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裴家婦

裴家婦

裴母年紀大了, 也沒什麽想要的,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便幹脆把天燈給了旁邊看戲的裴玉真。

對此很是有自己的道理。

“這得自己寫才靈, 你如今不小了,也入了官場, 是該考慮成家的事情,別沒得成了個沒人要的。”

裴玉真罕見的尴尬一瞬,接過天燈, 又瞧着桑桑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咬了咬牙,輕笑一聲, 語氣格外加重了幾分。

“母親說的是,成家立業,如今成家是兒子首要的。”

他說的意有所指,桑桑落筆的手停滞片刻。

裴母聽到裴玉真這般附和她,點了點頭。

桑桑落筆,思緒良多, 直到觸到心口的銀戒, 她思緒撥雲見月般明朗起來。

提筆落筆, 一氣呵成,她這些天苦練還是有些成果, 不似以往歪七扭八,瞧着已然有了幾分裴玉真的字跡在。

裴小妹将自己的天燈放上去, 好奇的詢問着桑桑, “嫂嫂,你寫的什麽呀。”

她寫的自己明年一定可以超越朱爻那家夥!

裴玉真看着還在寫, 心思早就跑過去了,也想聽聽她寫的什麽。

桑桑放下筆, 笑道:“自然是希望你大哥哥在天上一切安好。”

她說這話只是單純的感慨,落在裴玉真耳中,便仿若她拿着兄長的名頭來警告他所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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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笑意微淡,道:“兄長想必也希望你能好好的被照顧,我做阿弟的自然也要秉承阿兄的意願。”

他嘴上雖是這般說着,手卻極為誠實,在無人看見的角落,他慢吞吞寫上。

桑桑将為吾之妻,阿兄明鑒,敬啓。

阿兄走了,嫂嫂且年少嬌弱,他将嫂嫂照顧好,便是對阿兄最好的交代了。

桑桑沒聽出他這話皮裏陽秋的,只笑着不說話。

天燈底部被火折子點燃,熱氣一點點升騰而起,帶着人心中所有的夙願一同飛上蒼穹與萬千天燈一同彙聚。

霎時間,蒼穹之上天燈猶如星子,璀璨奪目,分外攝人心魄。

桑桑沒忍住看愣了,直勾勾的看着這一幕,眼底倒映出萬千華光。

裴玉真略過這等盛景,眼中只容得下那個沒心肝的家夥。

瞧着t她這副高興的模樣,到底沒舍得壞她性質,只能暗暗的生着悶氣。

今日玩了這些,裴小妹分外的高興,回府後還一直不停念叨。

最終還是裴母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才将她逼着去睡覺。

時候鋪床的丫鬟見狀沒忍住笑道:“小主子這是玩高興了呢,想來老爺夫人定然是極為寵她的。”

“老爺夫人?”

裴母放下手中的茶盞,心頭沒來得一跳。

丫鬟點點頭,“對啊,老爺夫人,奴婢瞧着當真是恩愛得緊,從未紅過臉呢。”

裴母臉上笑意微淡,卻也不好多說什麽,待丫鬟走後才坐在屋裏頭細細思索着。

小叔寡嫂共處一處的确容易遭人非議,桑桑容貌又盛,怕是來日多生事端。

裴母想着如今裴家條件好,總不能一直拘着她。

總得為她說上一門可人的親事,也算是不辜負這孩子一場。

但這事她還得多想想,別沒得叫人誤會一場,傷了情分。

丫鬟一路出了門,進了後院一處荒蕪的牆角,将手中的東西藏在雜草之中,由狗洞遞了出去。

信上只有短短幾字,一切順利。

很快,那丫鬟望了望四周,偷摸着又回了門房,剛準備進屋,就被月牙瞧見了。

她正從茅房出來,今日也不知道怎麽了,一直都在肚子疼。

“春紅,還好有你幫我,不然我肯定又要被管事嬷嬷說了。”

月牙感激道,春紅聞言笑了笑,“姐姐這是哪裏話,都是應該的。”

她說罷就回了房中去歇息。

月牙只以為她是累了,也沒放在心上,朝着裴母的院子走去,後半夜她還得守着呢。

翌日早膳,裴母話裏話外都在暗示試探着桑桑的心意。

裴家早年有家親戚也在京都,小兒子正婚齡,前不久聽說裴母來了京都,還過了書信。

早些年那人也是來吃過喜酒的,聽說最近尚未娶妻。

桑桑只想着拿到和離書,并沒有再嫁的打算。

瞧着裴母熱心腸的模樣,她怕冒然拒絕反而傷了她的心,只能笑笑。

“母親說的都好,見見也可。”

至于成不成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桑桑自覺做的圓滿,在裴玉真眼中便是另一番風景,他神色寡淡,看不出喜怒。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裴母想着與裴玉真說說,裴玉真慢悠悠的站起身。

“母親不必如此費心,桑桑的事情兒子自有定論。”

他在這頓飯中始終都沒有說話,本是想讓桑桑自己說話拒了那門子事情。

可是瞧着她從頭到尾的模樣,他便知道她的意思。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結果,裴玉真卻無端覺得心頭發寒,怒氣盤旋在心底,被他竭力壓制。

他面上無悲無喜的模樣,憑白叫人覺得壓迫,讓人覺得他很不高興。

裴母驚詫,昨晚那丫鬟說的話湧上心頭,她嘴唇有些哆嗦。

“你這話,是何意思?”

裴玉真啓唇欲言。

“裴玉真!”

桑桑緊張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心跳的厲害。

直覺告訴她,裴玉真要說出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來。

裴玉真也果真沒有辜負她的不安,直對上裴母驚慌的眼神,一字一句,很是認真。

“兒子的意思是,桑桑将為我裴家婦,自然不必再相看人家。”

裴家婦指的自然不是裴易言的妻,而是他裴玉真的婦。

“母親也不必操心兒子婚事了,兒子瞧着下月初八是個成婚的好日子。”

“兒子與桑桑成婚,桑桑照樣還做您兒媳婦,也算是一場緣分,不必怕苛責了她,讓她過得不好,一舉兩得。”

“你,你這是有違人倫,她是你嫂嫂啊!”

裴母兩眼一黑,差點被裴玉真的話吓得暈過去,又氣又急。

裴玉真不以為然,“所以,此番請母親來,便是為阿兄出和離書,男婚女嫁各不相幹,自然也沒什麽有違人倫。”

瘋了,當真是瘋了。

裴母瞧見桑桑煞白的臉,想着她性子柔弱,別是吓壞了,便先讓她下去歇息,順帶着将裴小妹也帶走了。

待人都走後,裴母氣得拍桌子,怕被旁人知曉,将聲音死死壓住。

“你官聲不要了,你知不知道這可是要被世人恥笑,混賬,叫你照顧桑桑,你就是這般照顧的,況且我瞧着桑桑也是不願的。”

說到桑桑裴玉真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她不願,兒子也有法子叫她願意,此事兒臣心意已決,母親不願出和離書,那兒子就自己去衙門公證。”

他一想到桑桑要去見旁的男人,他就恨不得将人殺個幹淨。

“你,你個混賬東西!你将來有何顏面見你大哥!”

裴母氣極,當即一個巴掌扇在他臉上,力氣極重,很快讓他臉紅了一片。

裴玉真甚至被打得頭都偏向一邊去了。

聽到裴母的話,他緩緩扭過腦袋,神态執着,一副絕不放手的樣。

“将來即便是下了地府閻羅,兒子自會向阿兄請罪。”

這話便是死不悔改的意思了。

瞧着裴玉真大步流星的離開,裴母挫敗,渾身失去力氣坐在了凳子上。

她拍了拍桌子,閉了閉眼滿臉痛苦,“這都是冤孽,冤孽啊!”

這叫她日後如何去見大郎。

方才的争執都被裴小妹聽見了,她被吓到了,只能怯生生的問着桑桑到底是怎麽了。

桑桑不願她為這些事情煩憂,她揉了揉裴小妹的腦袋。

“你阿娘這都是跟你二哥哥鬧着玩呢,沒事的。”

她這般說着,其實心中也拿不準,畢竟瞧着裴玉真那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只怕裴母也很難攔住他。

她忽而想到了昨夜被塞的紙條,因為實在困的厲害,倒是差點把這東西忘了。

她展開紙條,上面只有寥寥幾字。

——三日後,裴玉真離府,後院東南角可出。

她還沒來得及想那人怎麽會知道裴玉真的事情,就見院頭婢女高聲喊着。

“大人。”

桑桑心頭一跳,趕緊将東西順手塞進妝奁之中。

裴玉真進來的時候,她心髒還在砰砰猛跳,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似的。

裴玉真瞧見裴小妹,讓下人将裴小妹帶出去玩。

原是想着小妹在這裏,裴玉真好歹會收斂一二,未曾想到他連小妹都不曾停留片刻。

桑桑站在內室,珠簾将兩人隔開,叫人瞧不清面前人的神情,只能看見他的身影。

明明他沒說話,桑桑覺得整個屋子分外狹小,憋悶得慌,她大氣都不敢喘。

良久,裴玉真動了,他掀開珠簾。

桑桑吓得退後好幾步,畢竟還有之前的前車之鑒,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硬氣幾分。

“你做甚?”

少女有這一把好嗓音,嬌柔帶着幾分媚氣,讓人聽着便心情愉悅。

現下因為緊張,更是帶了些許顫音,勾的人恨不能再讓她多吐露一些破碎可憐的聲音出來。

裴玉真拂了拂衣袖,坐在她喜愛的軟榻之上,看着她,神色漠然。

“過來。”

他輕拍了拍他的大腿,意味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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