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

第 69 章

這個問題陳知意也想過很多遍, 她在無數個獨自度過的夜晚問自己,你後悔嗎?

有的時候她覺得很後悔,有的時候她又覺得誰都沒做錯, 也許那個時候她做出的就是是最好的選擇。她不能美化沒有走過的道路。

現在,被黎楚自己問這個問題, 她也說不說來。

她後悔嗎?她回答不了。

黎楚看見她的沉默, 表情變得冷淡,然後微微掙開她的手:“走吧, 不是要吃飯?”

陳知意手機電話鈴響,是榮靜打過來的, 她接起來:“喂?”

榮靜的聲音傳過來:“知意, 我剛剛沒找到你就先走了, 在門口的湘菜館預約了位置, 直接到那兒見吧。”

陳知意聞言說好。

她挂斷電話,和黎楚說:“導師在正校門旁邊的湘菜館等我們。”

黎楚嗯了一聲,兩個人一前一後往校門口走。

陳知意在後面有些失落,過了一會兒, 她上前幾步走到黎楚身旁叫住他:“黎楚。”

陳知說:“如果你現在不想去了,也可以的。”

黎楚說:“我為什麽不去?”

他停下來低頭看着陳知意:“除非你不想我去。”

陳知意連忙搖頭否認:“不,我很希望你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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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楚并沒有露出寬慰的神色,只是有些冷淡地移開了目光。

陳知意心中一陣失落, 擡腳跟上了他的步伐。

他們趕過去的時候, 榮靜已經坐到了包廂裏,服務員接引他們過去,陳知意先一步進去, 朝着榮靜露出笑容:“老師。”

榮靜在看菜單,桌子上已經上了茶水碗筷, 黎楚跟在後面進來沖榮靜禮貌地打招呼:“榮老師您好。”

榮靜招呼他們入座。

陳知意幫忙介紹:“這位是黎楚。”

她看了黎楚一眼,繼續說:“是我的男朋友。”

黎楚更加上揚了嘴角,他自我介紹:“我是一名律師,今天很高興能見到您。”

榮靜溫和地笑了笑:“別拘束,先看看菜單有什麽想吃的。”

她把菜單遞給陳知意,陳知意接過來,翻看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看一眼黎楚。

黎楚從包裏拿出一個禮盒遞給榮靜:“之前聽知意說要來一起吃飯,就特意挑了一些茶葉,平時講課可以潤喉。”

陳知意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向他,她都沒有考慮到這些,只是當成一次平常的聚餐,沒想到黎楚還特地準備了見面禮。

榮靜倒是沒有強行推拒,收下了他的見面禮:“有心了。”

她笑眯眯地拿出禮品袋裏的罐裝盒子,是幾罐500g裝的正山堂的特制金駿眉紅茶,她當即心裏有了數:“我和知意就是随便吃個飯,以後也不用帶這麽貴重的見面禮。”

陳知意認不出茶葉的品牌,但是她知道肯定不便宜。

服務員過來點菜,榮靜點了幾道,擡頭詢問陳知意的意見,陳知意沒什麽胃口:“都可以。”

榮靜看向黎楚問他:“你能吃辣嗎?”

陳知意剛想開口,黎楚吃不了辣,就被他打斷:“可以,知意愛吃辣,肯定也喜歡湘菜。”

榮靜有些好奇:“你是申城本地人,能吃辣真是少見。”

黎楚說:“知意愛吃辣,我就陪着一起,口味是能改變的,吃着就習慣了。”

榮靜聞言原本還有幾分的嚴厲也都消失了,她和黎楚談笑道:“是啊,她就愛吃辣······”

黎楚和榮靜聊了起來,兩個人氛圍看起來很好,陳知意甚至都插不上話。

黎楚以前并不是那種擅長應對長輩的人,大部分時候他和老師的關系都很僵硬。

陳知意看着他微笑的側臉,心裏有些泛酸。

這一頓飯下來,她的話最少,吃飯的時候也食不知味,一直到和榮靜告別,黎楚去停車場把車開過來,榮靜将她拉到一邊單獨說話。

榮靜皺着眉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麽了?”

陳知意強裝笑意:“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榮靜盯着她看,拆穿了她:“為什麽不開心?”

陳知意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并不太t會僞裝的人,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她露出有些沮喪的表情。

榮靜猜測道:“是不是和黎楚鬧矛盾了?”

陳知意說:“您怎麽這麽想,剛才不是和他聊得還挺好。”

榮靜說:“見一次面聊會兒天能看出什麽?我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你。剛剛吃飯的時候,你都沒有怎麽和他說話。”

陳知意心情低落:“我做了一些事···即使有我自己的理由,但還是傷害了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榮靜沒有問她具體是什麽事,只是向她靠得更近了一點,給她以慰藉。

如果身旁沒有其他人,陳知意大概會獨自忍耐過去,可是有一個可以依靠的長輩,她就無法抑制地紅了眼。

榮靜的出租車到了,陳知意努力眨了眨眼睛,把湧上心的酸楚咽下,跟榮靜說:“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榮靜走之前抱了她一下:“過幾天我就去德國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沒有什麽比你自己更重要,知道嗎?”

陳知意的下巴磕在她有力的肩膀上:“我知道了。”

榮靜抽身,揮揮手走了。

陳知意深呼吸一口,她用手機黑屏當作鏡子照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已經不紅了,這才放下心來。

因為今天來學校的人很多,附近的停車場都沒有位置,黎楚開到旁邊的一個商場停車,走過去也需要一些時間。

陳知意準備坐在便利店門口等黎楚,她走進便利店,在冰櫃裏準備買一根雪糕,她的目光掃視了一圈,突然頓住。

那是一根最老式簡單的老冰棍,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以為早已被市場淘汰,卻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陳知意拿起來,結了賬坐在便利店外面的長椅上慢慢地吃。

老冰棍的外表很黏,需要小心地舔舐,才不至于黏到舌頭上。

當年黎楚第一次吃的時候就被粘住了。

那時已經臨近高考,天氣已然炎熱起來,陳知意剛好來了月經,但那天特別想吃冰的,下課後和黎楚一起逛到小超市,剛跑去冰櫃就被攔住。

黎楚很冷漠地側身擋住她:“不要吃冰的,每次都會痛。”

陳知意委屈:“沒有科學證明吃冰的和痛經有關系。”

黎楚不說話,但是站在那兒也不動。

她也知道确實不好,但心裏還是很不甘心,于是給黎楚買了一根讓他吃。

她買的是最便宜的老式冰棍,也是她最常吃的。

黎楚從來沒吃過,拆開後直接放進嘴裏,陳知意都來不及阻止,下一瞬他就睜大了眼睛,舌頭和嘴唇被粘了上去,他有些惱怒地試圖拽下來,卻又感到疼痛,不得已放棄。

陳知意在旁邊笑得喘不過氣。

黎楚瞪她一眼,想要說話,卻發出了奇怪的音調,于是放棄。

陳知意憑着經驗告訴他:“你被硬扯,會流血的,回家喝一口溫水就化了。”

黎楚點點頭,閉上嘴保持着含着冰棍的樣子,一路走得飛快。

陳知意跟在後面邊笑邊走,不知不覺走得慢了許多,和黎楚拉開了一些距離。

突然,她的餘光中走過一個熟悉的身影,陳知意轉頭看去,一個年輕的男人從老宅的方向走出來,和黎楚擦肩而過,男人沒有看到她,徑直拐向了另外一條路。

陳知意一時之間站在那裏僵住了,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黎楚見她沒有跟上來,皺着眉頭轉身看她。

陳知意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安,擡腳跟上。

那天她沒睡好,她一直在想着那個一閃而過的人的身影,最後到處翻找,找出一張老照片,是一張證件照,大約是那個年輕人中考的時候拍的,藍底,他望着鏡頭沒有笑容。

陳知意把照片塞進重要的盒子裏,和奶奶的東西放在一起,又小心地收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她刻意地早起,和隔壁的鄰居打聽昨天有沒有人來找過。

隔壁的鄰居也是去年搬來的租戶,這一片的原住民越來越少,大多買了新房子搬走了,據說這裏要拆遷了。租戶并不認得那個年輕人,但是确實見他來找過。

陳知意的心往下墜了墜,連帶着一天都心神不安。

黎楚敏銳地察覺到了她低沉的情緒,在上學的路上問她:“怎麽了?”

陳知意搖搖頭,撒謊道:“在想昨天的數學題呢,今天還沒解出來,馬上要交訂正的試卷了。”

她說着加快腳步,和黎楚隔開一段距離走進學校。

黎楚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皺眉。

陳知意的擔憂在傍晚的時候成了現實。

陳知意在下課的走廊上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說是有人找她。

她走進去,辦公室的男人轉頭看過來,正是那天那個年輕人。

對方和老師說和她私下有事情說,老師就讓他們走了。

陳知意跟着男人走到樓梯間。

外面的上課鈴正好打響,走廊上此刻空無一人。

陳知意站定,吶吶地說:“朱晖哥,你怎麽來了?”

朱晖笑起來眼睛是眯着的,看着好似很和善的樣子:“我想阿媽了,就回來看看老房子,昨天去的時候不湊巧你不在家,聽鄰居說房子還出租過,擔心你搬走就來學校找你了。”

朱晖今年26了,他沒上大學,高中甚至都沒考上,早早就辍學在外,即使長得清秀年輕,但看着沒有年輕人的朝氣,而是沾染了一身的社會污濁。

陳知意攥緊手問:“是有什麽事嗎?”

朱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着彎說:“阿媽走得早,命苦,還收養了你,她去世了就留我一個人在世上生活,這些年過得真難啊。”

陳知意聽不下去他在這裏說這些懷念奶奶的話,忍不住打斷道:“朱晖哥,阿媽走的時候我給你打了那麽多電話,你只說忙,後來只寄了一些紙錢,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朱晖挑起眉毛,似乎是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用一種譏諷地語調說:“說到底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你這麽些年在家裏白吃白用不說,倒是質問起我這個親兒子了?”

陳知意一時啞口無言,縱使朱晖多混蛋,到底是奶奶親生的。

他初中就在外混吃等死,高中沒考上,拿着奶奶給的上技校的報名費跟着幾個狐朋狗友跑到外省,奶奶去找了、打了、罵了,甚至報警了都不肯回家,只有每個月問她要錢的時候會主動聯系。她又能怎麽樣呢?他還那麽小,一個人在外面沒有錢怎麽過。

她有的時候想,奶奶這麽好的人,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兒子呢?

但是有時也有些明白,朱晖是奶奶老來得子,她喊奶奶,其實朱晖也沒比她大多少。生下他後,朱晖的父親就因病去世了,又因此,奶奶對他更是寵溺愛護,打不得罵不得,一步步将他養成了這樣的秉性。

陳知意被領養回去的時候,朱晖就很厭惡她,但是那時她年紀尚小并不記事,後來她稍大了,朱晖就已經整天不着家。

後來朱晖離家出走幾年,奶奶的身體和意志也一點點被消磨,最後走的時候都沒和他見上一面。

陳知意實在無法相信他回來這裏說這些話是真心的。

朱晖見她不說話,嗤笑一聲,也卸下了在學校僞裝出來的面具,很直白地說:“陳知意,你甚至還保留着你在孤兒院的姓,都沒和我們家姓朱,好意思住我們家嗎?”

陳知意被他的話激怒,他在完全否認她和奶奶之間的關系:“你什麽意思?”

朱晖說:“你也別急,我只不過是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我最近欠了點錢,聽說阿媽那片老房子要拆遷了,這房子可得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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