有些痛苦地說：“我感覺昨天才剛放假，怎麽就已經又要上班了。”
陳知意給她倒了一杯水：“今天回去早點休息。”
趙童大口喝下, 搖了搖頭：“我想吃你家旁邊那個燒烤店，我昨天在短視頻上刷到了, 好多游客去吃，上次你喊我去都沒去，現在賊後悔。”
陳知意說：“我搬家了，現在不住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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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童一愣：“啊？你怎麽搬家了？”
陳知意沉默了一下，沒有細說：“房東不租了，所以就搬了。”
趙童站直了問：“租到新的房子了？現在在哪兒啊。”
陳知意說：“群光廣場那裏，離這兒也挺近的。”
趙童哦了一聲：“确實不遠。但是群光那裏房租比這兒都貴，知意，你可不能租那種一點安全保障都沒的老小區。”
陳知意知道她說的是哪種房子，當時中介帶她看的也大多是哪種已經屬于違反的老小區。她之前租住的小區雖然也老，但是至少門禁進出管理和物業都有，那些便宜的房子根本已經沒有了物業，進出都随意，來往的人也魚龍混雜。
陳知意搖了搖頭說：“不是的，我目前住在我朋友家，他那裏挺安全的。”
趙童哦了一聲，雖然不知道陳知意什麽時候多出來的朋友，但也沒有追問。
她把雞蛋吃完，擦了擦手說：“我房子這個月月末房子就到期，剛好也得出去另外找，你是一直和你朋友住嗎？如果後面還要找房子其實我們可以一起合租。”
陳知意想了想，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沒明确決定下來：“我考慮一下吧，現在還想不好。”
趙童點了點頭：“不着急，我還得過段時間才去找。”她拿起手機，“我上午有臺手術，先去做準備了。”
陳知意點點頭，她在辦公桌面前坐下，準備一會兒的面診，這時羅楊走過來敲了敲她的桌面：“主任找。”
陳知意現在一聽主任找她就感到頭大，她猜想可能又是因為官司的事情，于是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心情準備過去。
羅楊卻也跟在她身後。
陳知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羅楊解釋道：“是晉升主治醫師的事情，我也要一起去。”
陳知意這才恍然大悟。
她們走到t主任的門口敲門進去，辦公室裏已經有另外兩位醫生在等待。
主任張韬見他們來了，放下手裏的工作：“坐。”
張韬看向陳知意：“小陳，官司的事情我也有聽說，目前已經解決了吧？”
陳知意點點頭：“已經确認判決書，結案了。”
張韬笑着說：“哎呀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問題的，這下好了皆大歡喜。”
陳知意禮貌地彎了彎嘴角，她想起主任之前一直讓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話，沒有附和，也沒有多說什麽。
她知道每個人立場不同，對于主任來說，利益受損最小的方法肯定是最好的。
她跟着羅楊一起坐下，辦公室裏的四個醫生都是已經考過主治醫師或者考了的，她和羅楊就屬于考了但還沒出結果。
張韬喝了口水慢慢說：“今年醫院人手不太夠，就準備再招新的住院醫師，但是帶教的主治也不太夠，所以院裏就多給了晉升的名額。”
他看向陳知意和羅楊：“你們已經考完了哇，考得怎麽樣？”
羅楊很自信地回答：“沒什麽問題，能過。”
陳知意沒說話，但是表情看起來也十分平靜，并沒有多少擔憂。
張韬笑：“我倒是對你們挺放心的，咱們院的醫生都是學霸，考試肯定不在話下。”
他拿出一張材料，收斂了笑容：“但是醫院評職稱不只是考過了就行，各位都得打起精神來啊。”
他把手裏評職稱的申請要求分發下來：“好好準備，六月份成績出來後，就要開始遞交材料了。
陳知意接過來看了一眼，職稱的評定，通過主治醫師考核只是一個門檻，醫院還需要綜合考慮論文發表數量和質量、工作中的成果獎項、手術案例情況等等。
尤其是在這種著名的三甲醫院，對于這些考核尤其嚴苛，每年有一半多的住院醫師都會被刷下來。
陳知意心情有些沉重地走了出去，她把紙張收好，內心忐忑。雖然國內醫院已經開始接收許多殘障、自閉症等醫生，許多醫學院也會開設專門的班級，但是對于殘障人士，标準和要求也許會比正常醫生更加高。
羅楊從後面走上來，側頭看她，很直接地說：“我去查了，你有一篇核心期刊，和兩篇省級期刊，和老師合著過教材編寫，但是我有三篇sci核心，你落後得有點多。”
陳知意并沒有很大的反應，她聲線平穩地說：“我沒有很強的科研天賦，你很厲害。”
羅楊似乎被噎住了，腳下慢了一步，陳知意已經出去一截。
過了一會她加快腳步跟上：“如果醫院這次增加名額，那我們有可能同時升上去。”
陳知意歪頭：“不是還有兩個醫生在競争嗎？”
羅楊仰起下巴有些犀利地點評：“我看過他們的履歷了，本科院校不算頂尖，科研成果也一般，沒什麽特別的，怪不得去年沒評上，拖到現在。”
陳知意轉頭掃視了一圈附近的人，都是些陌生的患者，她有些無奈地說：“學習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你不要這麽說，也要考慮到其他人的心情。”
羅楊下意識道：“我為什麽······”她話沒說完，又看了看陳知意，最後還是收回了話，“好吧。”
恰好下行的電梯到達，陳知意進去，羅楊卻沒跟上，而是摁了一下上行按鈕：“我要上去。”
陳知意回去後跟着主治醫師進行面診，今天不用值班，她準備早點回去先整理一下評職稱的資料，早些做準備。
趙童對那家老小區門口的燒烤店念念不忘，陳知意不去她就在科室裏挨個問了一圈，誰知大家都不去，最後羅楊回來，她糾結了一下還是上前并不抱希望地問：“羅楊，你晚上有事不，要不要一起去吃燒烤？”
羅楊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後很自然地說：“可以啊。”
趙童反而愣住了，完全沒想到她會同意，頓時有些結巴：“好，好的。”
陳知意在一旁看着覺得好笑，背起包和她們打了聲招呼：“我先走了。”
羅楊揮手和她拜拜。
陳知意低頭打開手機，因為一直在看診，她下午都沒看微信，現在才看到黎楚發來的消息：【幾點下班？】
陳知意回複：【剛下。】
黎楚沒有回複，陳知意也沒放在心上，坐地鐵回了家。
她到家的時候黎楚還沒回來，她回來的路上買了一些菜和雞蛋，将冰箱裝得滿滿當當。
等簡單地吃了一頓晚飯，黎楚還是沒回家。
他今天本來是不用上班的，但是省外的客戶來了申城需要去接待。
但是沒想到搞得這麽晚，陳知意有些擔心地又給他發了消息。
誰知這次他回得很快，沒有說其他的，而是發了個定位地址，是一家餐廳的名字。陳知意看了一眼，倒是離這裏不遠。
緊接着黎楚就立馬撤回了消息：【抱歉，發錯了，準備發給代駕的。】
陳知意想了想回複道：【你是不是喝酒了？我去接你吧，我看了一下離這兒不遠，草莓今天剛好還沒出去遛。】
黎楚沒有拒絕：【好。我等你】
陳知意收拾了東西，牽着草莓下樓。
草莓一下去就直沖着草坪去上廁所，陳知意熟練地拿着工具處理她的便便。
旁邊一只邊牧沖後面猛沖過來興高采烈地想要和草莓打招呼，陳知意轉頭看見死死拉住邊牧的主人，是一個阿姨，陳知意這才認出來是過年的時候在附近群光廣場的寵物樂園一起玩過飛盤的那只邊牧。
對方見到陳知意也有些驚訝：“哎，好巧。”
陳知意點點頭，草莓已經躲到一邊了：“你也住這裏？”
阿姨說：“是啊，之前碰到過幾次你老公下來遛狗，第一次碰見你遛。”
陳知意聽到她把黎楚叫作她的“老公”，一下子耳朵漲紅，很尴尬地解釋：“他不是我老公。”
阿姨哦了一聲：“還沒結婚吶，不過你們看着年輕也正常。”
陳知意趕緊說：“不是······”
她還沒說完，邊牧看見了不遠處的另外一只鬥牛犬，扯着繩子就往前沖，阿姨被扯得往前小跑幾步，然後開始教育邊牧不要爆沖。
陳知意沒了解釋的餘地，吶吶地也不說了。
餐廳的定位大概兩公裏，草莓運動量大，一路興致沖沖地往前走，陳知意沒走多久就到了位置。
這是一家挺高檔的中式餐廳，服務員見陳知意進來微笑着迎上來：“請問幾位？”
陳知意說：“我是來找人的，寵物可以進嗎？”
服務員笑容不變：“可以的，需要我們幫忙引路嗎？是在包廂用餐的客人嗎？”
黎楚沒有給她發包廂信息，她有些遲疑：“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時一個人突然站在樓梯上喊她：“陳知意！”
陳知意擡頭，看到嚴菘滿臉通紅都是酒意地扶着樓梯往下走，服務員見他們搭上話，也就不再打擾退到旁邊。
陳知意牽着草莓走過去，嚴菘笑嘻嘻地彎腰去摸草莓的腦袋，他一身的酒味，草莓嫌棄地躲開。
嚴菘只好作罷：“每次都不讓我摸，哼。你來找黎楚？在樓上206包廂。”
陳知意點頭道謝，正要上去，嚴菘好像突然反應過來，歪頭疑惑：“哎？你為什麽牽着他的狗來找他？”
陳知意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總不能直接告訴他他們現在住一會兒了，她見嚴菘醉醺醺的樣子，便加快腳步上了樓梯，假裝沒聽見。
嚴菘在後面懵懵的，果然沒反應過來。
陳知意上了206包廂，包廂的門半開着，一個人靠着牆邊站着低頭在看手機，陳知意認出是黎楚，她正要上前，一個女生從包廂裏走了出來。
那個女生看起來很年輕，白白淨淨的，黑發乖順地披散着，妝化得很淡，有些拘謹又小心地走到黎楚旁邊，聲音細細柔柔地問：“黎律，我看你剛才喝了好多，之前好像還在吃胃藥，現在是不是胃不太舒服？”
黎楚微微擡頭看她：“怎麽了？”
女生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我有駕照會開車，要不我送您回家？”
陳知意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看着他們，雖然各種吃飯的吵鬧聲不絕于耳，但是她還是将這段對話聽得真切。
她站在那裏像是定住了一樣，竟然一時間有些不願意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