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要我,我便生
“你要我,我便生。”
馮逐領着人到裴府的時候, 看到所有人都在外頭聚集,皺緊眉頭。
“怎麽回事,大夫怎不進去診治?”
春桃着急解釋道:“公子把奴婢們都趕出來了, 适才桑娘子進去了,但門被關上, 誰也進不去,奴婢們也不敢擅自做主。”
馮逐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侍衛們三兩步上前拍打着門。
“裴大人?”
屋中卻始終沒有人回應。
“咳。”
藏于血肉中的蠱蟲察覺到宿主的情緒, 猛然吞噬着血肉,在皮肉之下迅速鼓脹起來。
裴玉真悶哼一聲, 疼得滿頭大汗,終究沒忍住,幹脆倒在了她身上。
千機蠱,以情為食,親近也只能稍解疼痛片刻。
眼下良久未曾進食的蠱蟲驟然煩躁起來,行走于奇經八脈, 逼迫着他。
桑桑感覺渾身冷得發抖, 似乎所有的一切在裴玉真面前都無所遁形。
察覺到她細碎的顫抖, 裴玉真攏着她,聲音低柔, 似窮途末路的信徒渴求着她的垂憐。
“桑桑。”
一聲又一聲,不肯停歇, 喊的人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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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咬緊唇瓣不肯吱聲, 直将那塊軟肉磨得發白。
她終究做不到鐵石心腸的看着人去死,即便他做了那般惡劣的事情。
她遲疑的看去, 入眼的就是裴玉真唇角溢血的模樣,她吓得當即坐起想要去喊大夫。
偏偏裴玉真一手橫在她身前, 将她整個人圈住,下颌抵在她腦袋上,蹭了蹭她的鬓發。
“桑桑,你還是不願嗎?”
看着他命在旦夕還想着這些事情,桑桑咬緊唇不由得氣上心頭,她氣得手都在顫抖。
“裴玉真,若我執意不願意呢。”
問出這話之後,裴玉真沉默片刻,緊接着他忽而低低笑出聲。
“執意不願意嗎,桑桑,那你別想出去了。”
桑桑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下意識回頭看他。
“你想做什麽?”
裴玉真趁此機會偷了個香,憊懶的長睫耷拉着,遮住眼底瘋狂的情緒。
“我自然舍不得傷害你,你既然不願,那便看着我死在你懷中吧,我也算是求仁得仁。”
裴玉真滿不在意的随口說着,似乎已經将生死看開,只抱緊她,頗有一副不要命的架勢。
“你瘋了!”
桑桑被他這番話驚得心神俱裂,震驚的看着他。
裴玉真不以為然,擡起眼皮望向她,眼底是她瞧不明白的情緒。
“對,我就是瘋子,桑桑,是生是死,皆在你一念之間,你要我,便生,若不要,那便死。”
他以身入局,逼迫着她做出選擇。
無力感攀爬上她的心頭,将她拖入泥沼之中,要麽一同沉淪,要麽斬斷泥沼遠離。
她啓唇不知說些什麽,腦中兩種極端的情緒瘋狂拉扯着,懦弱如野獸撕咬着她的內心。
裴玉真嘴中的血越來越多,氣息也逐漸微弱,卻仍舊固執的不肯放手。
桑桑緊緊閉緊眼,半晌後,認命一般,軟了僵直的腰肢,如同木偶一般說出那幾個字。
“我要你。”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桑桑感覺整個人都被疲憊籠罩,叫她半刻都不得輕松。
裴玉真掩下的睫毛不停顫抖,如被巨大的驚喜砸花了眼,興奮得聲音都在顫抖。
他摟緊她,要把她刻進血肉般,咬着牙。
“記住你說的話,桑桑,從今以後,除非我死,我都不會放手。”
這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那便一輩子不能反悔。
直到确認桑桑真的同意之後,裴玉真失去了巨大的支撐力,疼得昏厥了過去。
與此同時,馮逐正準備喊侍衛們将門劈開,卻見門從裏面自己打開。
桑桑趕緊喊着大夫太醫們進去,她身上還沾了些裴玉真的血。
周觀棋站在旁邊見狀将帕子遞給了她,桑桑心不在焉的接過帕子擦了兩下,全神貫注的注意着裏面的情況。
太醫們早先就知道了病因,幸而解此蠱蟲的方子還在,便立刻着手抓藥。
事後太醫回禀,“幸而及時服了藥,若不然只怕臣等也束手無策。”
經過這一場變故,桑桑心神俱疲,方才的一切發生得極快,她甚至到現在都還沒回過神。
知道裴玉真沒事了,她松了一口氣,不自覺的退後兩步。
周觀棋眼尖的瞧見她心不在焉,他不知道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想來應當不是什麽好事情。
他讓人扶着桑桑先下去休息,這反正還有一堆太醫和下人守着。
馮逐尚且還有處理的事情,将太醫留在這裏,确保裴玉真無事便回東宮去。
徒留周觀棋坐在一旁,看着緊閉着雙眼的男人,想到桑桑方才的模樣,隐約中他仿佛明白了什麽。
幾副湯藥下去,不過半個時辰,裴玉真就恢複了神志。
周觀棋坐在一旁,盯着他。
裴玉真撐着手半坐在床頭,半阖着眼,即便知曉自己才從生死關頭回來,他也沒有片刻害怕之色。
周觀棋突然開口道:“你其實早就知道那杯酒中放了千機蠱吧。”
裴玉真神色未變,“周大人,莫不是發了癔症吧。”
周觀棋重新審視着面前這個人。
“如若不知道,裴大人當時為何明裏暗裏都阻止着我喝下那杯酒,又為何一個尋常大夫,知道千機蠱這事?”
裴玉真絲毫沒有被他的話質問住,慢條斯理的微微仰頭,懶散着回答。
“興許湊巧吧,周大人難不成還不允許湊巧的事情發生不成。”
周觀棋捏緊手,“你當時唯獨讓桑桑進去,究竟和她說了什麽?”
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玉真嗤笑一聲,就知道周觀棋沒那麽好打發。
他眼神微冷,如同利劍出鞘,殺人不見血。
“那麽周大人又是以何種身份詢問我夫婦二人的事情?”
“夫婦?”
周觀棋瞳孔微縮,詫異出聲
裴玉真猶嫌不夠,好心的解釋,“桑桑已是我即将過門的夫人。”
——
接下來幾日,裴玉真都在府中養病,每日湯藥不停。
而桑桑竟一次都未曾來瞧過他,是以裴玉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
每日伺候的下人們都是膽戰心驚,唯獨春桃,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
剛從裏頭退出來的月牙,出了門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她忍不住的朝着春桃訴苦,“公子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頂着公子的目光做事情,我手都是軟的。”
春桃只笑了兩聲,安撫着。
下一刻就聽見裴玉真的聲音,在月牙憐憫的眼神下,她擡步走了進去。
裴玉真半坐在床上,看見是她皺了皺眉,“怎麽是你?”
春桃是撥給桑桑院子,看見她在這裏,裴玉真有t些奇怪。
春桃面不改色的行禮,“娘子怕院中人手不夠,特意将奴婢撥了過來。”
裴玉真聞言扯了扯嘴角,“她倒是體恤。”
春桃抑制住心中湧起的興奮,緩步上前準備給裴玉真喂藥,裴玉真擡手制止。
他想了想道:“你去她院中叫她過來,就說我病情嚴重了,說的越重越好。”
春桃動作一僵,勉強扯出一抹笑,“是。”
春桃去的時候,桑桑還坐在屋中練字,看見是她。
“怎麽回來了?”
春桃将裴玉真方才的話說了出來。
桑桑聽着這些,停頓片刻低下頭繼續練字。
“病情嚴重那就找大夫,與我何幹,我又不能救病治人。”
事不過三,她被裴玉真騙的已經夠多了,已經答應了他,他還想怎樣。
春桃回禀的時候,裴玉真以為桑桑來了,正準備将整個身子埋進被褥,聽到這話猛然坐起。
他氣得咬牙切齒,莫名又有點欣慰,桑桑居然不好騙了,這樣周觀棋那家夥應該也不好騙她了。
他磨了磨後槽牙,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如今入了夏,天氣燥熱,盛夏冰貴,裴玉真總是将冰緊着桑桑這院子。
是以屋中分外涼爽,裴玉真一路氣沖沖的來,進了屋火氣便消了幾分。
桑桑以為又是春桃,她落下最後一筆,“怎麽,他那裏大夫...”
她擡起頭,看到裴玉真的那一刻,話陡然停住,她別過頭。
“你來做什麽,不是命垂一線了嗎?”
她話語中略帶了幾分諷刺,從那日被他逼迫之後,桑桑心中總是不痛快,只能練字以求心靜。
眼下始作俑者自己送上門來,她沒來得生了幾分火氣。
裴玉真像是聽不見她的嘲諷,上前兩步落座在她身後的椅子上,伸手一扯就将人輕而易舉的拉入懷中。
他知她心中有氣,她做什麽都成,但唯獨他忍不了她不理會他。
他深吸一口氣,熟悉的玉蘭花香讓他安定下來,捏着她的手。
“夫人好生心狠,竟一日都不曾來看我,莫不是盼着我早點死,好成個寡婦再找俊俏的小郎君?”
裴玉真陰沉沉的說着,似乎已經想到了那般的場面。
桑桑即便做好了準備,也被他這話氣到了,她當即拍了他的手背,霎時紅了一片。
她咬牙道:“裴玉真,你還想怎樣,你想要的都得到了,還來做什麽?”
裴玉真劍眉微挑,“想要的都得到了?”
他輕笑一聲,似乎在嘲諷桑桑的天真,“桑桑,我想要的至始至終只有你能給我,你怨我恨我逼你。”
“可是如果你再狠狠心,一走了之,我未嘗不會放手,可你沒有,你輸了,那你的一切理當奉于我手中,世上從來就沒有後悔藥。”
桑桑被他這話說得胸口不住起伏,臉色漲紅,只能憤憤道:“你這是詭辯!”
裴玉真就是算準了桑桑心軟,便利用她的心軟肆無忌憚的算計着。
桑桑掙紮着起身,裴玉真卻如銅牆鐵壁般半分都不曾被撼動。
兩廂對峙之時,外頭忽然有人禀報。
“大人,老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