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術前最後一天, 陳知意到病房給周舟做術前宣教。

推開門後,周舟的爸爸不在,周舟躺在床上看動漫。

陳知意特意拿了一個長腳猴的玩偶放到周舟床尾:“周舟, 你爸爸呢?”

通過這幾天的接觸,周舟已經稍稍對她卸下心防, 看到她過來後拿起玩偶, 捏了捏猴子的尾巴:“他回家幫我拿東西了。”

陳知意把術前宣教的紙張翻到旁邊的床頭櫃上:“等他回來你一定要讓他看這張紙哦,這個很重要。”

周舟點頭說:“好。”

陳知意給周舟也說了一遍:“晚上十點之後就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水, 要是喝了一點水或者吃了一點點東西,明天的手術都沒法做了哦。”

周舟聽到手術會被暫停, 立馬嚴肅地點點頭:“我一定不會的。”

陳知意摸了摸他的頭:“其他東西就讓爸爸幫你準備, 等會兒我會來再和他說一聲。”

陳知意正準備離開, 突然周舟叫住了她:“陳醫生。”

陳知意回頭:“怎麽了?”

周舟雙腿屈起, 抱着腿,下巴磕在膝蓋上,雙目呆呆的望着病房的牆壁:“爸爸說做了手術我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是真的嗎?”

即使做完手術, 他臉上這樣的疤痕也不會完全消失,變成原來的樣子,陳知意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直接地說,但也不願欺騙孩子, 于是揚起笑容:“周舟經歷了這樣的事, 怎麽會回到原來的樣子呢?你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更加勇敢的小孩了。”

周舟搖了搖頭:“但是爸t爸和媽媽因為我一直吵架,也許我回到原來的樣子他們也能變回去。”

陳知意一愣,沒想到他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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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說:“他們因為我受傷的事一直吵架, 其實是我自己闖的禍,不是他們的原因。”

說着, 周舟把臉埋進兩腿中間,聲音悶悶地:“是我做錯了。”

陳知意走過去坐到他旁邊:“為什麽糾結是誰的對錯呢,周舟,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一直做對的事,大家都會犯錯。”

周舟有些迷茫地說:“是嗎?”

陳知意不知道說些什麽,摸了摸他說:“別想那麽多,心裏開心身體會恢複得更快一點。”

周舟擡起頭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好,我知道了。”

陳知意起身出去,她輕輕帶上門。

只見周舟的父母正好從電梯裏出來。他們兩個面色嚴肅,正在吵架,沒有注意到陳知意的存在。

周舟媽媽:“和學校溝通了,這學期就請家教老師到家裏來教書,後面恢複好了再複學。”

周舟爸爸:“真麻煩,那天要是看好兒子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周舟媽媽說:“是,我是沒看好。我那天明明和你說過我已經很累了,想休息一會兒,你自己在那裏打游戲,你就一點責任都不承擔嗎?”

周舟爸爸還想再說什麽,媽媽指了指病房,兩個人就噤聲走了進去。

陳知意心裏有些悶悶的,對于第二天的手術感到更加沉重的壓力。

晚上她回家,黎楚買了菜兩個人簡單做了一點兒,陳知意吃完在沙發上坐了會兒。

今天從中午開始天氣就開始變得極其陰沉,烏雲密布,明明是白天卻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現在坐在沙發上,落地窗玻璃已經開始有密密麻麻的雨滴落下,一道亮白的閃電在空中炸開,整個室內随之一亮。

緊随而來的就是轟隆的雷聲。

陳知意下意識捏緊了抱枕,緊接着黎楚洗好碗坐到她旁邊,握住她的手:“冷嗎?你的手好冰。”

陳知意搖搖頭:“還好。”

今天二十多度,她穿着長袖,算不上冷。

只是一想到今天周舟說的話她心裏就止不住的難受。

手術看起來能夠解決他的問題,但似乎又不能,這個家庭越是把這場手術當作救命稻草,她就越感到迷茫,手術只能解決生理上的健康問題,卻無法根治一個家庭破裂的關系。

她作為旁觀者,一方面心疼和共情周舟的遭遇,一方面又無法對此過多幹涉。

而且她心裏也很迷茫,看起來每個人都有錯,又沒錯。

黎楚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外套口袋裏捂着,他的口袋很暖和:“在想什麽?”

陳知意問:“你是律師,對你們來說,有罪無罪是不是最重要的?”

黎楚搖頭:“ 法律的意義不是判斷行為的對錯,而是讓大家對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

陳知意沉默地看着外面越來越大的雨滴,過了一會兒起身:“好了,我今天早點休息。”

黎楚給她熱了一杯牛奶:“睡前喝,晚上打雷會害怕嗎?”

陳知意笑着去拿:“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前在老房子裏住,那房子薄,雷就劈在旁邊。”

她握住杯子想要接過來,卻沒拿動,黎楚沒有松手,陳知意有些疑惑地看他,黎楚伸手抱了過來,把她攬在懷裏蹭了蹭她的頭發說:“如果我說我怕打雷的話你會陪我嗎?”

陳知意用了點力氣把他推開:“讓草莓陪你。”

草莓在不遠處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馬颠颠地跑過來,擡頭看看陳知意又看看黎楚。

黎楚有點吃癟地站在那裏,陳知意面帶笑意地轉身回了房間,剛才有些陰郁的心情也因此淡去。

第二天手術安排在上午,陳知意站在水池邊刷手,冰涼的水流沖在她的手臂上,張韬走到她旁邊,和她一起刷手。

張韬問:“緊張?”

陳知意沒撒謊:“有點。”

張韬說:“聽說這幾天你一直在模拟手術,科室裏都能看到你的用功。”

陳知意不知道怎麽接話。

張韬洗好手,雙手舉起:“走吧,有我在不用太擔心。”

張韬對她總是不太近人情的,和陳知意也起過沖突,但是這一瞬間隔着口罩,看着他自信的目光,她的心也漸漸沉靜下來。

張韬作為外科主任,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陳知意跟着他走進手術室。

兩個護士走過來為他們系好手術服,張韬擡手,示意護士調整燈光。

陳知意下意識擡頭,看到上面觀摩區域站着五六個醫院的領導。

冷汗一下子無法控制地從後脖頸冒了出來。

她躲避他們的目光,強迫自己看向患者。

周舟已經被完全麻醉,閉着眼睛安靜地躺在手術臺上,露出臉部。

陳知意看了一眼時間,壓下自己過快的心跳,開始對手術部位進行消毒鋪巾,再核對手術器械。

手術不緊不慢地進行着,張韬的手很穩,這個手術難度系數也不高,他一邊做一邊和其他醫生聊家常。

陳知意沒有參與,她的神經有些過度緊張,一板一眼地專注于自己手上的動作,不時擡頭觀察周舟的心電圖。

她的額角冒汗,護士幫忙擦幹淨,張韬看了她一眼:“知意,那個病人家屬後來找過你沒?”

陳知意搖頭:“沒有。”

張韬說:“那還挺好的,不然一直被糾纏也很煩。”

陳知意沒有在認真聽他說話,擡頭又看了一眼監測屏幕,然後停在了那裏,他的心電圖剛才突然下降了一瞬,然後又恢複了正常。

陳知意皺眉:“剛才心電圖是不是出現了異常?”

站在一旁的醫生聞言轉頭看去,檢查了一下:“沒有啊?”

陳知意說:“很細微,但是确實有一秒下降了。”

大家停下閑聊,都紛紛盯着心電圖,等待了十幾秒,依舊很正常。

另外一個醫生說:“可能只是正常浮動。”

陳知意依舊感覺不對勁,但是手術還在進行中,大家都重新開始手上的動作。

站在心電圖旁的醫生和護士都頻頻觀察。

十幾分鐘過去,沒有出現什麽異常。

陳知意也覺得可能是正常浮動,剛剛低下頭,突然心電圖發出報警聲,所有人猛地擡頭。

護士說:“血氧飽和度80%,心率120,血壓下降。”

張韬迅速地給出反應:“馬上給氧氣,推注250生理鹽水。”

陳知意迅速地翻找他的臉部創口:“沒有出血點。”

張韬:“他一定是內出血了。”

整個手術室一片安靜,所有人眉頭緊鎖。

旁邊的機器不停發出警報。

護士跑上前給周舟上氧氣,陳知意一轉身護士的手一下子打到她的耳朵。

她的助聽器猛地往下一掉,半挂在她耳廓上。

陳知意懵了,呆站在那兒。

其他人沒有注意到她助聽器的異常,她舉着雙手,無法動彈,腦子裏全是那天她在雨裏,遇到李同杉的車子,上前查看後助聽器進水後短暫失靈,無法聽見李同杉聲音的畫面。

旁邊有護士喊她的名字。

陳知意完全聽不見,又想到法庭上李同杉字字珠玑的審問。

張韬手上動作不停,神情嚴肅地看過來,嚴厲地問:“陳知意!你在幹嘛!”

見陳知意依舊沒有反應,他嘆了口氣,放棄了:“二助,你過來幫我。”

二助看了一眼她,随後想要站到她的位置。

此時,陳知意突然有了動作,她非常冷靜地開口:“周舟是因為撞倒玻璃門,大量碎片劃傷導致的毀容,很有可能有一些玻璃碎片順着血液進入他的內髒,一直殘留到現在,引起的大出血。”

張韬一愣,陳知意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助聽器掉了,幫我戴一下。”

護士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幫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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