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可是煩了我?”
“可是煩了我?”
桑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 身子被他抓得死死地,掙紮不得。
她只能仰起頭看着明珠,同她道別。
“明珠, 今日招待不周,改日我再來找你, 你先回去吧。”
明珠瞧她對裴玉真信任的态度,遲疑片刻,也就沒說什麽離開了。
“小叔, 你,我們這樣不好。”
桑桑看着走遠的明珠, 又瞧着裴玉真這動不動就上手的行為,有些羞恥。
她喋喋不休的說着男女大防。
裴玉真一路聽着她唠唠叨叨的,只覺得跟抱了只百靈鳥似的,如果這只百靈鳥不說一些讓他遠離的話就更好了。
一路回了房,将桑桑輕放在床上,桑桑以為他要離開。
未曾想他借着動作, 将手放在她身子兩側, 如同把她圈在懷中。
桑桑原本還說着話, 在裴玉真的目光下慢慢閉嘴,又小心翼翼的補上一句。
“小叔,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就是說說。”
裴玉真簡直要被她這副打一竿子給一顆甜棗的做法氣笑了, 若是旁人, 他只怕連人給甜棗的機會都沒有。
他低頭俯視着桑桑,神态認真, “嫂嫂是覺得我們這樣不對,玉真做錯了, 我不過是擔心嫂嫂,嫂嫂也要怪我?”
這話說的,倒像是她不知好歹,她思索着半天也沒想出怎麽反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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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弱弱道:“我只覺得男女之間還是要保持點距離,免得旁人說閑話,影響你的聲譽,你畢竟是要當官的。”
從前她是顧忌着怕裴玉真對她有殺意,現在恍然回頭,發現不知何時,她對裴玉真接受的下限越來越低。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裴玉真自然也想到了這點,只是從前她親近他,未曾說這些。
現在,他更不會允許,既然一開始沒有,那就要從一而終,不是嗎。
“所以嫂嫂就要為了不相幹的旁人疏遠玉真嗎,旁人比你我還要親近,還是說嫂嫂覺得我心懷不軌?”
裴玉真最後一句話把桑桑雞皮疙瘩都要吓出來了,她連忙搖手,吓得話都說不完整。
“小叔,怎麽可能,不是這樣的。”
瞧着她驚慌失措的模樣,裴玉真湊近幾分,不讓她避開他的視線。
“那不是這樣又是為什麽,嫂嫂往日未曾說這話,還是說如今厭煩了我,嗯?”
裴玉真瞧着今日勢必要問出個答案的模樣,桑桑咽了咽喉嚨,她又不傻,怎麽可能在裴玉真面前說真話。
只能哄着他,說着沒有厭煩的那些話。
裴玉真也知道她口不對心,可是無妨,話說着說着,誰分的清真假。
“那既然如此,嫂嫂日後還要為了那些所謂的外人遠離玉真嗎?”
裴玉真說得認真,就t像是真的傷心于桑桑對他的信任還沒有外人的多。
桑桑心軟,被他這麽一說,覺得自己倒像是個不知好歹的。
她搖搖頭,悶聲悶氣道:“不會了。”
瞧她情緒低落,裴玉真沒有再逼問下去,準頭提起別的話,他将手上提着的東西拎在她眼前。
“猜猜這是什麽?”
桑桑好奇心果然被勾起來了,将東西拿了過來,一邊打開,一邊問,“這是什麽啊。”
裴玉真沒說話,任由着她打開。
是珍馐閣的點心,頂皮酥果餡餅。
桑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之前就聽說過京都珍馐閣的頂皮酥果餡餅最是好吃,不過供量少,很少人買到。
不曾想裴玉真居然将它買了回來。
看着她高興的模樣,裴玉真眉眼也忍不住舒展開,聲音微柔,“喜歡嗎?”
他知道她喜甜,就早早托人買了這糕點給她嘗嘗鮮。
桑桑點頭如搗蒜,“喜歡,謝謝小叔。”
人對她好,她自然也要投桃報李,桑桑捏起一塊遞到他嘴邊,清澈的眸子滿是笑意。
裴玉真看着她,啓唇咬住那塊糕點,以及她柔軟的指腹,糕點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唇齒生香。
齒下柔軟的指腹,讓他忍不住微微摩着,尖銳的齒在柔嫩的指腹上一點點摩擦,平白生起癢意。
她縮了縮身子,想将手縮回去,提醒着他,“小叔,你咬到我手啦。”
她以為他是不小心咬到,便也沒放在心上。
裴玉真悶笑一聲,笑她的天真,不舍的松開她的指腹。
他甜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餍足的大貓。
“好甜。”
他聲音微啞回她。
青年郎君的聲音實在好聽得要命,桑桑聽着耳尖驟然紅了起來。
她不知回什麽,只讷讷點頭,悶不做聲的吃着糕點,跟只小兔子似的。
“對了,鄭娣怎麽會在家中?”
方才顧忌着她的傷勢,他忘了問,現在想起鄭娣那副模樣,顯然就是沖着桑桑來的。
桑桑聞言将這些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末了不忘問一句。
“怎麽了?”
看着她疑惑的樣子,裴玉真湊近幾分,在她詫異的眼神中,伸手将她唇邊的一點糕點碎屑擦淨。
桑桑臉瞬間紅了,“謝,謝謝小叔。”
她在唇邊蹭了好幾下,仍然感覺那處又麻又癢的。
裴玉真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他知她性子純然,不願相信人最陰暗的那一面。
不過無妨,他會替她将那些不幹淨的通通打掃幹淨。
他輕聲詢問,“吃好了嗎?”
桑桑點點頭,“吃好了。”
“那行,把衣裳脫了。”
裴玉真漫不經心道。
??!
桑桑霎時瞪大眼睛,話都說不利索,“脫,脫衣服?”
裴玉真點頭,一點沒覺得不對,“你不脫衣服,我怎麽替你上藥。”
桑桑耳根子爆紅,像一顆粉嫩紅透的蜜桃,鮮嫩多汁,下一刻就要露出內裏最甜美的果實。
她扯了扯嘴角,“不,不用了,小叔,我自己可以的,再不濟還有明珠呢。”
“你自己可以?”
裴玉真的語氣帶着明顯的質疑,“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都不願意相信我嗎,嫂嫂方才不還認為我們是最親近的人嗎?”
郎君一連串的話如同炮竹一般,炸得桑桑噼裏啪啦的。
可是這根本就不是親不親近的問題。
桑桑感覺頭疼的厲害,她掙紮道:“可是你我終究男女有別,若讓旁人知曉了可怎麽得了。”
裴玉真哪裏會讓她這麽輕易逃脫,他頂着一張十分無辜的臉。
“這裏有沒有旁人,還是說,嫂嫂方才的話不過是哄騙我,其實嫂嫂覺得我是那種心懷不軌之徒,原來嫂嫂從始至終都在欺騙我?”
說到欺騙二字時,裴玉真眼深似海,晦暗莫名,像是鷹隼的眼要直擊桑桑的內心深處。
桑桑先是被他那番話繞得腦袋都快轉不過來。
現下又對上他的眼睛,只感覺心髒突突跳,以為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被他發現了。
她連忙擺手否認,急得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不,不是的,沒騙你。”
裴玉真審視着她的神情,半晌沒說話。
房間內陷入一陣寂靜,桑桑心子都緊了起來,心跳聲撞得耳膜生疼,她不知如何辯解,只能一個勁的否認。
又瞧着他半天不說話,以為他自始自終都不相信。
一時間又怕又急,鴉青長睫微顫,淚珠無聲滾落,若芙蓉染露。
“哭什麽?”
少頃,裴玉真輕嘆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替她擦去滾落的眼淚。
“這般不願讓我我上藥就算了。”
他到底不願意逼她至此,罷了,日後且有的是時間,不必急于此,免得過猶不及。
他替她擦幹眼淚,遠離她的身旁,起身欲走,手心卻纏上一抹溫熱。
他垂眸,對上她那雙眸子,若雨後初霁的天,澄澈得一眼見底,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像是天真無辜的妖精無意識的引誘着人。
他收回視線,別開眼睛,喉間微滾,聲音有些沉悶,“有事?”
從桑桑的視線看過去,便是他冷着一張臉,別過腦袋不願意瞧她。
沒來由,她心中有些慌亂,她不知道要如何做,只能将他先前的要求提出來,仿佛這樣就能心安一些。
“你,不幫我上藥了嗎?”
她忍不住的抓緊衣裳,有些緊張,連帶着握住他的手都有些發抖。
瞧着他半天都沒有态度,桑桑就更緊張。
裴玉真忽而開口,“嫂嫂不怕了?”
桑桑搖頭,眼神帶着幾分依賴和無意識的讨好,“我知道,小叔是不會害我的,小叔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
裴玉真将這四個字在嘴中滾了一遍,他眼神略帶諷色,不知在譏諷桑桑這般相信他,還是他對自己僞裝得十分成功的贊賞。
受傷的地方的腰後部,桑桑一個人是上不到藥的。
她緩緩褪下外衫,只留一層單薄的中衣,但這也足以讓她羞于見人。
裴玉真曉得她臉皮薄,也沒催促,就看着她緩緩躺上了床榻,背對着他,将最脆弱的後背交付于他。
偏偏她還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猶如壯士斷腕般,“小叔,你來吧。”
裴玉真只感覺嗓子幹澀得厲害,他依舊沉默着沒說話。
桑桑聽着半天沒動作,心中疑惑着,便準備轉頭看他在幹什麽,腰肢卻被他伸手陡然按住。
燙,太燙了,像是烙鐵要烙進她的骨中一般。
她呼吸忍不住重了幾分,無意識的扭着想要擺脫。
手下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裴玉真下颚繃得死緊,抑制住心中升騰的欲/望,見她還一扭一扭的,眼睛都快憋紅了。
聲音比先前啞了好幾分,他捏了捏她的腰肢,帶着濃重的警告。
“別動。”
裴玉真敏銳的察覺到了手下的身子明顯僵硬。
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平複洶湧的思緒,鼻尖卻滿是少女溫潤的暖香,将他包裹在其中,無處不在。
桑桑同樣也不好受,腰肢太敏感,她趴在軟枕上,死死地抓住軟枕,企圖這樣就會好受些。
裴玉真好不容易緩過神,凝住神思,将薄衫掀開,露出如凝脂般的肌膚。
瓷白如雪的肌膚如上好的暖玉,偏偏那團烏青打亂了這副好景象。
看着烏黑的瘀痕,裴玉真眉頭皺緊,他未曾想過她傷竟如此之重。
他無聲的掃視着,垂下的眸子覆上一層薄冰,徹骨的冷。
他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別哄我,有心我也查的出?”
他不在的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麽。
見他語氣不善,桑桑見也騙不過他,索性只能将那日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過她覺得也不是什麽大事,雖然當時是有些氣憤,但是過後她就沒那麽生氣了。
說着桑桑甚至還有心思抽空安慰着裴玉真,受傷的不像是她,倒像是裴玉真似的。
看她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裴玉真又心疼又無奈,又生氣她對自己的身子不上心。
手上上藥的力氣便重了幾分,桑桑立刻叫了起來。
“疼疼疼,小叔,好疼。”
桑桑疼得差點眼淚都出來了,感覺那一塊要廢了似的。
裴玉真冷嗤一聲,沒好氣道:“你還知道疼啊,小慫貨。”
聽到這個稱呼,桑桑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氣,卻又找不到說辭反駁,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裴玉真指腹勾起碧綠的藥膏,抹在她腰上,接着像是揉面團似的,給桑桑疼得龇牙咧嘴,只能不住哀嚎。
就算再有什麽旖旎的心思,現在在她慘絕人寰的叫聲裏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一場藥上完,桑桑感覺如獲新生,她小口的吸着氣,裴t玉真後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他跟伺候祖宗似的,輕不得重不得。
他拿起旁邊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藥膏,看着她苦哈哈的臉。
“你這幾日都得好好養傷,繡坊那邊索性先不去了,日前你不是想識字嗎,正好我如今也得了空。”
桑桑本來還想反駁,聽到裴玉真後半句,眼睛都瞪大了,連身上的傷都忘了,仰起頭看他。
“真,真的嗎?”
她剛一動,就感覺後腰那處又麻又痛。
裴玉真沒好氣的瞧她一眼,“你有什麽值得我騙的。”
好吧,這話說的也是。
想到能識字,桑桑心中說不激動是假的。
往日她在繡坊做工,那些娘子都能識得字。
那時她心中羨慕得很,她唯一會念的幾個字還是少時阿月姐姐教她的。
沒成想她也能有識字的機會了,桑桑笑得明媚,叫人看着心頭泛甜。
“謝謝小叔!”
裴玉真沒想到她這般高興,他雖心頭也欣喜,面上卻越發穩重,只淡淡“嗯”了一句,交代兩聲,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出房門時,連帶着同手同腳起來,只是桑桑還處在興奮當中,未曾發現。
夜風有些涼,裴玉真出了房門并未走遠,他忽而擡頭看向那輪月,心頭好像被什麽東西霸占,随即生根發芽。
這日之後,桑桑老老實實的在家中待着随裴玉真一同識字,同繡坊那邊告了假。
明珠也知道她的傷,很爽快的同意了,還再三讓她好好休息。
書房內,淡淡的墨香蔓延在屋內,桑桑坐在矮凳上,看着手中的千字文頭都快大了。
都快好幾天了,她也只堪堪背上一半不到,還有些生僻拗口的,她實在是記不住。
裴玉真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走神的樣子,敲了敲桌子。
桑桑發呆的思緒立刻被拉回,她下意識露出一抹笑想要以此蒙混過關。
裴玉真卻毫不留情的指着一處,“之前我教了這處,你告訴我怎麽念。”
桑桑看着那幾個字,硬着頭皮回想着,“璇玑懸翰,黴魄壞照...”
她說出口,覺得異常的順暢,認為這幾個字應當是認對了的,立刻興致勃勃的瞧着他。
卻在看見裴玉真的陰沉的臉色瞬間偃旗息鼓,她讷讷道:“怎麽,怎麽了嘛。”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裴玉真又不能真如那些個教書夫子一般打她手掌心,他無奈的嘆了口氣。
随後伸出手,指在她念的那一句上,“璇玑懸斡,晦魄環照。”
八個字,錯了三個。
桑桑自覺良好,“好歹還對了五個呢。”
裴玉真感覺額頭上的青筋要一根根跳起來了,他面不改色,“小妹一整本都會了。”
桑桑這才閉上了嘴,“好嘛好嘛,裴夫子是我不對,你別生氣啦。”
她認錯賣乖倒是最及時的,讓裴玉真有氣也沒處撒。
“玉真,玉真!”
外頭院門忽然被敲響,高喊着他的名字。
裴玉真暫且放下監督,讓桑桑繼續背着,自己先去開門。
李不言氣喘籲籲的叉着腰站在門口,神采奕奕,滿臉興奮。
“今日放榜,我就知道你還沒出發呢,一起去?”
裴玉真轉頭看着屋裏的桑桑,點點頭,“好,你先等會。”
他說着徑直邁步去找桑桑。
桑桑眼睛看着桌上的千字文,耳朵早就聽見了裴玉真和李不言的話。
見他進來,以為是叫她一起去,她倏爾擡起頭,“小叔,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裴玉真本就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不過眼下瞧着她渴望的眼神,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想法。
“我正想說呢,你繼續識字,等回來我可以是要一一考校的。”
瞧着裴玉真認真的樣子,桑桑臉上的欣喜消散得無影無用,喪眉耷臉的應了一聲。
裴玉真輕笑一聲,“不過若是你答應出去後,能将這本千字文背完,我就讓你去。”
千字文都背到一半了,這些天桑桑整日裏待在書房,偶爾明珠來看她,也不忍心打擾她,是以她已經多日未曾出去了。
桑桑立刻點頭如搗蒜。
裴玉真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長,“那就走吧。”
桑桑立刻歡呼雀躍,趕緊去換衣服。
看見這幕的李不言眼睛都瞪大了,失笑道:“看來即便是溫柔如你家嫂嫂,也不能忍受這枯燥的學習啊,你這不像是養了個嫂嫂,倒像是養了個姑娘似的。”
說來桑桑年歲也不大,比裴玉真還小兩三歲,在裴家的那些天每日都在操心。
閑言碎語,妯娌姑婆将她死死壓抑成一個溫婉娴靜的好媳婦。
裴玉真瞧着如今的她,才算是真正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